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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而铵接到好友申请时,他在出租屋整理物品。一整个书桌都是他高中三年折的纸蜻蜓,他要把它们送到新住处。
陌生号码让沈而铵心头一跳,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点了同意。
对方直接发来了视频邀请。
沈而铵的心头跳动的力道更重,可他的神情却有低茫然,人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点开视频。
镜头里是很暗的色调,还有模糊不清的人脸。
茭白特意调的,他的脸上全是青紫痕迹,没法入境。索性就模糊点。
而沈而铵跟茭白完全相反,他在光中,眉眼清晰而安静,下颚和唇边的小绒毛都能看得见。
茭白没磕南瓜子了,自从他在回南城的休息站被郁岭接走以后,他就没见过沈而铵了。
两三个月过去了都。
茭白看了看沈而铵,比上次见的时候瘦了低,眼眶有一圈红色。打理得还好,没有颓废脏乱。
“你在戚家的,船上。”沈而铵那么个不爱说话的人,主动开了口。
茭白点头:“昂,被他们接上船了。”
沈而铵偏了下身,几乎已经褪去青涩的眉目落入阴影里,他眼里的东西变得模糊。
“对不起。”他说。
茭白的嘴一抿,他没问沈而铵当初是怎么被齐蔺抓住的,这都过去了,对方平安归来,他也脱离了危险,情绪上比刚死里逃生好不少。
于是他接受了沈而铵的道歉:“知道了。”
然而沈而铵还是在说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一次比一次沙哑,沉痛,内疚,无地自容。
这段时间,沈而铵无数次的道歉,他很怕自己没机会票着茭白的面说。
幸好老天爷眷顾了他一回。
茭白没拦着沈而铵,对方说,他就听着。
等沈而铵说了不知多少次,茭白才道:“心里好受点了吗?”
沈而铵没说话。
那就是依旧不好受。茭白不奇怪,沈而铵的偏执也是百分百的,他走他自己的路,不会受到旁人的影响。
茭白想到什么事,他快速问:“我被你父亲囚在尚名苑那会儿暗示过你,不要再动用你的人,不要被他发现你的小动作,你听没听?这次不会又用了吧?”
沈而铵的呼吸微顿。
茭白捕捉到了,他生出一种无力的心思。
昏暗镜头里的人没了声音,沈而铵便无措起来,他像做了错事,却无法更改的孩子,低下头道:“茭白,我要自保,要成长,我要做的事,太多,我不能,只纸蜻蜓了。”
茭白有种这部漫的主线对他挑衅的感觉,他半晌道:“你哪天成年?”
沈而铵怔然:“元宵节。”
茭白算了算:“那就还有八九天。你一成年,你在沈家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沈而铵低声道:“我有,准备。”
“行吧。”茭白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再友情提醒你一次,独裁者的更年期是很可怕的,你小心点。”
沈而铵似乎没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说着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
“茭白,你别那么,轻易,原谅我,你多,怪怪我,怪久点。”让我长记性,永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茭白:“……我尽量。”
沈而铵靠在墙边,静默许久:“我知道,你恨沈家,我的骨子里,流着,沈家的血……“
茭白行赏沈少爷的盛世美颜:“这无所谓。”只要你后期不渣就行。
沈而铵眼中的柔意突然消失。
茭白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瞧,拿着个毯子的章枕入境了。
这是距离远,沈而铵没上线,不然蛏山又要飘大雪。
茭白仍由章枕给他披毯子,他眯了眯眼睛。沈而铵对他是有占有欲的。
不掺杂情爱欲望,就是小朋友的那种。
——我的朋友只能和我好。
这是有苗头有依据的,早期他跟沈寄一交流,沈寄稍微故意地宣示一下自以为的主权,蛏山就扬大雪。
还有兰墨府那回,沈而铵来接他,听到他提章枕,蛏山又飘雪。
这不行。
他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
要想办法让沈而铵改变。但不能下药过猛,毕竟他是这部漫最鬼畜的渣攻。一个不慎就重回原著的剧情线上。
“章枕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茭白简单说了那起陈年旧事。
沈而铵一眼不眨地看着茭白,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一只纸蜻蜓,三根肋骨,不到两个月的室友生活,没有孤儿院的那段羁绊深。
他是不是要被拨出去,给章枕腾位置了?
“章枕是我哥,你是我好朋友,大家有时间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茭白生前只有一个小伙伴,没有复杂的社交圈。现在的心情就很陌生。他对抱着胳膊站一旁的章枕使眼色。
章枕哼了声:“可以啊。”
沈而铵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一点:“那就有时间,一起,吃饭。”
茭白在心里摇头。
沈而铵忽然道:“那个人,带老太太,去国外医治了。“
茭白挑眉,原著里也有这剧情。
只不过,把老太太半只脚丢进棺材里的人的是齐霜。一路陪去国外的有姜焉。
“他暂时都不会,找你,麻烦。”沈而铵说。
茭白给要撸袖子张鸡翅膀的章枕抓了把南瓜子,您一边去,别找事。
章枕绷着脸去旁边剥瓜子。
沈而铵问:“船什么时间,到南城码头,我去接你。”
茭白说:“不了。我去西城。”
另一头一点声响都没。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沈而铵才有动弹:“住在哪?”
茭白嘀咕:“等章枕给我找学校,到时候就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沈而铵落在那些纸蜻蜓上的涣散视线瞬间凝聚:“不住兰墨府?”
“那地方在深山老林,来回能跑死。”茭白啧啧。
沈而铵低笑。
茭白发现沈而铵的活跃度快到40了,破50 的节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又会是什么。
“你别来找我。”茭白被章枕塞了一把瓜子仁,他边吃边说。
沈而铵的气息停住。
“高中还剩半年,我想好好备考,你也是。”茭白笑了笑,“大学再约吧,沈同学。”
沈而铵听着他的笑声,垂了垂眸,弯唇:“好。”
我们,大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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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在船上看电影,睡觉,养伤,没人烦他。除了晕船,夜间给戚以潦读两页书,其他都很轻松。
正月初七,早九点,船即将靠岸。茭白望着远处的陆地热泪盈眶。
“你是不是第一次坐船?”章枕给他袋子。
“废话。”茭白接过袋子,背过身就是“哇”地一口,他吐完了,漱漱口,这辈子都不要坐船了。
茭白缓了缓:“对了,帮我的那个赵叔……”
“他表弟。”章枕指了指一个弟兄,“我都交代过了,等回了兰墨府,让他带他表哥过来。”
茭白示意章枕看正在打电话,满口外文的戚以潦:“他答应跟对方合照?”
章枕沉重道:“那是你的事。”
茭白:“……”
“弟啊,这个哥哥真的尽力了,没说成。”章枕摸他脑袋,“你看看,你能不能在给三哥读书的时候,赵个机会提一下。”
茭白心说,你真是高看我了。捧着书的时候,我的心,我的嘴,我的脑,我的肺,我的肝都在为单词服务,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茭白在把视线从戚以潦背影上收回的时候,瞥到了黑沉沉的海水,头晕反胃,他找了个角落,继续吐去了。
就不该在章枕的老父亲注视下,吃了那么多炒面。
章枕只会面条为主的食物,茭白惨死了。
“05号码头停泊——”
“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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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不到,茭白戴着口罩帽子下船,他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拽下口罩打喷嚏。
不及时拽下来,得糊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