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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二皇子怎么就没死了呢,艹!
  崇信帝从软垫上坐起身,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各方势力的博弈而已,他清楚得很,哪一个都不是无辜的。
  仅仅是过了个年,他就已经失去了老四,老二也身受重伤。老四去的时候关联到老二,他没法追究谁的罪过,但这次老二又出事,无论谁对谁错,他万万不能手软,哪怕是错杀,除了他,没人能给他的皇子设局。
  羌族使臣企图谋害皇子,证据确凿,来人,将番王压下去,在正阳门外五马分尸。
  番王满脸错愕,言起心中喜意刚上来一些就听崇信帝接着道:中郎将言起玩忽职守,镇北将军葛武成护卫不力,两人削职免官,降为平民,拖去正阳门施以鞭刑,不得喂水投食,若三日之内二皇子醒过来,朕便免去你们的死刑,若他三日之内醒不过来,你们就跟这羌狗一样,通通给朕拉去陪葬!
  言起浑身一僵,对上皇帝的目光从头冷到脚。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要打要罚绝无虚言,可葛将军为救二皇子也受了重伤,断断不能再受刑,求皇上
  拉下去!朕不想再听你们狡辩一句。崇信帝怒道,喘息粗重,枯死之人的冷硬更像是阎罗冥刹。
  不!我乃羌族卡沙尔亲王,你们杀了我,羌国一定会报复的,放开!番王抵死挣扎,但禁卫牢牢压制着他,将他和言起一起拖了下去。
  远在别处宫殿里的葛武成本正被随身带的军医包扎伤口,不多一会儿也被赶来的禁卫一同带走了,双手被束缚吊在正阳门下,屈膝跪地,扒光上半身,凌厉的鞭子混着破空声一下一下地抽在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很快伤痕交错血肉模糊。
  沈、沈文宣呢?崇信帝问道。
  进忠一边喂药一边小心回道:听下面人说,本来沈大人是与二皇子同行的,二皇子如今深受重伤,沈大人却不见了踪影,至今还未寻到。
  话他只说了半截,后面那句他看着皇上的脸色自觉隐了,莫非,沈大人也已经遭遇了不测?
  崇信帝咳了几声,像老旧的抽风机一样喘气声沙哑难听:去,把赵二找来,让他带禁卫进林子找,找不到让他也别再来见朕了。
  还有,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张冦简,让他护送着老七回来,沿途不得有误,一定要把老七安全带回来。
  让张冦简带七皇子回来,那西南赈灾那边......进忠止住他的想法,这不是他该想的,颔首应了一声。
  赫丞相还在外面站着,进忠出来的时候提醒了一句:丞相,今晚皇上身体不适,不会请丞相进去的,您还是回去吧。
  进忠公公,赫丞相拦住他,将腰间的玉佩塞了过去,我查了查一同过来的几位大臣,其中唯独少了沈大人,不知公公
  进忠叹一口气:杂家也正要差人去找呢,不知沈大人现在是生是死,就怕晚一会儿就给耽误了,唉,咱们皇上也吓坏了,要差人把七皇子叫回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啊,还是待在父母膝下最为稳妥。
  那西南......赫丞相想了几息,但随又想到他现在哪还管的了这件事。
  丞相,这话杂家该说的都说了,但这礼杂家是不敢要的,您还是自个收好吧。说着进忠把手中的玉佩又塞了回去,越过他走了。
  赫丞相看一眼手中的玉佩,偏头再瞥一眼进忠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身下台阶随手将手中的玉佩扔了。
  他赫家在皇帝身边向来见不得人。
  靖王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沉默地看着他走近,在他就要越过时突然抓住他的手:敏儿,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赫丞相一把甩开他的手,转了转手腕:我要做什么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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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至三更,沈文宣拄着脑袋歪头看着枕在他大腿上已经睡着了的焦诗寒,手指随意卷了卷他微卷的额发,暖黄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耳边除了火堆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外只剩阿焦轻轻的呼吸声,很宁静。
  忽的,山洞外响起脚步声,沈文宣抬眸,手不慌不忙地绕到阿焦后面托起他的后脑和脖子,轻轻放在一团衣服上,起身时顺便拉拉他身上盖的外袍,动作很轻地出去了。
  山洞外,果不其然站着一溜穿着黑斗篷的人。
  公子。其中一个人将准备好的衣服等物躬身递了过去。
  沈文宣接过,瞥了一眼河面上正停着的画舫。
  黑袍人:皇上和太后那边的人沿着河岸很快就会找过来,还请公子尽快离开。
  沈文宣: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二皇子没死,要杀他的时候被宁家那个小将军阻止了,现在重伤昏迷,听赵大夫那边说,按他受伤的程度,没十天半个月醒不了,羌族的那个番王被处以了极刑,不过皇上对言起和葛武成也下了重手,现在正在正阳门下吊着呢。
  沈文宣:宁简?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给别人的解释是碰巧路过那儿,无意间发现了受伤的葛武成和二皇子,然后叫来了禁卫。
  既是如此,言起办事不力被罚意料之中,但葛武成是救了二皇子的,皇上竟然也罚了他......这老头估计已经极度敏感了。
  沈文宣笑一声,至于李栀,不急,重伤未愈也是一种死法,若他当场死了,那俩估计就等不到他们来救了。
  派人看着宁简,再去准备两具死尸把言起和葛武成换下来,剩下的去找王沐泽,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黑袍人躬身退下,渐渐隐入林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很快就看不见了。
  沈文宣回到山洞换好衣服,脱去那身厚重的官服还有和那些商人同化的财气衣服,只简单一件白色内衬和灰色外袍,沈文宣抻了抻肩膀,感觉舒服多了。
  用土将火扑灭,他在黑暗中轻手抱起焦诗寒,走向河边的画舫。
  ......嗯?
  风一吹,焦诗寒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抱着他的是沈文宣又慢慢放松下来,搂住他的脖子紧紧贴着,眼睛瞥到月光下的河和船搞不清楚情况:......我们要去哪?
  一个不远的地方,你睡一觉我们就到了,快睡吧。沈文宣低头吻一下他的眉心,踏到船板上坐进船舱。
  船夫长杆一挑,画舫离岸,顺着河流向远处漂去。
  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行宫宫道上一声惊恐的尖叫,早起打扫的宫女看着吊在这正阳门下两具被箭矢当胸穿过的尸体,吓得软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来人啊!死人了!来人啊!死人了!
  两具尸体一具言起一起葛武成,赵二赶到这儿时就见这满地的血莲图,像是被随意撒的纸钱一般,阴森森地透着鬼气,而在两具尸体前面则躺着早被五马分尸的羌族番王,按理说,昨天刚被处决的番王尸体早就被扔去了乱葬岗,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与之相反,六部分尸块完整地拼凑在宫道上,配着满地的血莲图和被杀的言起、葛武成两人,像是有些人在示威,在为死去的羌族番王报复。
  若说昨日他还对血莲势力与羌族的关系半信半疑,事到如今崇信帝是完全信了。
  皇上,赵二跪地道,那些怪贼能堂而皇之地在行宫内杀人,这处怕是不能待了,臣恳求皇上即刻回宫。
  崇信帝看了几眼赵二又看向满屋满院的人沉默了许久,这短短一天一夜接连发生的事比那晚年夜还要来得震颤人心,他不得不怀疑他身边的人哪个是真正可信的,那些个又是两副面孔,在暗中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咬上他一口。
  是谁?为了什么?他想在他这儿得到什么?
  皇上?半晌得不到崇信帝回答,赵二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崇信帝视线下移,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赵二,你说此处不能待,那宫中可安全?
  赵二:皇上放心,皇宫中有两万禁卫把守,各门各宫各院无隙可乘,皇宫外更有三万巡防营兵,这世上没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了。
  只有兵有什么用,真正可怕的是这朝堂、这权利你死我活、无休无止的争斗,兵不见血,杀人于无形。崇信帝眼睛沉着,嘴角却扯出一丝弧度。
  赵二,言起死了,朕任命你为九门提督,找到沈文宣,护卫好皇宫,否则崇信帝微弯下腰靠近跪在地上的赵二,声音低了些,你的命就如言起一般低贱,朕浮之则去。
  赵二被迫直视皇帝那双混浊又极威重的眼,等他说完立即低头伏在地上低声应是。
  下去,召祁连。崇信帝直起身子道,压抑着咳了两声,进忠忙给他拍拍背。
  祁连进门,与出去的赵二擦肩而过,躬身跪地道:皇上。
  崇信帝:一开始出现血莲时是在年夜那晚,举城震动,那会儿朕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暂且将它搁置了,只交给刑部与大理寺同理,之后血莲杀傅小侯爷,那是朕最喜欢的外甥,切肤之痛不过如此,朕就将血莲转交给你,让你一定要彻查,结果你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
  祁连浑身一凉,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得手心冒汗。
  如今,它越发猖狂,伤皇子杀大臣,这与谋反有何异?!而你祁连仍好好地站在这儿,只能靠羌族自己露出些马脚,朕要你有何用!
  祁连嘭地一声额头磕在地上:是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刚才喊得太过激烈,崇信帝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咳嗽几声,嘴唇泛青,进忠忙拿过身后太监托盘里的药碗,想要劝皇上喝上几口,但崇信帝摆手挥开他,道: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全城宵禁,你带人在京城挨个搜查,凡是可疑的通通抓起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限你十日之内抓到血莲头目,否则,朕诛你九族。
  手指微微一颤,祁连盯着地面眼睛慢慢变红了,像突然置身于深渊之下的九层地狱,冷透进骨头里,但他抬起头看着崇信帝的眼神,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僵直着后背俯身道:......臣遵旨。
  手脚发软地走出殿门,却见赵二还站在台阶前并没有离开,听见他出来,赵二转过身,对他笑道:祁大人,赵某这儿有件事恐怕是现下大人最感兴趣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辰时,行宫内的人动身,春猎只猎杀了一天就结束了,崇信帝和二皇子同乘一辆马车,他要自己亲自看着老二回宫。
  赵二让人将吊着的两具尸体放下来,放在担架上一并抬走,他们俩到底不是重罪之人,可以被送回家立碑建墓,不用被扔到乱葬岗。
  幸好明面上他一直在林中找人,否则他摊上这件事,估计只能和言起一样皮开肉绽了,赵二笑一声,又立即抹平嘴角,装作真情实感在言起尸体前努力哭出一滴泪,做做样子。
  不得不说还真像,连脸上的疤都一样,不愧是公子给小公子找的易容师,手法一绝,不过这妆容不防水,赵二瞥一眼天上的云,拿白布将两人从头到脚都盖住了,吩咐道:抬走。
  禁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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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隐秘的码头,空无一人,沈文宣拉着阿焦下了船,本来沿岸的码头都已经被禁卫守着了,但赵二特意漏了一个,留给沈文宣上岸。
  焦诗寒也换了一身衣服,墨绿色的长衫,两人都戴了一顶帷帽遮掩面貌,走在这处植被茂盛的荒郊中,闲闲散散一对璧人。
  这是在哪?焦诗寒问道,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像是一起走的小孩子。
  沈文宣笑一声,随他去了:虎平镇,这是在郊外,往前走一段就到了镇里,饿了吗?我们去吃早饭。
  焦诗寒左移一步贴上他的胳膊,别别扭扭地问道:这几天我们都要待在这儿吗?
  嗯,大概是,怎么?你不喜欢啊?不喜欢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不是不是,焦诗寒忍不住拱他一下,眼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你不忙了啊?
  沈文宣感受着胳膊上的纠缠,突然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偏头看着他笑道:嗯,不忙了,陪着你,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那有事要找你的那些人
  有王沐泽顶着,别想那么多,那京城没了我,它塌不了。
  焦诗寒乐开了花,步子快了些:那走!
  沈文宣由他拉着,只感觉舒服得很,调笑道:你慢一点儿,为夫现在废得很,跑不动。
  你累了?我可以背你啊。
  笑话,我背你还差不多。
  等到了镇上,早起的摊贩不多,但也算热闹,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这处属于京城附近,整体还算富饶。
  阿宣你想吃什么?焦诗寒问道,兴致勃勃地在每个摊子前都瞅瞅,解下沈文宣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两文钱先买两个包子。
  烫烫烫,你别拿。沈文宣抢先接过包了两个包子的油纸,焦诗寒笑一声,拉着他的手从街头逛到街尾,糕点、馅饼、油条都买了些。
  这些根本吃不完,沈文宣看他跟第一次逛街的小孩似的,笑着由他去了,只负责提东西。
  视线一偏注意到告示墙上贴的告示,上面有一张寻人的画有几分像他,沈文宣嘴角的笑慢慢沉下去,看几眼左右,视线一一滑过街上的人。
  他既然在虎平镇落脚,那赵二便不可能寻人寻到这儿来,如此看来不仅是皇上,皇后、丞相甚至是太后那边的人都着急找他。
  沈文宣一把揽过阿焦到街边棚子里的馄饨摊坐下,放下手中的东西嘱咐道: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点儿东西,不要乱跑。
  焦诗寒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出了馄饨摊直到看不见了,嘴角一撇有些许疑惑。
  老板,先煮两碗馄饨。他道,打开买的吃的,余光一瞥注意到馄饨摊一角躲在后面的人......小孩?
  沈文宣撕下那张告示隐入胡同里,后面慢慢跟上些人,沈文宣停下,那些人便也停了,转身与跟踪的人对上视线。
  沈大人,莫要动手。打头的汉子拱手道,浑身气势不同于一般,像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
  他们跟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这胡同两侧的房檐上怕是藏了不少人,但他们无心与沈文宣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