陈鲟脚步微滞,看着她笑靥如花还有些莫名,不知道她这一大早的哪来的好心情。
他没有回应,直接往门外走,苏新七转过身追上去,跟在他身边问:“你现在就要去训练?这么早,不用吃早餐吗?”
陈鲟没有回答,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苏新七还跟着,他眉头微紧,低头看她:“别跟着我。”
苏新七没停下脚步,反而噙着淡笑对他说:“我不知道餐厅在哪,你要是去吃早饭,顺便带我过去。”
陈鲟觉得她今天有点不一样,面对他的时候比前几次更放得开了,不再是一味的小心翼翼,眼神里虽然还有愧疚感,却也明亮了许多。
苏新七见他在审度自己,不又抬手摸了下脸,问道:“我昨晚没睡好,脸色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好?”
陈鲟的目光扫过她眼底的两抹乌青,别开眼冷淡道:“你要在基地待几天?”
若是之前,苏新七听他这么问,肯定会觉得他对自己不耐烦了,现在她心里虽还有惶惑之情,却也坦然了许多。
“医生说我同事还要再住院观察下,所以我应该会再待一两天。”她如实回道,片刻后看着他反问:“你呢,这次训练要多久?”
陈鲟一开始不想回答,但顶不住她渴望的眼神,几秒后才面无表情地回道:“半个月。”
“我一周后就回去了。”苏新七仰着脑袋冲他施施然一笑:“我在大屿等你回来。”
陈鲟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正要说什么,苏新七抬手指着前面的一栋建筑问:“那是餐厅吗?”
被她这么一打岔,陈鲟也没有再驳斥她的欲望,看她一眼,沉默地往餐厅走去。
基地的餐厅灯火通明,空间开阔布局疏朗,内部装潢很华丽,陈鲟和苏新七进去时偌大的餐厅只有几名员工在忙活,打饭的窗口已经摆放好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中式西式的都有,任由食客自助取餐。
陈鲟拿了餐盘熟练地取了几样食物后就找了张桌子落座,没一会儿,苏新七就坐在了他对面。
苏新七搅着自己碗里的粥放凉,抬眼看了下陈鲟吃的早点,牛奶、鸡蛋、鸡肉三明治还有一碗鱼饺,基本上都是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
鱼饺汤里放了香菜,陈鲟碰都不碰,苏新七瞧见了,眼神一软,忍不住笑了笑。
陈鲟听到她的低笑声,眉峰一拧,抬起头看向她,没好气地说:“你今天心情很好?”
苏新七抿了下唇,眼底还漾着笑意,看着他说:“你的口味没变,还是不喜欢吃香菜。”
“你还记不记得徐奶奶,你以前很喜欢吃她做的鱼丸,每次去店里总让她别放香菜,后来她就知道你这个‘大陆仔’不爱吃香菜了。”
一个引头,陈鲟就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关于香菜还有许多回忆,曾经他们为海蜇汤里要不要放香菜小小地争执过,她说香菜是灵魂,但他吃不惯那个味道,她为了让他尝试下,想方设法地哄着他试吃,陈鲟记得自己当时没有拒绝,因为她提出的福利很诱人。
思及此,陈鲟眼神一黯,立刻将思绪收笼,同时用更加冷漠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放下勺子,沉着眼看她,冷声说:“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你没有。”苏新七很笃定地说。
陈鲟被这么当面挑衅,眼神愈发冷凝,看人的时候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冷笑了下说:“你在玩什么,打算拿以前的事勾起我的旧情?”
苏新七被这么质问,心头一紧,拿着勺子的手攥紧,仍是直视着他的眼睛,“有用吗?”
陈鲟声音沉冷,“你以为我是情圣,还是你觉得自己真是天仙?”
“当初我追你,是觉得岛上太无聊了,想找点事打发时间,你不过是我的一个消遣,别太自以为是了。”
苏新七心里一梗,像一块巨石遽然砸下,钝痛不已。
她明知道他说的极有可能是气话,但听到他这么定义曾经那段她珍而重之的感情,她就忍不住难过,她又不由自主地想,会不会在他心里,那段青春岁月真是是一场梦魇,他不愿再去回想。
他曾经愤怒地质问她,是不是拿他当消遣,现在他说他只是拿她打发时间。
苏新七深吸一口气,制止自己的负面情绪继续发散,她看着陈鲟,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岛上那么多女孩,你要消遣,谁都可以,为什么只看上我?”
陈鲟盯着苏新七,眼眸愈发深邃,他现在才算看出来她的确是个律师,伶牙俐齿起来会让人招架不住。
苏新七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很犀利,陈鲟不愿承认她是特别的,至少在深层次上,他不想让她知道曾经她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他睨着她,片刻后冷笑一声索性说道:“长得好看。”
陈鲟企图用最肤浅的答案,最无所谓的态度来回答她的问题,但苏新七听到后并没有被打击到,她反而莞尔一笑,看着他直白地问:“那我这张脸现在对你还有吸引力吗?”
陈鲟看着她姝丽一张脸,她的眉眼还是他熟悉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看,她并没有泯然众人,反而出落地更为夺目。
他心旌微动,眉头却微微皱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新七松开勺子,以一种稍微轻松的姿态面对他,她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赤城热烈,“看上你了,想追你。”
这话听上去很耳熟,陈鲟不由微怔。
苏新七暗地里把手心里沁出的汗往裤子上擦了下,她到底没能像那时的陈鲟一样从容自如,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安。
“我说想重新开始是认真的。”她抿了下唇,像是补充说明又像是为了堵住陈鲟接下来的反驳一样接了句:“你现在不喜欢我和我想追你不冲突,我喜欢谁,想追谁是我的权利,就算你拒绝……也没用。”
陈鲟有种几年前的回旋镖扎在了身上的感觉,他被反将了一军。
苏新七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紧张得心跳加速,霸王硬上弓这种事并不在她的能力范畴内,她虽然心里没底,却也并不打算后退。
如果能挽回他们的感情,她愿意做一只飞蛾,只要他给出哪怕一丁点微末的火光,她就敢奋不顾身地往前扑。
“陈鲟,我想追你。”苏新七放在桌下的双手紧攥,迎上陈鲟揆度的目光,一字一句笃实地说。
陈鲟的心情一时微妙,说不出个具体的感受。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动摇?”他不屑地呵笑,见苏新七神色不变,倒真像是下了决心的模样,他眉间微皱,有种被缴了械的挫败感。
陈鲟不愿承认自己乱了阵脚,他回视着她,两人的目光似胶着似对峙,几秒后他眼一沉,身子前倾,挑衅似的说:“有能耐你就试试。”
苏新七心口一跳,他们之间这种状态她是熟悉的,一时之间好像回到了初相识的那段时间,你追我躲,来回交锋。
“鲟哥!”
苏新七回神,错眼往餐厅门口看去,泳队的人正陆续走进来,她捧起碗,看着他说:“你的队友们来了,我不打扰你了。”
她站起身,低头看着陈鲟,郑重地说:“我今天说的都是认真的。”
苏新七深深地看了陈鲟一眼,端着碗去餐台让餐厅工作人员帮她把粥打包了,她提着打包盒出门,正好在门口碰上沈教练,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鲟哥,你怎么和那个美女一起吃饭?有情况?”小郭凑到陈鲟边上问。
“你怎么这么八卦。”林成义推了他一把,等小郭走了,又兴致冲冲地对着陈鲟使眼色,“旧情复燃?”
这时老沈走过来,轻轻拍了下林成义的脑袋,“快去吃饭,今天有训练项目。”
林成义八卦不成,叹口气走了。
老沈在陈鲟对面坐下,觑了他一眼,清了清嗓,试探地问:“认识的啊?”
陈鲟盯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是不是见过她?”
“见过啊,昨天在基地医院,还是跟着你去的。”老沈迎着陈鲟研判的目光,面不改色。
“以前没见过?”陈鲟追问。
“没有啊。”
陈鲟紧盯着他,质问道:“没见过她怎么认识你?”
老沈头颅一昂,颇有傲气地说:“我老沈在泳坛好歹也叱咤风云过,人知道我很奇怪吗?再说了,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教练,她既然认识你,知道我是谁不也很正常吗?”
陈鲟从老沈的表情里没看出什么端倪,听他这么解释到也合情合理,只是他心里总觉得奇怪,昨天苏新七见到老沈时的表现看起来不像是第一回 见到他,那询问的语气熟稔的让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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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新七在接待楼补了一上午的觉,中午起来时神清气爽,她起床洗漱后去了餐厅一趟,过了饭点没什么人吃饭,她简单吃了点后就去了基地医院,同事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医生说只要稍加休息,明后天就能转去海拔更低的地方。
下午苏新七见同事情况稳定,就和孙奕飞一起回了村里,他们和法援的负责人说明了情况,带上行李又回到了训练基地。
到基地门口时,苏新七看到一辆大巴车从正门驶进去,她和孙奕飞下车,向送他们来的师傅道了声谢,拖着行李往里走,才进基地,她远远地就看到了陈鲟。
大巴车在入口的大道上停下,车上下来一群身穿国家队运动服的人,苏新七看到一个女队员一下车就直接奔向陈鲟,旁若无人地扑进他怀里。
苏新七认得她,“水中蝴蝶”周尧,女子蝶泳大满贯选手,她和陈鲟同龄,都是天赋型选手,她很外向,个性张扬,不仅一次在镜头前表达对陈鲟的欣赏,外界的人都说他们是中国泳坛的金童玉女,从名字到成绩都登对至极,微博上还有他们的cp超话。
周尧扑进陈鲟怀里后,搂紧他的腰身,抬头说:“我休了假回来你就不在队里了,怎么不等我一起来。”
陈鲟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从身上扒拉下去,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快道:“吴教才是你的带教,我不是。”
周尧又贴上去,完全无视他的冷脸,笑着说:“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起提高,明年奥运还要一起拿金牌的。”
“小尧啊,注意影响,不允许队内搞对象啊。”林成义语重心长地说。
周尧耸了下肩,十分大方地说:“要是陈鲟愿意接受我,我也可以退队。”
她说完看向陈鲟,挽住他的胳膊问:“怎么样,考不考虑和我做一对泳坛神仙侠侣?”
“说什么你,我看你就是欠练,赶紧给我过来,拿上行李去宿舍。”吴教练冲她吼道。
“棒打鸳鸯的人真的太多了,没关系,等退役了我们还有机会。”
“没机会,趁早死心。”陈鲟面无表情地抽手,余光瞥到两个身影,他转过头看去,就见苏新七和那个男检察官并肩走在一起,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别处的动静,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默契地看着彼此聊得正欢。
第62章 宣战
青海和沿海地区有时差, 饭点差不多迟了一个小时,这里白昼长,七点钟的光景, 外面还是亮晃晃的。
苏新七下午呆在基地医院里,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虽然她外出参与法援活动,但律所的工作没办法甩手不管, 孙奕飞也是如此, 他现在还是助理检察官, 检察院的活儿也不少。
“不好意思啊,这么忙还要你们在医院陪我。”李真真躺在床上十分愧疚,她与苏新七孙奕飞是大学同学, 和苏新七一样, 现在也是一名实习律师。
“说这话就生分了, 再说了我们在哪都是忙, 在医院里起码还能坐着偷偷懒。”说话间工作邮箱里又有一封邮件进来, 孙奕飞捂着脑袋, 戴上了痛苦面具,“啊,我也出现高反的症状了。”
李真真笑着打趣, “呐,氧气面罩借你用用,不用客气。”
“案子案子案子,怎么天下就没有一天是太平的。”孙奕飞仰天长叹:“当初就不应该听我高中班主任的话,报什么法学院,劝人学法,天打雷劈啊。”
“话不能这么说, 你要是不学法不就遇不上小七……”李真真冲孙奕飞挤挤眼睛,大喘一口气,“和我了。”
孙奕飞挠了下脑袋,觑了眼苏新七,见她埋头看着笔记本,神色专注,不由问:“你们律所最近都忙什么啊?”
苏新七把一份修改好的文件发给王峥,抬头笑了笑,“打探敌情?”
“冤枉冤枉,溦姐和王律才是死敌,我和你怎么也算不上。”孙奕飞摆了摆手,“我就是看你这段时间都很忙,三天两头跑检察院和法院,王律是真能使唤你。”
苏新七坦然笑笑,“还好,就前阵子有几个案子比较复杂。”
孙奕飞看着她,几经犹豫还是问出了口:“小七,都毕业一年了,你打算在王律那干多久?你以前说要考检察院,现在不考了?”
年中的时候苏新七考虑过这个问题,考检察院还是留在律所两条路她都仔细想过,前者是她学法以来的目标,当律师虽是阴差阳错,但跟在王峥身边她的确是学到了许多,也体会到了做律师的乐趣。
李溦虽然和她提过如果她进了检察院她会亲自带她,但她不确定她这是真心欣赏她还是在和王峥较量赌气,且横向比对,孙奕飞和她同届,这一年的时间他在检察院做的都是基础性的工作,能接触到案子的机会很少,更别提大案要案。
在检察院,办案经验靠的是工作年限,只有呆得足够久才能学到东西,而跟着王峥则不同,苏新七把他当师傅,他也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本事传授给她,一些小案子他也会放手让她去接,同样是实习律师,李真真毕业一年了,在大所做的还是简单的文书工作,而她作为律师助理,已经跟着王峥上过几回法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