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贺凉半梦半醒间,耳畔才传来军雌虚弱的呼喊:贺凉?
贺凉差点儿矫情地眼酸,你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不舒服肯定是有的,赫提浑身肌肉无力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翼翅自然也收不回去,好在刃口都藏了起来。
在篮子里的食物吃完前,地窖口再次被打开,这次是白天,赫提躺在他的腿上,用一双幽蓝色的瞳眸凝望他。
又是一天的食物量。
贺凉望着唯一光亮的翼翅发呆,赫提自醒来后,情况没有丝毫好转,他的精神力又无法被激出
贺凉扶起赫提,将他的头放在自己颈侧,赫提,咬下去。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虫型哔药的信息素外露,勾起外面驻守雌虫的暴动期,系统一定会检测到这满满的杀意,而后返还他精神力。
鼻翼间是带着甜腻的雪松,并没有咬开时那么浓烈,足以让虫保持清醒。
赫提看破了雄虫的意图,我我坚持几天就能恢复。
贺凉微微蹙眉,劝慰道:没有足够的体能,再强悍的雌虫都无法战斗,赫提,相信我。
赫提仍倔强地拒绝,即使贺凉告诉他自己能在杀意迸发时回归精神力。
贺凉轻叹,懊悔自己不留指甲,更懊悔出发前服用了大量抑制剂。
赫提倚靠在雄虫的肩部,到目前为止,他除了说话吃东西,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他再次听到雄虫的叹息,赫提,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因长时间未摄入水分,赫提的喉间干涩不已,嗓音也有些沙哑,我一直都相信你。
他感知到雄虫捋过垂落他耳边的发丝,不,你从来就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喜欢,也不相信我能让我们都脱离危险,你只相信自己。
赫提喉间一滚,我只是担心你。
温热滑腻的触感压上他的左胸,雄虫的手跟着他心脏的节奏跳动,让我想想,你觉得我喜欢的只是你现在的样子?
赫提心口微窒,这确实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前世雄虫厌恶的话语历历在耳
我必须向你承认一件事,赫提。
赫提再次不自觉地压了压喉结,声音因莫名的期待、紧张而变调,什么?
在你还是伏尤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赫提微僵,这或许是雄虫取悦他的话?
在遇到你之前,我还没喜欢过虫,我一直以为自己只喜欢亚雌
黑暗让往常该有的羞耻都难以滋生,贺凉一步步开导着雌虫,他早该这么做了。
在你经受长期压抑欲.望的情潮时,我会想要帮助你。但没有谁会频繁地帮助兄弟,那么多次,我相信你一定还记得的,对吗?
赫提耳尖开始发热,他仰头,想要离开雄虫的肩。
你离开后,我甚至觉得自己融入不了这个世界。
雄虫压过他的头,他们再次保持着亲密依偎的姿势。
你并不是我的兄弟,你应该是我的爱虫伏尤。
雄虫将他的手放在一处跳动的地方,而后往上是滚烫的肌肤,那是贺凉的脸。
感受到我的热度了吗?我并不是一个脸皮薄的虫,你应该知道。
我希望我们能拥有彼此都信任的感情,我会像你所说的,只有你一只雌虫,就算回到星际时代,也只有你一个。
这似乎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赫提用尖牙抵上舌尖,腥甜在嘴里溢散。
并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地被雄虫说出口。
他的所有想法,雄虫都能猜到,就像他能猜到雄虫的一些想法一样。
这似乎是爱的表现。
叮!忠诚值加40点,恭喜宿主,忠诚值满点,改造任务完成!鸭嗓雀跃的声音乍响。
雌虫一直想要的,原来是这个保证吗?
贺凉轻轻一叹,胸口闷闷的,又有些释然。
宿主的精神力将在三十秒后返还,主系统结算完成后,系统会自动抽离,请宿主在一个月之内决定留在中世纪还是返回星际时代,特此提醒,宿主不能做任何改变历史的事哦。
贺凉轻抚着雌虫的头发,并在他额上烙下一吻,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熟悉的力量重新涌入颅内。
对精神力敏感的赫提察觉到雄虫的变化,你的精神力
暗红色的精神力凝成丝探入雌虫的体内,先解决你体内的药物分子。
雌虫的狼狈不应该展露在别的虫面前,他会让雌虫优雅登场。
第53章 神明一般
赫提感受着体内温热的力量缓缓流动,让虫难受的药物分子被剥离开来。
看不见的黑暗里,雄虫摸索着,手指灵巧地钻入他的指缝,安抚的力量透过掌心传达,他们再次十指相扣。
雌虫的手很凉,在检查身体时,贺凉才发现他的小腿关节处还留有一颗子弹。精神力只能做到剥离,不能修复已有的损伤。
贺凉清理了赫提周身所有的伤,才脱下仅有的衬衣为他遮挡。
暗红色的精神力链随着他的臆想插入地窖顶层,掉落的泥石被保护层完好格挡。
阴暗潮湿的房屋
蓝色吸血虫保持着酣睡状态,不甚清晰的眉毛舒展开来。
薇拉将一支药剂注入他的体内,这种药剂能压制杜围对鲜血的渴望,减缓他的战意。
待身在帝国的雌虫完成他的目的,杜围就会得到解救。
这是唯一一只不在意他亚雌身份、并力挺他做队长的虫。雌虫现在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熟睡时不再狰狞的面孔有了以往正常的轮廓。
薇拉用湿纸巾擦了擦杜围的脸,雌虫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几分,纯白的纸巾上是颜色各异的分泌物。
下一瞬,地强烈震动,雌虫摇摇晃晃,薇拉稳住身形后,手上的纸巾跟着掉落。桌柜震荡,装满药剂的抽屉劈乓啪啦地缓缓滑出。
薇拉将它重新推进去,震荡刚好停歇,这感觉并不像是地动。
队长!
薇拉开门,驻守的队员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他们的身体因挣扎颤抖。
薇拉提枪戒备,发生了什么?
队员看向他,队长!那只雄虫
薇拉队长。熟悉的嗓音,自各方溢散。
薇拉将要探寻时,才发现身体四肢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
视野上方垂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雄虫抱着军雌缓缓降落,如神明一般。
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黑洞般的眸子凝视着他。
你呃呃呃!
几乎是在对视的同时,颅内顷刻挤入磅礴的力量,大脑像是被搅烂一般,薇拉咬牙忍住懦弱的呻.吟,额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液。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神明。
贺凉仗着精神力碾压,尽情探查着薇拉的记忆。
一直翻阅到熟悉的雌虫出现
脑中碾压的力量离开,心脏鼓动的声音似乎近在耳畔,和着他粗重的喘息,薇拉的头发已经被汗浸湿。
他听到面前的雄虫说:奈尔骗了你,边缘城染上病毒异变的军雌没有一只存活。
薇拉的心脏骤停,他摇了摇头,你的话没有可信度。嗓音虚软无力。
边缘城染上病毒异变的军雌确实没有一只存活下来。雄虫怀里的军雌突然开口,我从不拿同伴的性命开玩笑。平静的幽蓝色像是看透生死。
薇拉面色煞白,眼里盈上几近绝望的泪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跟奈尔合作过的虫没有一只有好下场。
雄虫慢条斯理地踩踏着虚空离开。
精神力织丝成毯,一步步在脚下铺开,贺凉轻叹,薇拉骗了他。
杜围是在前往帝国参加狩猎者同盟交流时被吸血虫咬伤的,北域并不存在原生病毒。
地下场被各类实验仪器占领,那位吸血虫族的长老被捆缚在实验台上,身上插满各类仪器导管,奈尔先生以及他的雄宠正在一旁工作。
侍者将食物放在圈外,奈尔先生,午饭时间到了。
奈尔盯着仪器上的数值,并不抬头,放外面吧。
侍者微顿,还是低声提醒道:陛下想在午睡前见您一面。
我知道了。
弥萝还在笼子里,抱着腿瑟缩成一团。
奈尔将目光转向他,没想到尼瑟长老会用自己的精神力以及信息素安抚A01。
身为残次品,仅凭A01自己,是无法存活那么长时间的。
对于这显然像是实验品代号的称呼,尼瑟微微蹙眉,他没想过弥萝会与这家伙有渊源。
但愿虫皇能接收到他的消息,对这明显不怀好意的虫抱有警惕。
残次品A01将头埋入膝盖,他感知到强悍的念力重新波动,念力暴.乱那晚捕捉到的一丝在他颅内活跃起来。
他用念力与尼瑟交流,想要告知他这个消息。
奈尔微眯起眼,小点心解封了?
弥萝微慎,睁着大眼看向雌虫。
奈尔低低一笑,感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A01。
.
奈尔到达宫殿时,虫皇已经换下了沉重的礼服,站在高台,用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俯视他。
陛下。奈尔俯身一礼。
虫皇微微点头,状似不经意间问道:赫提上将与他的爱虫大概已经抵达北域了吧?
按时间来算,应该是的。
我曾让他记录路上的风景虫文传入我的终端,这几天却一直没什么消息
奈尔微顿,陛下是想
虫皇走下高台,找到他们的下落,我怀疑他们遭遇了不测。以两地的关系,三月君一定会愿意帮忙的,对吗?
奈尔唇角轻牵,当然。
雄虫已经成长为让虫头疼的对手,北域再没有谁能够阻止他的行动。
事实上奈尔并不知道虫皇寻找因恩尸体的目的,既然不能阻止,不如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山下曾停留的越野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树上有刀具划出的、完好的箭头,指向北域的主城区。
时间至少过去了三天,裴亚他们应该是在逃离后打算向三月君寻求帮助,却不想这位统治者才极有可能是幕后指使。
三月君大概也没想到他们还能下山,如此明显的记号都未派虫清理。
按之前的情况来看,裴亚他们现在应该很安全。
贺凉买了些药物跟衣服,处理好赫提的伤势,才租车带着他直直前往金殿。
但当他一路杀入金殿,面对其乐融融的场景时,又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裴亚红光满面,不见丝毫狼狈地坐在主殿的圆桌上用餐,动作依旧如往常般从容优雅。
贺凉阁下?你们逃出来了?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惊奇,上将受伤了吗?
三月君诧异地抬眉,看来不用我的帮助,赫提上将他们似乎靠自己脱离了危险
他的目光在明显僵滞的侍者身上停留,这是
贺凉语噎,低声问怀里的赫提:他真是裴少校?
是他。赫提回应。
贺凉压了压喉结,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情绪。
他无不带酸涩地问道:你在脱离危险后,就没想过回来救我们?
裴亚擦了擦唇角的食物残渣,或许是薇拉队长的茶里有雾化药,我今天才醒过来。
三月君微微点头,替裴亚解释:是护卫队发现了维森阁下与昏迷不醒的裴少校。
城门口无虫驻守似乎也能被说成是下属玩忽职守。
贺凉暗暗收回精神力,僵滞的侍者大口喘息。
第54章 宿命所归
赫提并未因腿伤多做停留,毕竟离十五只差四天。
他们彻底放弃掩饰,直直驱车前往虫冢,路上却再没遇到任何阻碍。
西部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偶尔路过的居民区也是萧瑟冷清的样子。
白日里已经有零零散散的渡鸦聚集,它们飞往的方向各异,大概是要夜晚才能辩清方向。
他们将车停在渡鸦最多的地方,等待夜幕降临。
一直到月色清晰,停歇的渡鸦群才开始扇动翅膀,早准备好的裴亚跟上这些飞鸟。
后来的渡鸦渐渐跟上,庞大的鸟群掠过月轮,投下一片阴影。
车灯的光一点点延伸,直到爬过鲜血,落在堆砌了半米高的、黑漆漆的渡鸦尸体上。
最底层奄奄一息的渡鸦还在啄着土壤,后来的渡鸦停留在最上面,用尖尖的喙啄下面活着的渡鸦。受伤的渡鸦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混在一起诡异至极,它们却像是疯魔般循环往复,渡鸦的血渗红了这片土壤
赫提将场面记录下来,并传到军部。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渡鸦腐臭的血腥味道,贺凉舔了舔干涩的唇,是这里吗?
裴亚回神,或许是。
三折已经戴着耳机睡着了,渡鸦的惨叫都唤不醒他分毫。
帝国那边很快发来视讯,赫提接过,出现在视讯里的,却是虫皇陛下。
赫提微慎,陛下?
虫皇点头,他的身后黑漆漆一片,从抖动的画面来看,似乎是在下楼。
赫提静等指示,当画面渐渐亮起来时,他们才发现,虫皇到了一个像是做实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