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梧没有骗我们,半个小时后,我们几个人就都恢复正常。
然而,看着茶几上的小竹筒,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而沉默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第一,就是今天太丢脸了,堂而皇之的把人请了进来不说,翻脸之后,光头和三癞子还放了狠话,可结果到头来,却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谈笑间,就这么把我们四个人,全部给拿下了。
如果对方要是真的想害我们,只怕我们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第二,也是最重要一点。
就是这个松梧的话,到底可不可信?这个药真的能吃吗?
“小崽子,吃吧,那家伙要是真的想害你,也不用费这么多手断了。”
沉默了许久,三癞子嘬着烟袋锅,打破了沉默。
其实三癞子想的,和我想的基本一样。
这个松梧虽然只是个行医之人,但说到底,人家如果想杀我们,真的是太简单了,完全是防不胜防,也没必要绕个圈子,再给我什么解药了。
我拿起竹筒,打开塞子,一股浓郁的中草药气味散发开来,里面装着的,则是一颗颗麦丽素大小的丹丸,黝黑锃亮。
要不是这强烈的草药味,只怕我还真以为这是巧克力豆了。
“张爷,给我一个。”光头忽然开口说道,我愣了一下,“你干啥?咋滴,你也想来一粒尝尝咸淡?”
“嚯,吃药哪有尝咸淡的?”光头忍俊不禁的笑着,“你给我一粒,我在京大医院那边有个战友,好像是个什么高级教授,我回头让他做个成分分析,看看这玩意是什么做的,别在真的有毒。”
这个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做个研究还是没问题的。
可当我把药丸全部都倒了出来,我却犯难了。
药丸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七颗。
刚才松梧说过,我需要每天早上服用一颗,连服七日,方可压制毒性,延长半年寿命。
我犯难的啄了啄牙花子,“这咋整?正好七颗,拿什么去做研究?要万一松梧没骗我,少一颗可就要命了!”
“没事。”光头咧嘴一笑,“不一定非得用整颗的,做切片研究也可以,弄下一小片就行。”
说完,三癞子抽出匕首,过来帮我切药丸,一边切着,还一边安慰我,“张爷,您老就放心吧,我战友贼牛,是咱们京大医院首屈一指的高级教授,等弄清楚这东西的成分和剂量了,说不定他就能给你配制出来,咱们也不用受制于人。”
“这……好吧,那就麻烦你朋友了。”
“嗨,这那的话啊?我朋友就是你朋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光头找来一个锁紧袋,小心翼翼的把切片放了进去。
三癞子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光头却看一眼客厅的钟表,咧嘴一笑道:“时间也不早了,这都快三点了,大家都去睡觉吧,有什么话明天早说。”
我好笑的看向光头,“你不想知道,我们都调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嗨,阎王爷不使饿死的鬼,就算是天大的事,咱也得吃饱喝足睡够了觉再说,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
说完,光头起身就要去穿衣服,三癞子挑眉,“干啥?你这是要出门啊?”
“睡不着,天也快亮了,我这就把东西给我朋友送去,让他那边尽快做成分分析。”
“等会我,老头子岁数大了,也没那么多的觉,我跟你去。”
三癞子不等光头说话,起身就把羽绒服给穿上了,见此,两个人相视苦笑一声,光头扭头看向我,“张爷,小姐,你们早点休息,晚上睡觉的时候门窗要锁好,等我明天回来了,在进行下一步,还有,监控什么的……”
“哎呀,你烦不烦啊,屁话这么多呢?”三癞子不耐烦打断了光头,推搡着他出门,“都说人老话多,你他妈比我年轻,废话比我还多,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这俩孩子也都不小了,别老拿人家当小孩。”
两个人吵着架,相互推搡着出门了,片刻后,人影也消失在夜幕之下。
沅芷关切的看向我,“你最近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什么?”
“那人说的呀,他说你时间不长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这种毒素在我体内积蓄了二十年,二十年来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是不是将死之人,我竟然自己都不清楚,这毒还真是厉害。”
我这话像是说给沅芷听,可事实上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颇有几分自嘲的味道吧。
“唉,那就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沅芷看了一眼保姆的卧室,“从明天开始,我让保姆给你煮点鸡汤吧,每天进补一下。”
“不用。”我笑着摆手拒绝了,“我身体什么样,我心里清楚,用不着进补,如果真的要我死,进补也没用。”
沅芷苦涩一笑,随即也没再多说,起身回了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眸光也不自觉的看向了窗外。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对我下毒的人是师傅,目的是让我做事,至于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我的表现。
这算什么?师傅这是在利用我吗?
他把我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给他做事?
唉,师傅啊!他太不了解我了,如果想让我做些什么,他大可直说就是了,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毒药牵制着我。
最重要的是,这毒药到底是干什么的?每次发作之后,我就像是换个人似的,对沅芷做那种事情,严重的话还有可能危及我的性命。
师傅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毒贩的事情,是师傅留给我的考验,而且还要我在年前解决,那考验之后的又是什么?
我的眸光深深的看向着窗外,心里就仿佛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如鲠在喉,不上不下,压得我喘不气来。
这二十年来,我的朋友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可真正把我当成朋友的,貌似也只有光头、三癞子、沅芷他们三个人了。
而三癞子二人之所以大晚上急急忙忙出去,无非是为了确定药性的真假,怕我被人下了毒。
说到底,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一切都以我的安全为出发点。
看向窗外,我不由潸然一笑,人生如此,能有这三人做朋友,如果明天就结束我的生命,那也值了!
最起码,我没白来人间一趟!
百年之后,总有那么几个人,还能记得住,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