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掉的石榴红薄纱群紧紧贴在女子身上,曲线毕露。
河水冲花了女子的妆容,露出一张已染了风霜又风韵犹存的脸,这竟是一个年过三旬的熟妇!
她用胳膊搂着程珩,使劲摇晃他,程珩却动也不动。
“程珩!”
“遭了,是程珩溺水了!”
书院的学生们顾不上脸红,都涌上去,想对程珩施以援手。
红裙妇人将程珩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惊惶呼救:“快去叫大夫,许是能救回这小公子!”
大夫,这哪里有大夫?
酒馆倒有一间,不见医馆啊!
程珪着急,要往前挤,“不行,程卿玩过火了,这是要闹出人命!”
俞三不由松开了手。
溺水的人不好救,难道是自己分析错了,程卿真有胆要弄死程珩?
程卿就那么有把握能做到天衣无缝,事后查不到他身上么!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就见程卿和崔彦、周恒几人一起不紧不慢从山上下来。
“这是……程卿,快过去帮忙,是程珩那厮落水了!”
崔彦探头一看,失声大叫。
程卿立刻挤进人群,“让一让,让一让,我知道怎么救溺水的人!”
哗——
人群立刻给程卿让出一条道。
别人从红裙妇人手里抢不动程珩,程卿自然也抢不动。
程珪发怒:“你这妇人好生愚昧,是要害死他不成?你让出地方,让程卿出手……他好歹是连中三元的人,难道不比你这妇人有见识!”
把程卿连中三元的事迹说出来,就像是替程卿吹嘘一般,换了其他任何时候这话都不会从程珪嘴里说出来。
此时救人如救火,程珪也是没了法子。
南仪县的老百姓不认别的,就服会念书的。
红裙妇人低呼一声“原来是程三元”,果然立刻给程卿让出个位置,程卿蹲在地上用力按击程珩的胸,不多时脸上都累出了细密的汗珠。
程珩还是没有动静。
程卿伸手探了探程珩的鼻息,“不行,我力气不够,换你们来按,中途不能停顿,最好还能嘴对嘴给程珩渡气,或许还能救程珩一命——”
谁来?
谁敢去?
大家都没有这样的经验,没自信能救回程珩。
就是程珪都有短暂的迟疑,俞三想上前又止住了脚步,他坚信此事是程卿在捣鬼,自己若出面,岂不是无法欣赏程卿的下一环动作?
俞三疑心程卿是在下连环套,一个陷阱要抓两只兔子,把他也套进去怎么办!
人命关天,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红裙妇人自动请缨:
“让奴来,奴有力气,程案首只管吩咐奴!”
妇人有一半臂膀都露着,照着程卿的动作,一下下按击着程珩的胸,红红的嘴巴吸足了气,又往程珩嘴里渡去。
一下又一下。
一口又一口。
不知疲倦,似也不知羞。
众人一开始是不好意思直视,后又有几分敬佩红裙妇人。
终于,程珩哇的吐出一大滩水,趴在地上咳嗽起来。
“醒了!”
“这法子真的有用,哎呀!”
程卿紧绷的神情陡然一松,“溺水的人是口鼻吸入了水,按压是排出水,以口渡气能帮助溺水者恢复气息,我曾见过别人靠这法子救活过溺水者,没想到真的有用!”
众人都听得认真。
南仪多水,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遇到意外,程卿说的这法子关键时刻能救命呢,用心学一学也不耽误什么功夫。
崔彦靠着体型优势也挤了进来:
“程卿,你倒是好心,只怕有人获救了也不会感激你!”
程珩已经把喉咙里残留的河水咳了出来,脸色白白的,只当自己没听见崔彦的话。
哼!
自己若承认被程卿所救,岂不是欠了程卿大恩情?
程卿以此要挟他怎么办?
程珩做出一副懵懂迷茫,将醒未醒的样子四下张望:“……方才是谁跳下去救了我,救命之恩,程珩铭记于心,必将重谢。”
反正不能承认程卿是救命恩人,是别人倒好说。
俞三看的分明,程卿脸上有笑意一闪而过,俞三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又好似不懂。
众人十分有默契,齐刷刷看向程珩身后。
红裙妇人还露着大半胸脯,双臂合拢,环抱着肩膀,含羞带怯看着地上的程珩:
“小公子,是奴救了公子,奴奋力将公子从水里救起,又按程三元教的法子,以手击胸,以口渡气,总算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公子的性命。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性命攸关,顾不上男女大防,还请公子垂怜奴家……”
羞答答的语气,瑟瑟发抖的身躯,如果没有丰腴过头的身躯和徐娘半老的面容,倒真是让人我见犹怜。
程珩被那白花花的胸脯晃到眼花,又看那写满岁月的脸,软软往后倒去。
垂怜?
——老子垂怜你这老女人,谁来垂怜我!
程卿憋住笑,“哎呀,珩堂兄欢喜的昏了过去。”
第135章 :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加)
“让我来!”
崔彦推开同窗,伸出胖手,使劲掐在程珩人中上,程珩痛到眼角抽搐,就是不肯苏醒。
红裙妇人以手掩面,嘤嘤哭起来。
“公子可莫要有事,奴的下半生还指望着公子呢。”
程珪看傻了眼。
俞三扯着他衣领将人拽出了人群。
“你还没看懂吗?”
大白天的,俞三眼神里的亮光是如此逼人,程珪想说自己没看懂,可他偏偏是看懂了的!
——这是程卿设的局!
——程卿竟拿程珩做过的事,来给程珩设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绝对不是巧合,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安排下的事。忽然乱起来的码头,程珩的落水,跳水救程珩的红裙妇人,众目睽睽下,妇人与程珩肌肤相亲,损了自己的名节换回程珩的性命……程卿就是这样为何家小娘子出头的。
程珪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程卿眉眼含笑,静静站在那里。
是何时开始布局的呢?
又是如何能确保事情不会出纰漏。
忍着阿显的讥讽,一点都未动摇,坚持只按自己的步调走。
十四岁的程卿,个子还是没有追上同龄小郎,仍旧瘦弱,看似人畜无害的外表,此时此刻竟让程珪感觉害怕。
程珪忽然意识到,程卿可能未曾认真将他当作势均力敌的对手过,做程卿的敌人,下场恐怕和程珩差不了多少,用在程珩身上的计谋,足以击垮书院任何一个学生!
程珪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俞三的表现则和程珪不同,俞三的骨子里都燃起了兴奋——他就知道,程卿不是什么纯良的人,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清晰捉住了程卿的狐狸尾巴!
程卿往日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是虚假的面具,此时此刻才初露狰狞的面目。
俞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简直激动坏了。
……
一人惧怕,一人兴奋激动。
程卿不知道俞三和程珪两人丰富的内心戏,知道了也不会太在乎。
看着程珩躺在地上装死,程卿一点也不着急。
不出手就算了,既是出手了,哪会让程珩轻易躲过?
程珩是如何挟恩求报让整个县里都在议论何婉的,如今也该自己品尝同样的滋味。
崔彦都快把程珩掐出血了,程珩就是不肯睁眼。
程卿放缓了声音对嘤嘤哭泣的妇人说道:“我乃南仪程氏子弟,落水的则是我族兄,程氏大房的嫡孙程珩。程珩品行高洁,以助人为己乐,如今被娘子舍名节相救,一定会对娘子负责的,娘子莫要哭了。”
妇人半信半疑。
程卿一脸严肃,“娘子可以质疑程卿的话,却不能质疑珩兄的人品,诸位同窗都可作证,昨日族兄兄还与我辩论,说女子的名节比性命都贵重,亲口说出去的话,族兄又怎会反悔呢?”
额——
书院众学生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