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布心中警铃大作,掀被而起:“有病找太医,找我作甚?”
“锦绣嬷嬷说太后只是腰背有些酸软,直接传唤太医太兴师动众了些,怕传出去让百官担忧,陛下不喜。”
她是靳布这事儿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自己身边也就是小玉和悦诚知道。
楚修然身边的德文德武嘴巴紧得跟铁桶似的,根本不可能外露。
推断下来,慕容太后目前并不知晓她就是之前的靳布。
今日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极大可能是想找借口见见她这位商贾之女有何能耐能够短时间内一跃成为皇后而已。
更何况专门挑楚修然早朝的时间段传唤,一上来还将文武百官和皇帝的名头抬出来,看来她这一趟是跑不掉了。
“小玉,告诉锦绣嬷嬷稍等片刻。”靳布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吩咐,又顺手指了一名宫女,“快些帮本宫梳头。”
她自打恢复女身后只在慕容太后面前出现过一次。
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她身形,声音皆有变化,蓦的出现在对她不熟悉的慕容太后面前,最多也只是会觉得眼熟,相似罢了。
果不其然,在她身着宫装头饰跨出殿门的那一刻,锦绣怔了怔。
“这位是锦绣嬷嬷罢,让嬷嬷久等了。”靳布走下台阶浅笑。
锦绣瞬间回神:“见过皇后娘娘,有劳娘娘随老奴走一趟了。”
穿过春意盎然的寿康宫花园,来到寿康宫,锦绣一路缓行领路,期间好几次回头,借着指路间隙目光似有若无的从靳布面上扫过。
“嬷嬷,敢问本宫今日服饰有什么不妥么。”寿康宫门前靳布顿下脚步。
锦绣没防备她提问迅速收回眼神垂首敛目:“并无,只是老奴第一次见着皇后娘娘觉得娘娘惊为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靳布佯装羞涩低下头,而后又走到锦绣面前低声询问:“嬷嬷,我第一次见太后,需要注意些什么?”
锦绣急忙退后两步:“皇后娘娘折煞老奴了。”
“诶呀,嬷嬷。”靳布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锦绣手中,忐忑道,“嬷嬷,我出身商贾世家,虽说自幼学过礼仪,但商贾人家的礼节到底不比皇家精致周全,我怕做的不好冲撞了太后。”
“太后是身子不爽来找皇后您过来看看,也没那么多规矩,皇后娘娘如常便好。”锦绣将银子不着痕迹地收入袖中,低头回复。
“那我就放心了,家里的规矩没那么多,入宫后单是这见人的规矩都学了小半个月呢。”靳布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又望了望锦绣,“嬷嬷咱们快些进去罢。”
初春的阳光斜斜的洒进寿康宫正殿,慕容太后坐在靠窗的软塌上。
靳布走过去行礼问安:“臣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因臣媳身子不爽未能及时向太后请安,还望太后原谅。”
虽说当初慕容太后一心想将楚修然拉下太子之位,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景亲王成为储君,但当时他们的计划只实行了第一步,便被先皇的突然暴毙打断。
楚修然登基以来为了避免朝政受到影响也没有和慕容太后直接撕破脸皮。
那她今日作为从未见过慕容太后的新皇后云朵来讲更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附和着这对‘母子’粉饰太平。
“无妨,你护驾有主,又重病初愈,多将养着些是应该的,快些过来让哀家看看。”慕容太后微微坐直身子,看着阳光下的靳布一步步靠近。
只是一年多未见,慕容太后似乎苍老了许多,虽说还有雍容华贵的气质在,但双鬓竟多了许多华发,让整个人看起来衰颓了不少。
“皇后长得很像哀家认识的一位旧人,难怪皇帝会将你带回来。”半晌过后慕容太后淡淡给出评价。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距离这么近,靳布都能感受到慕容太后在看到她面貌后停顿了一下呼吸,可她最后说出来的话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并且很自然的抛给靳布一根刺,若靳布失忆了或者不了情前情肯定会因她的后半句话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靳布思考一瞬,抬头笑道:“太后认识的这位旧人也是陛下相识的么。”
慕容太后摸了摸手上的护甲,示意靳布坐在她身边,笑道:“说实话,哀家对皇帝的情事了解不多,但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与那位旧人似乎不止相识。”
“不止相识?”靳布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那可到了相知相许的地步?”
慕容太后笑意更深了些:“他们年轻人的事哀家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好了,今日唤你来呀是因为哀家这腰背酸疼得厉害,听说你医术高明,特来找你瞧瞧。”
见她转过话题,靳布亦未深究,伸手让小玉拿来药箱,笑道:“是,所以臣媳将药箱都带来了,还请太后去往内室褪衣,让臣媳仔细检查一番。”
“行,来搀扶哀家一把。”
慕容太后很顺从的跟着靳布进入内室,让她查看。
“太后无需担心,只是长久端坐腰肌劳损而已,可能因为太后近日休息不足所以疼痛感强烈些,臣媳给您贴上几副膏药,一天一夜之后便能缓解。”
“只需贴膏药么。”慕容太后微讶,“一天一夜便能缓解,无需饮药?”
靳布为她盖好衣物:“不用,不过呀太后这些天要保护好腰腹部,不让它受凉,夜间入睡时最好暖两个汤婆子焐着。”
“宫里人都说皇后的医术高超果然名不虚传,像那些个太医,动不动先开三碗又苦又涩的汤药,实在让人难以下咽。”慕容太后接连夸赞继而好奇道,“没想到皇后年纪轻轻医术了得呀。”
“臣媳从小就是一个药罐子,且臣媳爹爹是流霄郡的名医,久病成良医再加上爹爹每次为臣媳医治时都会告知病情药理,耳濡目染之下总算没有辱没少时饮下的那几座药山了。”
慕容太后笑了:“这样高超的医术难怪我家兴儿会千方百计将你留在军中做军医了,说起这个,兴儿的命也是皇后救的呢。”
“慕容少将军是为保护大夏百姓受的伤,医者仁心,既然看见了便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靳布恭敬回答。
“只是哀家有点疑问,云家家大业大怎会让娇生惯养的女儿云游四方,行医为生?听闻你娘亲可是云家铁娘子。”
靳布皱了皱眉,语气之中颇为不满,说话间也似忘了规矩往慕容太后身边凑近了几分:“不瞒太后,我是因为躲避家里安排的相亲才偷偷跑出去的。”
“当时金陵城飞云阁的宋大公子向我娘提亲,可我听说这位宋大公子为人风流,喜爱往那些个烟花柳巷里跑,便不愿嫁给他,本来吧我都找了借口回了这位宋大公子,可我娘不知怎么想的还是想让我嫁给他,一气之下我便离家出走了。”
未了靳布又喜笑颜开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遇见了陛下这位良人,也不辜负我一路行医救人了,太后娘娘,你说这是不是上苍对我的恩赐?”
这个慕容太后简直是无处不在的试探呐,若不是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慕容太后带进沟里去。
慕容太后微滞片刻,嘴角又浮起笑意:“的确如此,皇后也算是有了福报,那位旧人便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她……”
“她被皇帝下了斩刑,当街被斩首。”
“斩刑?”靳布惊呼,“可太后方才不是说他们二人相识相知相……”
“诶,哀家可没这么说,皇帝的心思藏得深,哀家也很少见他大悲大喜过。”见靳布似陷入深思,慕容太后悠悠将话头扯开,“就好比哀家的侄女,前大夏皇后,慕容琼柔,也不知为何便被下了冷宫。”
“之前哀家见他们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呢,谁知一夜之间,柔儿便被下了冷宫。哀家虽为长辈也不敢随意干预皇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