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宠着,便习惯了听话。
有人宠着,越宠胆子越肥。
胆肥的昭昭不甘心又扯扯大人的衣袖,脑袋在男人膝头蹭了蹭。
“可是我想呀,又想出去玩又想学写字,大人不能同意淼淼吗?”
小姑娘自来乖巧,很少提什么要求。
箫容景只微微一笑。
这个笑,似乎饱含了很多东西。
在昭昭看来,这就是大人有点心动了,只是没有彻底同意。
昭昭一乐,抿嘴笑了。
她冥思苦想,企图用道理说服大人。
往日懒散倦怠的小脑袋转得飞快。
“大人,我觉得不能一直玩,也不能一直不玩。”
“就像梅花酥,以前一天吃一点点的时候,每天都想吃,现在吃了好多好多,好像也没那么想吃了。”
“这个就不好。”
小姑娘最爱用身边的事情来讲道理,因着是她亲自经历过的,便格外深刻。
说完眼巴巴盯着男人瞧。
“所以呢?”箫容景淡淡问。
还不够吗?
昭昭眨眨眼。
她努力理顺自己的措辞,半晌憋出一句,“就像现在天天玩,也不好。”
“怎不好?淼淼和我出去玩不开心?”
箫容景目光锁定着小姑娘,不经意一个问话惹得小姑娘急出满头大汗。
“当然不是!很大人在一起特别特别开心!”
昭昭撑着大人的膝盖坐起来,手臂张得大大的,努力画一个最大的圆。
“比这个还大!”装不下的。
箫容景被逗笑了。
他又问:“那是什么?”
昭昭莫名想到大人曾经教过她。
“一切为自己而活。”
这句话生了根般扎根在她的心上。
她一时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还没明白。
箫容景没有催她,目光是一种深邃的平静。
仿佛只要她不说话,便一直不急。
昭昭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藏在最深处的真实想法一点点冒出来。
她喜欢学新的东西,她不要做以前傻乎乎的昭昭。
她喜欢去新的地方,不要困在小小的角落。
她喜欢大人。
最最喜欢大人了。
有大人,她可以学不喜欢的东西,她可以一直呆在这儿每天等着大人。
现在,她心底生出了些别的想法。
她过去是昭昭,后来是淼淼。
现在呢?
她是自己。
昭昭第一次如此清晰意识到这一点。
“大人,我不懂。”昭昭扑进男人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眼中是亮晶晶的泪。
“小骗子。”男人轻嗤一声。
昭昭“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管死死抱住大人,嘴巴毫无形象张大,一边哭一边打嗝。
痛痛快快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箫容景静静看着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
视线触及胸前皱巴巴沾着不知名液体的衣裳,眉心蹙了蹙,似是无奈又慢慢舒展开。
这便是他养大的淼淼。
从最初天真懵懂瘦瘦巴巴的一只,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想起那个无厘头却真实无比的梦境。
梦里那个人太急了,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思。
还是他将淼淼养的好。
箫容景没有安慰小姑娘,沉默着让她静静发泄。
待哭累了,昭昭收了声,恍然觉出一丝不好意思,愈发将自己朝男人怀里钻,不肯见人了。
只是见人肯定要见人的。
男人将小姑娘从怀里挖出来,替小姑娘换了衣裳,用帕子浸了热水给小姑娘擦脸。
擦了足足三遍,小姑娘白嫩的面皮都磨红了,这才罢手。
脸擦完了,手也好生擦了一番。
都弄完后,这才去内室给自己换身衣裳。
这一番动作下来,昭昭见自己全身干干净净的,那点不好意思立刻就不见了。
她晃着腿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大人换衣裳。
大人只脱了外袍,说不清失望还是怎的,昭昭叹了口气。
等男人回来,方才没答的问题还要答。
昭昭只想叹气。
大人有一桩不大好,就是太较真了。
她怀疑自己现在不好好答,夜里可能都睡不好了。
昭昭蹙着眉,用那种“你怎么那么不懂事”的眼神看大人。
“淼淼想和大人出门,淼淼想和大人学新东西。”
“因为想,所以这样做。”
这次昭昭没有心虚了,她说得振振有词,斩钉截铁。
箫容景拂了下衣袖坐到椅子上,并不亲近小姑娘,反而坐到了对面。
一张圆圆的桌子,两人坐了最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少了几分亲近,好像多了几分重视。
昭昭莫名感到自己此时很被大人看重,心底的一点不乐便散了。
她严肃等着大人说话,只听男人道:“若我不想让淼淼出门,也不想让淼淼学新东西呢?”
昭昭呆住了。
她没料到大人竟会这样说,一时间说不顺畅,磕磕绊绊问:“大、大人,为什么?”
箫容景淡淡一笑,“因为本王想。”
这话赫然就是昭昭方才说的翻版!
昭昭被噎了个措手不及。
她突然意识到,大人想的和她想的可能不一样。
大人让她为自己活,那大人有为自己吗?
每次她高兴出门,大人都不开心吗?
这样一想,潮水般的愧疚快淹没了昭昭。
箫容景不用看,也知道小姑娘的纠结。
他是想过,将小姑娘养在他的世界里,完完整整,不让外人窥探。
他是想过,让小姑娘永远保持那般不知愁的懵懂样子。
前者做过一半,后者只是想想罢了。
他要小姑娘一颗心,如他一般的——男女之情。
小姑娘垂着脑袋安静坐着,箫容景看不清她的表情。
下一瞬,昭昭抬起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凑近大人,没有去扯着男人的衣角撒娇,更没有依赖钻进男人怀里。
她不是个小孩子了。
昭昭挺了挺腰板,眼神认真又坚定,全身微微绷紧。
箫容景低咳一声,大拇指扣入掌心,掩饰住一瞬间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