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日两人再次相见竟是如此的尴尬。
靳布干干笑了两声:“罗越大哥这是刚从宫里下值吗?今个冬至得早些回家呀。”
“回家,哼回什么家,有什么脸面回家?”罗越冷哼道,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心灰意冷。
靳布以为他是与家里娘子起了争执,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罗大哥若与嫂子吵架了就回去哄哄,女人嘛都爱听好听的,回去说两句软话就行了。”
罗越苦笑:“我还尚未娶妻,像我这样的穷光蛋连一个母亲都养活不了,拿什么娶妻。”
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双唇忍不住颤抖,泪水又流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靳布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食盒撩起衣袍就往罗越脸上乱擦一通。
她不会安慰人,最怕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哭了。晚上思思在她面前哭她还能搂着哄哄,可现下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这样痛哭她实在不知该该怎么办了。
“你的俸禄也被扣了吗?”联想到罗越说的养不活母亲,靳布推测他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被扣了俸禄。
“没关系,我也经常被扣钱的,那太子脾气可差了,动不动就扣我钱,才开始当值的时候我都一下子被扣了一个月的呢。”靳布安慰着又想起自己被楚修然当做利息拿走的那十五两银子来。
罗越推开靳布抹了把眼泪:“哼没扣钱都活不了,若被扣了钱早连棺材都备不起了。”
“呸呸呸,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干啥一直说这样丧气的话,你方才还说家里有老母亲,你若真的寻了短见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可怜!”
靳布说着跺了两下脚,大男人寻短见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
可她这句话似乎又戳中了罗越的痛处,刚抹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死了还能领到二百两的安葬费,就足够母亲买药治病了。”罗越说着又垂下头来,“至少我不必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等死,那样还不如我死了呢。”
原来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靳布摸出钱袋将刚才在马车上吃到的金瓜子抖落在手心,递到罗越面前:“巧了,我晚上吃到好几个彩头饺子呢,这些够不。”
罗越睁大眼睛退后两步望了望面前的稚嫩小子,连连摆手:“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这小子的姐姐在冷宫,自己又净身入了东宫,奴才的钱哪有那么好得的,更何况她还得时不时的接济佳才人。
“救急不救穷,你这不是着急治病救母嘛,我不能真的要你拿命换安葬费呐。”靳布一把抓住罗越的手将金瓜子尽数放入他手心,“再说了这完全是吃饺子白得的。”
罗越望着手里的金瓜子抬头道:“我带着你一起去找郎中,郎中收多少全当我借你的,剩余的我一文钱不拿。”
要知道因为母亲生病,这一年来他已经把身边的朋友都借遍了,弄得现在每个熟人见到他都下意识的躲着他,每个月的俸禄刚到手就被债主以不同的理由讨回去。
他明白,大家都成亲生子拖家带口,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都不容易,所以也没法再向他们开口。
也有相熟的兄弟劝他放弃病母,不要再为母亲寻医问药,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若他母亲去世他攒几年钱还还账没准还能余些钱娶亲。
可要他狠心不管病母他真的做不到,这无关愚孝,而是最基本的孝顺,都是娘生娘养的,他不能因为母亲生病就把母亲扔到一边自己过得潇洒快活。
靳布挠挠头,她想为罗越母亲在芥子空间里找药,可又怕自己这半吊子药理知识耽误了病情。
毕竟上辈子她自己并没有学医,只是‘久病成良医’,自己病多了就知道很多常见的毛病和其对应的用药方法罢了,若真的放一个病人在她面前,没有检查仪器没有确诊她也不知该如何用药。
尚未等靳布想出好的办法罗越就连拉带拽地带着她在路上飞奔起来。
她本就个子矮,腿短走路慢,罗越是大个子,腿长走得快现下又心急如焚,这一走起来几乎是将靳布半拎半夹在腋下飞奔。
靳布一路上只能脚尖勉强着地,等到达目的地时几乎都要把白眼给勒出来了。
要不是罗越一脸焦急,靳布一度认为他是要谋财害命了。
“嘭嘭嘭!”罗越手里捏着金瓜子使劲儿地砸着门。
靳布一脸嫌弃地退避三尺,深更半夜的这样大力敲门,这大哥真不怕邻里告他扰民么。
“谁呀这大半夜的。”终于屋内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
罗越听见门插卸下的声音兴奋道:“钱大夫是我,我来抓药了,我有钱了能抓大半个月的药的。”
屋内门插下卸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男人透过门缝看了看罗越:“是你呀。”
“对,对钱大夫,快开门,抓十副药给我。”罗越伸出手给里面那人亮出手里的金瓜子,“这些足够了吧。”
钱大夫透过门缝摆了摆手,道:“你这钱我不赚了,若你母亲这药前天给煎上尚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喝药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就断了两天药而已!怎么会没用!”听见钱大夫的话罗越将门拍的咚咚响。
靳布离得更远了一步,这种拍门法,这么薄削的门没准下一秒就要被拍倒,别砸着自己才好。
钱大夫道:“早先我就给你说过的,可咳嗽久了就会变成肺痨,这期间的药是不能停的,可你前些天偏偏停了药,这两天肯定发展成肺痨了已经没有医治的意义了。”
肺痨?那不就是肺结核么,这病放在古代一旦沾上就是必死无疑,并且还有高度传染风险。
靳布脑袋里急速运转着,在现代刚出生的宝宝都会被要求注射卡介苗,因此得肺结核的人很少,可在这古代没有疫苗,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诱发了咳嗽,时间久了都有可能变成肺痨。
“钱大夫,这罗大娘的病是什么呀。”靳布问道,想要证实自己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