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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大舅对马车里有什么人也丝毫不好奇,从其言谈举止,都能看出齐大舅是竭力想和程家撇清关系。
  这说不通道理呀。
  程家现在蒸蒸日上,程卿虽然被贬,程六老爷和程知绪都是京城高官,齐家山河日下,一直在走下坡路,有程家这样的姻亲,居然不牢牢抓住?
  究竟是什么,吓破了齐大舅的胆子。
  是箱子里的东西?
  还是她爹程知远身前做的一些事?
  程卿现在已经没法替程知远洗地了。
  程知远和章先生一样,是先太子的人。
  章先生负责联络潜伏隐藏的先太子旧部,程知远则负责抚养“程卿”长大。
  离开齐家时,程卿冷不丁问章先生:“我爹是怎么死的?”
  章先生将箱子上的泥土仔细擦拭干净,又查看了箱子的锁,确认齐大舅是真的没开过箱,对程卿的问题,连头都没抬:
  “如果你说的是你养父程知远,那章某可以告诉你,他是自愿服毒的,因为皇帝的鹰爪已经查到了河台府,程知远只能做出牺牲。”
  程卿挺直了背,“皇帝调查河台府,是调查赈灾银贪墨案……我知道了,那些被贪墨的灾银,是你们动了手脚!”
  河台府离西北很近。
  章先生要做事,离不开银子的支持。
  造反毕竟是掉脑袋的大事,只靠信仰和忠诚,维持不了这么多年。
  想到是程知远和章先生配合着,将河台府的赈灾银挪走,程卿就很是失望。
  在‘程卿’的记忆中,程知远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难道‘程卿’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吗?
  程知远去世,‘程卿’大受打击,为此也丢了性命。
  ——‘程卿’这条命,丢得也太不值当了吧!
  章先生皱眉:“程知远怎会去碰赈灾银,几十万两赈灾银,对我们的大事来说起不了决定作用,难道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们没找到稳定的银钱支持?”
  章先生嘴里,对几十万两银子不屑一顾。
  程卿就纳闷儿了,既然不缺银子,当初在祖陵何必要辛苦背金砖。
  听章先生这意思,他们这个组织分工是很明确的,有人负责抚养先太子的后人,有人负责提供金钱支持,有人居中联络,是不是还有人在暗中练兵?
  如果在河台府,章先生和程知远不是为了赈灾银,那章先生想在河台府做的事,应该和淮南差不多——
  章先生仿佛看穿了程卿的心思:
  “我们不缺银钱,从萧氏祖陵中取出金砖,只是为了证明我们是正统。”
  当今天子得位不正,所以不知祖陵藏金一事。
  先帝驾崩前,对毓章太子发狂自焚耿耿于怀,并不想传位给当今天子,自然不会将皇室的许多秘密告知!
  章先生抚摸着箱子叹息:“程卿,你要接受现实,程知远只是你的养父,他抚养你长大,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现在轮到你挑起担子,去履行自己的责任了!”
  第686章 :程知远的遗物!(2更)
  程知远有程知远的责任。
  为了抚养程卿长大,程知远放弃了继续科考,与族人脱离关系,让‘程卿’在低调平和的环境中长大。
  程知远的选择,如果换了程卿刚穿过来那会儿,她是绝对无法理解的。
  在大魏生活几年,她倒是可以理解了。
  对古人来说,信仰有时高于一切。
  理解归理解,程卿并不赞同。
  如果她并不是程知远的“女儿”,柳氏知道吗?
  柳氏肯定不知道。
  这几年柳氏改变了很多,几年前,柳氏是个担不起大事的内宅妇人,这种掉脑袋的大事,程知远肯定会瞒着柳氏。
  所以,柳氏的确生过一个小女儿,是真正的‘程四’,只不过在出生后被调换了?
  程卿不确定那个孩子是否还活着,如今又在哪里。
  章先生打开那个有半人高的大箱子前,焚香沐浴,程卿冷眼旁观,并不做声。
  就算她真是毓章太子的后人,她对这个身份也没什么认同感。
  她本是异世一缕孤魂,有了柳氏和程家三姐妹,有了程五老爷这些人,她才接受了“程卿”这个身份。
  现在有人说“程卿”的存在是假的,她是毓章太子的后人,看这样子,还想让她继续女扮男装,以她的名义推翻狗皇帝的统治,让皇位重新落到毓章太子这一脉?
  谁挡了章先生等人的路,谁就要死。
  现在要死的可不仅是狗皇帝,还有孟师兄。
  想到自己要和孟师兄阵营对立,程卿是一万个抗拒。
  而且她并不认同章先生的做事手段,亦不想像傀儡一般,被章先生强行推上皇位……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牺牲许多无辜的人!
  章先生焚香沐浴完毕,打开箱子,先捧出了两个牌位,命程卿跪下:
  “此乃你祖父和父亲的牌位,你跪下磕头。”
  一个牌位是毓章太子的。
  另一个牌位则是太孙的。
  毓章太子自焚时,由太子妃生育的嫡子亦有十五六岁,是为皇太孙!
  以程卿的年纪推算,皇太孙当年并没有葬身火海,皇太孙在宫变几年后,才有了程卿这个女儿。
  既然如此,皇太孙如今又在何方?
  ……
  章先生强迫程卿跪下磕头时,永阳县齐家大门紧闭。
  齐大舅送走了瘟神,已呈虚脱状态。
  虽然那个要命的大箱子已经交给了章先生,齐大舅还是很怕。
  整个齐家,没有人能替齐大舅分担压力,他只有找老母亲商量,一张口就让齐老太太尽快为家里的小娘子相看人家。
  “罪不及出嫁女,能嫁出去的,赶紧嫁出去。”
  齐大舅说话颠三倒四,“北蛮人要打来了,头顶的天要变了,咱们家被程知远拖累,迟早要被清算。”
  和程家断亲都没用。
  谋反是大罪。
  程知远的“朋友”来要走了箱子,说明那些反贼很快就要扯起反旗。
  齐家要完啦!
  齐大舅眼角沁出了泪花。
  该死的程知远,害自家还不够,连姻亲都要害。
  什么狗屁才俊,一辈子最大的官就是做到了知县,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把妹妹嫁给程知远。
  齐大舅又笑又骂:“齐家不好过,程家也别想脱身,南仪程氏现在是烈火烹油,明日便是大祸临头,哈哈哈哈!”
  齐老太太老泪横流:
  “儿呀,娘都这岁数了,你别吓娘,你好好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何事……当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竟怕到今日?”
  看到了什么?
  齐大舅又想起了那年他出远门,离程知远的任地很近,就临时起意绕道去拜访程知远。
  本是想着去商议程慧和齐延松的婚事,结果碰见了程知远在待客。
  不知什么客人,戴着兜帽,鬼鬼祟祟的,令齐大舅好奇。
  客人走过齐大舅身边,头上的兜帽掉了,齐大舅看见了对方的长相,怎么说呢,齐大舅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是中原人士。
  那客人暴露了身份,便说要杀掉齐大舅灭口。
  齐大舅这才知道,程知远偷偷接待的是北蛮人!
  那个北蛮人要杀齐大舅,被程知远拦下,北蛮人很生气,说程知远心慈手软,会坏了双方合作的大事——大魏的朝廷命官,私下和北蛮人偷偷来往,不管共谋什么大事,多半都是要掉脑袋的!
  在程知远的阻拦下,北蛮人最终放弃了杀齐大舅,齐大舅仍然受到了惊吓。
  北蛮人走后,齐大舅问程知远为什么,程知远却换了一副面孔。
  齐大舅现在想起程知远说话的样子,还牙齿打颤。
  程知远说叫他一声姐夫,他就永远都是姐夫,程知远要做的事,被朝廷发现了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妻族,也是九族之一。
  程知远要是完了,齐家满门都别想活。
  “齐姐夫最好盼着我的事成,齐、程两家是姻亲,我有了好处,岂能忘掉齐家?”
  齐大舅满脑子都是“诛九族”三个字,根本不想沾程知远嘴里的好处!
  但他不敢露出异样,只能虚与委蛇答应。
  自然没有了商谈婚事的心思,匆匆离开程家,在走出程知远做官的县后,齐大舅想过揭发程知远,结果还没走到当地衙门,钱袋就被乞儿偷了,等齐大舅追上去,乞儿冷笑着问他,是不是忘了和程大人的约定!
  齐大舅吓得手脚僵硬。
  就这样,一路回到永阳县,齐大舅都觉得自己被人盯着。
  瞧着小贩像程知远的人,路边的卖茶水的老翁也像程知远的人,杯弓蛇影,回了齐家还每天做噩梦。
  如此过了两年,承平五年,齐大舅忽然收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