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棠:“你让孩子一个人进去的?”
陈全已经知道自己或许闯祸了, 不无自责地说:“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他怎么会不见了?……”
“哎呀, 你这人,”蒋云英听明白了,责备道,“鸣鸣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让他一个人进派出所?他万一要是走偏了怎么办?你说你,让你办什么事都办不好!哎。”
陈志华在一旁说:“老大,这次确实是你不对, 你怎么会这么大意。”
陈灏:“老哥,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啊,你这也……太不靠谱了。”
他们哪里知道,陈全两次送鸣鸣去派出所,每一次都像剜他肉一样难受。
第一次的时候,他当时还不知道鸣鸣的真实身份,鸣鸣当时大哭大闹,拼死挣扎着不离开他,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他抛下自己亲生孩子离开陆家时候的场景,当年发生的一幕幕场景,是这些年每每半夜令他惊醒的噩梦。
陈全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这些年来,他心里其实一直牵挂着那个孩子,但他也明白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以及他曾经受过的耻辱和伤害,他不说对那个孩子多么喜欢,但那总是从他身上离开的一块肉,和他有血缘关系,他把对自己孩子的思念全部寄予在这个和他孩子同名同龄捡来的孩子身上,对他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
后来鸣鸣意外受伤,他从贺琛林那里知道了孩子的真实身份,他那时候才知道,鸣鸣竟然就是他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那一刻,陈全庆幸之余更生愧疚。如果不是他没有照看好鸣鸣,鸣鸣或许也不会生病。
鲜活的鸣鸣总比在梦中昙花一现的鸣鸣来的亲切,更惹人疼爱。
短短几日相处,已令陈全生出不舍之意。但他明白,鸣鸣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那个人也不会允许。
陈全忍痛把孩子送走。
他亲自把孩子送到派出所门口,亲眼看着小孩子走进去,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决绝离开。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鸣鸣并没有进去,而是失踪了。
陈全一脸灰败,陆东棠眸子暗了暗,冷冷地开口说:“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鸣鸣他不是普通孩子,不会乱走。现在需要立刻找到他。”
陆东棠这话虽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却足以令陈家人回神。
是啊,他们只顾着责备陈全,竟然差点忘了赶紧去找孩子啊。
“可是溪坝镇这么大,去哪里找?现在还下着雨,万一……”陈志华担忧道,这次可不像上一次农家乐走丢孩子,溪坝镇这么大,根本不知道鸣鸣去了哪个方向,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陈全已冷静下来,他开口说:“鸣鸣他年龄不大,不会走的太远,我们从派出所周边开始寻找,或许可以找到线索。”
陈家人立刻找雨伞雨衣,兵分四路,全家出动去找鸣鸣。
陈志华、蒋云英、陈灏各自去一个方向,陈全和陆东棠一个方向,没办法,陆东棠是鸣鸣的爸爸,他对溪坝镇又不熟悉,陈全作为东道主,理所当然被分配和他一路。
陈全和陆东棠布莱斯沿着派出所周边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询问,有看见过这么高这么样的一个男孩吗?
被问的人都说没有。
几番询问下来,陈全整颗心如同浸泡在雨水中一样,拔凉拔凉的。
“都怪我,都怪我,我该亲自把他送到警察手边的,都怪我。”陈全身体绷得紧紧的,脸颊早已被雨水淋湿,像蒙了一层泪水一样。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当初那个在他农家乐走丢孩子的女子,为什么会情绪那样激动担忧——自己亲生孩子走丢和别家孩子走丢真的不是一个级别。
外面的雨下的挺大,也不知道鸣鸣被淋着了没有。
“陈全,冷静点,”陆东棠实在看不过去陈全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冷静分析道,“你好好想想,今天鸣鸣他有没有哪里不正常的地方?”
陈全仔细回想,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除了一如既往对他万分舍不得,鸣鸣今天可以算是听话的。
“他一直说不要离开,不想离开,是我,是我太自私,我不该强行把他送走,我该留他在身边的。”陈全越说越难受,好像时间如果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送走鸣鸣,会把鸣鸣留在身边一样。
陆东棠没有打断陈全的自责,最后只听他别有意味地说:“看来鸣鸣确实舍不得你。”
陈全不知道陆东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东棠已继续道:“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令他难以忘记的?他或许就在那里。”
难以忘记的地方?陈全努力回想最近一阵和鸣鸣玩过的地方,如果要说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难道是那个游乐场?
陈全和陆东棠布莱斯立刻开车来到溪坝镇附近的唯一小型游乐场,由于下雨,游乐场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全下车,东窜西跑,一声声地喊着:“鸣鸣,鸣鸣,你在吗?鸣鸣,你在这里吗?鸣鸣,鸣鸣——”
陆东棠跟在陈全身后,看着那个男人为了寻找鸣鸣惊慌失措。
忽然,一道弱弱地呜呜抽噎声顺着雨幕传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全脚下一顿,眉眼明显一惊,他拔腿朝声源处奔去。
在过山车下面,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那里,身上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鸣鸣!!!”
可怜兮兮躲在下面的小孩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多么熟悉好听。他惊喜地抬头,朝外面看去,果然看见那个近来越发熟悉的身影。
“小爸爸!!!呜呜呜,小爸爸!!!”鸣鸣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朝陈全奔去。
父子二人在雨幕中撞在一起。
陈全把鸣鸣一把揽在怀中,后怕极了。
“小爸爸,你怎么才来,呜呜呜,鸣鸣怕,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找鸣鸣的,呜呜呜,呜呜呜。”
小孩害怕极了。
陈全惊怕过后,忍不住开始冒火:“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或许是陈全此刻的模样太吓人,本来就担惊受怕的孩子被陈全吼得呜呜呜大哭:“小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我,我,呜呜呜,我只是想再见见你,呜呜呜,一不小心就走丢了,呜呜呜,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呜呜呜,呜呜呜。”
雨不停地下,陈全一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中,一边又恨不得狠狠打这孩子一顿,让他不听话乱跑。
陆东棠不知何时过来,替那两个正在雨中淋雨的父子撑伞。
布莱斯站在远处,没有过去打扰。
远远看去,雨幕中的一家三口,也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