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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为难。
  这如何敢收?
  一张是宣都府城郊的田契,足有三百亩。
  另一张却是在南仪码头的一间绸缎铺子,南仪码头的任何一间铺子都很值钱,一般人想买都没门路,再加上铺子里的货物,这铺子怕是要值上万两银子,比那宣都城郊那三百亩地更值钱,柳氏拿着两张契纸,手心都在发烫!
  第206章 :备嫁(4更)
  柳氏看清楚了就要把契纸塞回去,李氏淡淡道:
  “这原是蓉娘的嫁妆的一部分,你若嫌不吉利,便只管还来。”
  柳氏这下收也不是,还回去更不行。
  李氏情绪有点低落,很快又重新振作。
  “你别多想,她们姐妹叫我一声叔祖母,我肯定会一碗水端平,等两个小的出嫁,我也自有添妆。慧姐在婚事上艰难些,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你疼她和亲生一样,阖族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的,知远没娶错人!”
  李氏不是没嫌过柳氏怯弱,作为当家夫人不够有魄力,支撑不起门户。
  可柳氏纵有千般不好,只‘善良’这个优点,就足以覆盖所有缺点了。
  程知远若真续娶了一位能干的填房,对大娘子还会有这么好吗?
  不会把大娘子当亲生女儿来养,更有甚者,见到继女能有一门好亲事,立刻就要抢来给自己亲女,这些腌臜事李氏见得太多,所以柳氏的怯弱是缺点,善良和心宽却又是大大的优点。
  李氏这样直白夸赞,特别是那句“知远没娶错人”,叫柳氏眼眶发红。
  一晃,丈夫去世也快满四年了。
  今天算是敲定了大女儿的婚事,还得到了族里长辈的认可,这个原本在风雨中飘摇的家不仅没散,还像程卿保证过的那样越过越好!
  回了家,柳氏把李氏给的契纸给程卿看。
  李氏都说了这曾是程蓉的嫁妆,程卿还有什么不懂的。
  程蓉和大娘子同岁,程蓉没有活到出嫁,李氏这是移情了!
  “既是叔祖母的心意,母亲就替大姐收下吧。”
  族里是族里,五房是五房。
  李氏添不添妆,程卿都从来没忘记过程蓉的死。
  程卿真的很忙,不仅要操办姐姐出嫁的时,就像李氏说的,自打她考中解元,排着队要给她送田送宅的人太多了,每天都要推,每天都有人上门。
  她们现在住着的汪家别院,汪布商亲自上门三次,一定要把房子送给程卿,程卿一家刚下山,汪布商趁着重阳节又来了,程卿看到汪布商就躲。
  还是五老爷看不下去,与她说了实话:
  “汪家执意要送,你不妨收下。他家的房子你们都住了三四年,再搬也麻烦,不收汪家的也要收别人的,选生不如选熟。”
  程卿不好意思,“这汪布商家不是败了么?”
  吃大户,也得吃个真大户,人家汪家也不容易,程卿怕汪布商是打肿脸充胖子,也担心汪家勒紧裤带都要把房子送给她,就是为了等她入仕后提比较难办的要求。
  五老爷把话掰碎了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汪家是办砸了差事得罪了贵人,不把明面上的产业出手,剩下的也保不住。他们也不敢为难你,只是装穷的日子不好过,人人都想踩汪家几脚,少不得要借借你这个新科解元的光。”
  汪布商家居然在装穷!
  他们可真能忍啊。
  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要装穷,真的好难。
  汪布商果然是老狐狸,散尽明面上的家财保平安,连别院的房舍都拆开租出别人,一点小钱都要计算,别人自然以为汪家是真穷。
  程卿越发不敢小瞧这些古代的商人。
  他们只是不懂她那个时代的知识,但做人做事上,哪会比她前世打过交道的生意人差?
  若不是这封建社会把商人的社会地位定为末等,经商的未必斗不过官老爷。
  不过社会制度就是掌权者制定的,这样一看,还是当官的更精哈!
  受五老爷这一点拨,程卿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在实力不够时,她不会去当挑战规则的人,别的举人享受什么待遇,她也和光同尘。
  收了汪家的房子不说,她还收了两个乡绅地主送来的地契,也收了县里两个铺子,然后就住了手。
  那些送礼没赶上趟的人家十分遗憾,没怪程卿不给面子,只埋怨自己不够心诚,叫别家抢了先机,没与解元公扯上关系!
  程卿刚刚掏干净荷包准备嫁姐姐,立刻又有人把扁扁的荷包给她装满,要不华夏咋历来都推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真是说的太对了。
  不过这样一来,程卿一家在南仪县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像五老爷说的那样,她们一家都在杨柳巷住了三四年,如今汪宅变程宅,大娘子可以从自己家里出嫁了!
  不论古今,有了自己的房,一家人的心也更安定。
  程卿忙着千头万绪的琐事,程慧只管安心待嫁,两个妹妹都帮着她绣嫁衣,好让程慧腾出手来去给未来夫家的长辈准备礼物——礼物通常是新娘本人的绣品,什么抹额、鞋和衣服之类,都是展现新娘子女红手艺的。
  董家人口多,别的人可以随便送送,董劲秋父母和祖父、祖母的东西不能糊弄。
  此外还有董劲秋的弟妹。
  重阳那天下山回家,程慧还恍恍惚惚觉得不真切,后来就再也没空发呆了,董劲秋上京赴考前就要成亲,留给程慧绣东西的时间不多,她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一起拿针穿线。
  程卿酸溜溜的想,就冲大娘子手指上被扎的针眼,姓董的要敢对大娘子不好,她非得拿针……不,针太细了,还是换锥子吧。
  她非得拿锥子把董劲秋扎成董漏风!
  ……
  程家这边积极备嫁,董家也是上下齐心要忙着娶媳。
  董劲秋没管住自己的嘴,忍不住先和程慧搭话。
  接着又指挥不动自己的脚,没有及时走上前拔下程慧头上的金钗。插了钗就是表示他看中了程慧,重阳那天回宣都的路上董劲秋就很苦恼,“母亲怎不与我商议?”
  董夫人懒得理他。
  “你一路陪程大娘子上山,恨不得把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在程大娘子面前讲出一番来历,你这样不矜持,为娘怎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那彩缎送给程大娘子!”
  董夫人表示这件事儿不是自己不谨慎,都怪董劲秋不够矜持。
  董劲秋愣是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董夫人和儿子交手很少有如此占上风的时候,不由乘胜追击:“你现在若后悔了,可以去程家把金钗索回,给程大娘子送两匹彩缎道歉。不过这样出尔反尔的事,就休想让我陪你一去去了。唉,程大娘子真真可怜哟……”
  董夫人拿出帕子假意拭泪,董劲秋看着亲娘一滴眼泪都没流,觉得心好累。
  他现在去把金钗索回来?
  ——那他得是什么样的禽兽啊!
  第207章 :呆雁,看箭!(1更)
  退过一次亲,又经历了纪家上门提亲的事,在董劲秋眼里,大娘子已是万分脆弱经不起刺激的了——人啊,都是只愿意看自己想看的点,却不想想,没有你董才子的拯救,大娘子在程家照样是吃嘛嘛香,身体好的能一口气从山脚爬上山顶呢!
  董劲秋管不住嘴,指挥不动腿,回到董家后,连手也蠢蠢欲动。
  只觉纪皓的画技差强人意,勉强捕捉到了程小姐的三分神韵,若由自己来画,不说抓个十成,至少也有七八分。
  董劲秋有一股作画的冲动。
  那惊鸿一瞥的美好,如果不用画纸记录下来,哪日他得了老年痴病给忘了怎么办?
  若董夫人知道儿子此时的想法,必然要大大嘲笑一番:吾儿才十九,竟未雨绸缪至此,已在为几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做准备呢。
  董劲秋能懂科考经义,却弄不懂自己的心。
  风不知从何而起,吹皱了他的心湖,让他心中荡开点点涟漪。
  等他铺开了画纸要作画,闭上眼睛,与程小姐相见的每一处细节他都回忆起来。
  程小姐落落大方,不管笑与不笑都……甚美。
  然而真要落笔时,董劲秋又迟疑了。
  这样的美好他真的能画出来吗?
  他又为什么要画呢!
  如果控制不住嘴和腿,他就应该控制手。
  他一日没娶程小姐,就不该孟浪轻浮将程小姐入画,就算不像纪皓那样抱着画像上街,放在书房里被下人收拾不经意看到,对程小姐都是大大的不好。
  董劲秋搁下笔,忍不住皱起眉。
  纪皓不该拿着程小姐的画像上街,也不该对他吐露心声讲述和程小姐的事。董劲秋知道自己不会因此而看轻程小姐,却无法保证别人……纪皓会不会也对别人倾诉了?
  就算别人不知,纪家上下肯定也知道的。
  董劲秋被风吹皱的心湖,掀起了狂风大浪。
  纪皓犯过的错误,他可不能再犯。
  董劲秋放下了画笔,蠢蠢欲动的双手也需要安抚,他干脆换了衣服带着几个家丁出门。
  这举动真是唬了董夫人一大跳,生怕董劲秋真跑去程家索要金钗,她儿子要做出这种事,董夫人可不仅要羞愧死,她非得把董劲秋的腿给敲断了才行!
  “快、快把他追回来!”
  报信的下人迟疑,“夫人,少爷好像是去捉大雁去了,他问小的知不知城外哪里有大雁落脚,小的就说了雁荡湖,少爷带了几个人,拿着弓箭就出了门。”
  董夫人一怔。
  董劲秋小时候也练过箭,后来学画,就再也不肯拉弓了,说不能伤了拿画笔的手。
  现在拿着弓箭去雁荡湖,只能是捉大雁啊!
  定亲过礼的确是有男方给女方送大雁的习俗,有时为了显示诚意,送去的大雁还要由男方亲手所猎。
  雁是活雁,要把大雁射中又不弄死,很考验男方的箭术。
  那些箭术出众武艺高强的武举人亲自去猎雁不奇怪,董劲秋却是文举人啊!
  他去猎雁?
  能猎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