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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庭不打算直接说程蓉,偏要拿诗诗的遭遇来类比,程卿也不介意用事实来反驳。
  说起来,她还给诗诗送过一百两银子的路费呢!
  诗诗可能无辜,程氏行为霸道,但诗诗收齐延松财物是真,利用甜言蜜语让齐延松承诺为她赎身也是真。她是妓女,以有这样的魅力自傲,大姐程慧却是良家小姐,别人的议论对妓女是增光添彩,对程慧就太诛心了。
  所以说诗诗无辜,又不那么无辜。
  程氏霸道,却又霸道有因。
  而程蓉的死……程蓉碍谁的事了,要拿命来抵的罪,得有多严重。官府给犯人判个斩立决还要经过堂审呢,程蓉的死却是莫名其妙,和诗诗的遭遇完全是两回事!
  不等萧云庭说什么,程卿又道:
  “孟师兄的确说过蓉姑姑死的蹊跷,蓉姑姑的死和柔嘉县主有关,世子刚才也侧面证实了这点。世子要是知道全部的真相,不妨直言相告,若这个真相需要程卿付出代价来换取,那也请世子说出可以交换的东西,程卿会尽量满足世子的需求。”
  情报不同于小汤山的温泉庄子,有钱商户不敢买小汤山的庄子,情报却只需要用一定代价去换,因为这不像庄子的易手那么显眼,萧云庭即便告诉了她真相,他不说,程卿不说,就不会有第三方知道。
  孟怀谨在场也没关系,孟怀谨现在一头搭着萧云庭,另一头难忘程氏之恩,他本就处于中间地带,充当着萧云庭和程氏的润滑剂。
  “程卿!”
  孟怀谨出声制止。
  萧云庭想要的不是别的,就是程氏啊。
  这一步步勾着程卿欲罢不能的,正是要拿程蓉之死的真相拉着程卿上船。
  只要程卿上了船,程氏也难逃萧云庭的算计。
  孟怀谨有个直觉,萧云庭嘴里的‘真相’,绝对是程卿难以承受的。
  要摆弄人心,不外乎抓住一个人喜怒哀乐。
  承平三年,萧云庭派人找到他,用的就是同样的招数,告诉他一个足以让他整个世界山崩地裂的‘秘密’,将他平静的生活彻底摧毁,再向他伸出援手——
  此刻萧云庭又故技重施!
  同样的招数,萧云庭到底要用几次?
  孟怀谨站起来,“程卿,跟我走。不用萧世子帮忙,我们还是能查出真相,只是花的时间更久。这个更久是几个月,是几年,我无法保证,但我孟怀谨发誓,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忘记蓉小姐的死!”
  程卿看看孟怀谨,又看看萧云庭,慢吞吞站起来:
  “也好,反正我还很年轻,自己感觉身体也不错,大概还能活上个几十年,只要有耐心有恒心,总会查到真相。”
  她作势要跟着孟怀谨离开,萧云庭却似一点也不急,仍然在慢慢喝酒,只赏了程卿一个眼风:
  “那你们走吧,一个是状元之才,另一个也有状元之相,你们两个都是极聪明的人,本世子相信你们倾力调查此事,柔平县主是怎么死的,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到那时,你们是否还能惩戒害死柔平县主的凶手呢?哎,不好说,真是不好说!”
  这个病娇,真的太深谙人心了。
  程卿很想掐死他。
  进退两难之时,观景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一群人相拦,一个头戴珠冠的锦衣少女仍在快步走来:
  “庭表哥在待客,这么好的琴声,怎能不请柔嘉共赏?”
  柔嘉县主来了!
  今晚看来从萧云庭嘴里听不到真相了。
  ——不过柔嘉,已经能确定和蓉姑姑的死有关了。
  程卿忍不住去打量柔嘉县主。
  第162章 :凶手不止一个(4更)
  柔嘉头戴的珠冠在烛光下光泽动人。
  金丝为底的发冠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极为精美,又富贵逼人。
  萧云庭不是危言耸听,这个县主和程蓉因救驾之功获封不同,这是真的受宠,那颗大东珠用在县主身上是僭越,是大不敬。东珠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什么样的品级用什么规格的,用几颗,都有严苛的规定。
  柔嘉县主敢戴着这样的珠冠招摇过市,肯定是得到允许的。
  福贞长公主允许的,甚至是皇帝本人亲自特许的——真不是一般程度的受宠啊!
  程卿在看柔嘉,柔嘉也抬头望来。
  这就是程卿?
  其貌不扬,连当个近身奴才柔嘉县主都嫌不够赏心悦目,萧云庭竟然看重这样一个人,真是奇怪。
  柔嘉本来不想过来的。
  但听见琴声,柔嘉就忍不住了。
  那琴声缠绵悱恻,哪里像是有正事要谈,柔嘉脑子里的画面是萧云庭搂着女伶喝酒作乐,越想越恼,不管小蓟说什么她都要过来。
  来了又发现不是的,弹琴的人在亭子里,萧云庭和客人在观景楼阁上。
  那楼阁小小的,也就能邀两三个好友品茗饮酒,要搂着妓女纵情欢乐却太逼仄。
  柔嘉尴尬极了。
  萧云庭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县主不妨在亭里坐上一坐,听听诗诗姑娘弹曲子,诗诗姑娘琴技不俗,最近在京城很有名气,待我送走客人再来陪县主说话。”
  柔嘉面飞红霞,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在下面等庭表哥,表哥先忙吧。”
  萧云庭这样客气,柔嘉心中已经软成一滩春水。
  不过这也就是在萧云庭面前,转身进了亭子,那眼神就像刀子般落在诗诗身上。
  宫中又不缺琴师,庭表哥偏请一个妓女来弹琴助兴,庭表哥素来不看重女色,如何知道京里有哪些妓女名声当红?
  可见还是这个叫诗诗的妓女不老实。
  诗诗暗暗叫苦,她真是怕了这些贵女!
  也着实冤枉。
  和齐延松厮混,那是确有此事,她可从未打过萧世子的主意,这位县主的眼神像利刃,好像要把她当场剥皮……真是冤枉极了!
  忍着压力,琴声再起。
  观景楼阁上,程卿停住了脚步,孟怀谨也只能留下。
  孟怀谨不信什么巧合,这分明是萧云庭事先安排好的,用来动摇程卿。
  柔嘉县主一现身,程卿就再也不想走。
  三个人又重新坐在一起。
  程卿时不时看向亭子方向,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柔嘉县主很是嫌弃。
  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真是令人讨厌,若不是想多看庭表哥几眼,柔嘉早命人放下亭子的帷幔了。
  琴声能掩盖三人的谈话声,萧云庭浑不在意程卿和孟怀谨先前说要走的事,自顾自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你们以为自己能查到真相,却不知你们在拼命往上爬时,敌人也同样在进步。你们以为自己有一天会位高权重,可万一敌人已经爬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们又能做什么?就像亭子里的柔嘉县主,程卿你现在动不了她,以后同样动不了她,她如今是县主,等到她出嫁,皇上可能还会加封她为郡主,宫里不止有一位妃子属意柔嘉当儿媳,以后柔嘉是皇子妃,是王妃,甚至可能做皇后,程卿你拿什么和她斗!”
  萧云庭的薄唇微张,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沾着毒液的匕首往程卿心窝上扎。
  他似乎怕程卿不够恨柔嘉,在程卿和孟怀谨的猝不及防中说出了程蓉死亡的真相:
  “柔嘉性情骄纵,不允许京中有贵女风头盖过她,程蓉救驾有功得封县主,太后颇为喜爱,柔嘉就记恨心中,要给程蓉一个教训,让程蓉当众丢脸以后再不好意思进宫与她争宠。她借着淑妃的手调虎离山叫走了尚书夫人,命人迷昏了程蓉往御花园一扔,把程蓉伪装成饮酒醉倒的模样,再叫旁人看见程蓉醉酒的丑态,这样的事柔嘉从前没少做。”
  程卿已经听得愣住了。
  就是孟怀谨,也调查的没有萧云庭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世上竟有像柔嘉这样的人,别人不曾得罪她,只因一时风头盖过她,她就容不下。
  把程蓉迷昏了往御花园一扔?
  程卿握着酒杯的手用力。
  程蓉封县主是悲惨命运的开端,碰上柔嘉,就是悲剧发生的导火索了吧!
  “柔嘉应是想小小教训一下程蓉,却不料中途发生了意外,有人在御花园里碰上了不省人事的程蓉,一时失控,将程蓉给——”
  “别说了!”
  孟怀谨已经听不下去了。
  早就猜到程蓉是受辱而死,和猜测被证实是两回事。
  孟怀谨的手都在抖,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程卿的手不抖,程卿想杀人!
  “萧世子,你就直接说那人是谁吧。”
  “程卿,你要有点耐心,让我把最关键的地方讲完,再来为你揭露真凶,要知道害死程蓉的凶手,可不仅是一人。”
  萧云庭声音不紧不慢,脸上带着惋惜:
  “要说程蓉的家世品貌,纵是做个皇子妃都行,不过那是没失贞之前。既已失贞,那人若不愿意负责,程蓉也只能……御花园发生的事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皇宫的主人,皇上一开始并不想让程蓉死,毕竟犯错的不是程蓉,一道赐婚的圣旨写下,对方迎娶了程蓉也算遮了羞。但福贞长公主不肯同意,让那人娶了程蓉,将来程蓉万一有那个好运道地位凌驾于福贞长公主之上,焉能不报当日被柔嘉算计之仇?为保柔嘉的后半生无忧,福贞长公主向皇上进言——”
  萧云庭讲起这些,就像自己在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般详细。
  砰——
  程卿手上太用力,竟生生捏碎了手上的杯子。
  瓷片刺进程卿手心,她浑然不觉疼,话也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迸出来的:
  “福贞公主说了什么?”
  萧云庭冲亭子方向笑了笑,柔嘉雀跃欣喜又羞涩,一张脸都在发光。
  萧云庭就这样轻易操纵着柔嘉的情绪,也操纵着程卿和孟怀谨的情绪:
  “她说,皇宫里有许多貌美宫女,怎不见大皇子兴致来了临幸宫女?大皇子是个心中有君父的人,知道皇宫里非血亲的女子都属于皇上,没有皇上的许可,再美的女人也不会动。偏偏在程蓉身上失了分寸,可见程蓉也有主动勾引之嫌,程蓉有貌无品,做正妃万万不行,念其救驾有功,勉强与大皇子做个侧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