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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仙人却是连这都为他考虑到了。
  将仙人绑得歪歪斜斜的发带松开,傅江衍一如平日开始给她梳头。长发乌黑而柔顺,一如锦缎的质感,他认真地将仙人的头发束好,将玉制的莲花冠戴了上去。
  迎着灿烂的阳光,杜问夏可以看到他那透亮的眸子在阳光下安谧得一如平静的湖水。
  “好了,回去用早膳去吧。”
  *
  寒水潭冰寒刺骨,不仅仅是身体意义上的冷,更是冻入灵魂。
  寻常弟子只有在被戒律堂处罚之时,才会被带到此地。
  傅江衍一跳下去,睫毛上便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灵根,非是一个具体的所在,不长在人体内的任何地方,实则是指修士与灵力的亲和度,乃是天生。
  品阶越高,亲和越高,吸收灵力的效率越高。而几灵根,则是事关能够吸收几种不同属性的灵气。
  若要强行改变,根本就是逆天而行,须得经受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苦。
  服下用杜问夏用玉露草所制的锻灵液,傅江衍只觉胸腔中似是燃烧着一团火,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体内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被燃烧,他只觉自己像极了被丢在炉鼎里的灵铁,在被不断地剔除杂质。
  “阿衍!”
  痛得目光都有些涣散,快要晕厥过去,傅江衍恍惚之间,似是听到了仙人焦急的呼喊声。
  咬紧牙关,血腥味盈满口腔,傅江衍眼前一片模糊仰倒,口鼻瞬间被冰寒的潭水淹没。
  他不能晕。
  他不想继续这样无能下去,只能看着仙人出生入死,却无能为力。
  骤然呛了口水,感觉到身子被一个暖烘烘的怀抱拥住,他艰难地掀开眼皮,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眼前是光怪陆离的色块,脑中仿佛有什么封印被解开,傅江衍迷蒙之间,头一次发现天地之间的灵气如此清晰,几乎化为一条条彩色的飘带。
  眼前逐渐清晰,傅江衍对上了仙人那含满了关切担忧的目光。
  猛得出水,莲花冠歪斜,仙人那一如锦缎的头发此刻正狼狈地贴在脸上。
  灵气争先恐后地朝体内涌去,气息节节攀升,一路从金丹初期升到金丹大圆满,傅江衍头顶忽得涌来滚滚黑压压的劫云。
  “……”
  这突破速度是不是实在太夸张了些。
  就是她当年也比不上他这个简直天道之子的速度啊!
  被打击的有点自闭,杜问夏伸手将傅江衍带上了岸。
  劫雷阵阵,划破天际,一如银蛇直下九天,猛得劈在了傅江衍的身上。
  傅江衍禁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方才那强行扭转灵根的痛苦还未曾彻底缓过来,又生生挨上这一记,傅江衍那挺立的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
  不闪不避,抬头望向那颇有些压抑的天空,他的身上是浓郁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亮,一如出鞘的宝剑终是绽放出了所有的光华。
  瞳孔微缩,被他这澎湃的气运所震慑,杜问夏看到他身上的气运几乎凝为所纯正的青色,内敛却不可动摇。
  颇有些不可置信,杜问夏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能让他比十万年前的自己,气运还胜上千万。
  莫非他是什么大能转世么?
  雷声渐息,杜问夏神情复杂地望了傅江衍一眼,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抬眼望见傅江衍那疲倦而苍白的面容,此刻脆弱又俊朗,一如美玉无瑕,杜问夏看到他缓缓在向自己而来。
  “仙人,我做到了。”
  弯起唇角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杜问夏只觉方才所有的担忧和惊惶都化作了飞烟:“嗯,你做得很好。”
  *
  带着傅江衍往法器峰而去,杜问夏准备将之前答应他的法剑炼制出来。
  随便寻了一间炼器室就要踏入,便见玄松子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杜问夏忽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成天没事做,就在这里蹲守着自己。
  “师祖,来炼器?去我的那间呗。”笑得满面春风,像极了山下坊市上忽悠人的骗子,玄松子很是殷勤地取了钥匙将自己那间炼器室打开,将杜问夏请了进去。
  不得不说,内门长老用的确实要比外门那些要好得多。
  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并不和他客气,直接走上前去,杜问夏满意地审视了一下四围的环境,抬手将自己的鼎炉召唤了出来。
  屈指一弹,一团火焰蓝幽幽地跃出,均匀地将整个鼎炉覆盖,杜问夏一边动作一边开始讲解道:“这星陨铁取自陨石坑底,这么大一块且又高品质的极其稀少。因其熔点极高,故而我们在温炉的时候,应当以高温先将鼎炉炙烤一遍。同时也要注意火焰的控制,让整个鼎炉的炉温均匀。”
  昨日她既然提了要教他其他的,这炼制法剑自然是个绝妙的机会,不然她也不会特意叫他跟着一起。
  将星陨铁丢入炉中炙烤,直至将其化为星空一样的幽蓝,杜问夏可以看到,这其中还流淌着一如星河般梦幻的色彩。
  “寻常星陨铁没有这星子漫天的璀璨色泽,唯有臻至极品的才有。你可以过来看一眼。”就是杜问夏也很少看到这般纯正的品质,感叹了一下它的绚丽,她瞅见玄松子那家伙丝毫不要形象地迅速凑了过来。
  “嘿嘿,我也看看。”
  低阶的炼器师铸剑还会用磨具,然而杜问夏却是从来不用这个,将一个又一个印记打了进去,低低呼了声“凝”,很快这柄剑的雏形便显现了出来。
  这星陨铁品质极好,几乎没有什么杂质。没怎么费力气锻打,它便已经足以让人惊艳。
  无暇分心讲解,开始淬火百转,杜问夏眼里印照着火光,面庞被炽热的火焰照亮。
  精神高度集中,杜问夏心知这炼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火焰跳跃闪烁,时而是炽热的白色,时而又转为明亮的红。
  玄松子死死地盯着那鼎炉,眼里一片火热。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他感觉自己今天可真是来值了。
  直到那剑胚的颜色逐渐内敛,化为幽深的黑色,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耐心细致的打磨。灵气如刀,飘下来许多粉末,杜问夏灵气输出不停,面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寒光放出,彰显着它的锋利,杜问夏抬手将它掷入了一旁的洗剑池里。
  宝光放出,将天空都照亮。
  雷声轰鸣,似是也在为这绝世宝剑的出世来贺。
  杜问夏满意地笑了,抬手握住那剑,朝汹涌而下的劫雷斩去。
  此为雷劫,也为恩赐。只要能经受的住雷劫的考验,这把剑便也从雷光中真正的新生。
  神情激动,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看到一柄绝世神兵的诞生,玄松子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雷光耀眼,将这剑淬炼的更加锋利。剑舞之间似乎倾泻出一条浩荡的星河,傅江衍也为此情此景感到动容,眼里染上了几分潋滟的色彩。
  郑重在剑上刻录上“星河”二字,留下自己的印戳,杜问夏将剑送到了傅江衍的手里。
  眼里满是张扬的意气,她朗声开口道:“剑名星河。从今以后,它便是你的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九月二十二,太平节。
  因此日时值上古天地大劫,死伤惨重,为庆祝人族劫后余生,愿人间太平无事,故以太平为名。
  然而当下的人们显然记不得当年可怖的情形,只知在此日欢天笑语,游船观花。
  默然朝御清观的宗祠而去,杜问夏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在上香的李长砚。
  他看着和平日里随性轻浮的姿态完全不同,而是神情静默而严肃地低垂着眉眼。见到杜问夏,他的表情诧异了一瞬间,有了些微的波光,随即给她让出了位置。
  “师祖请。”
  桌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牌位,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曾经辉煌的强者。
  历代掌门的牌位按照顺序依次排布整齐,杜问夏一眼便看到其中的自己。
  “……”总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不得不说,见到自己牌位这种事,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约莫是杜问夏目光太过古怪,李长砚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果然方才的静默严肃都是假象,杜问夏忍不住侧目淡淡望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杜问夏并非陨落而是飞升而去,她的牌位是喜庆的红色。
  若有所思,总觉有些什么东西不太对得上,杜问夏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是飞升失败了吗?
  可飞升毕竟是所有人都能够一齐见证的事,是生是死,是成是败,总归不至于有谬误才对。
  没有再敢深想,只是把目光投向其余的牌位,杜问夏一眼便被中间那个最显眼的吸引住了。
  “御清观第一任掌门,道衍真人,于乾坤历六百一十二年飞升。”
  莫名心悸,总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杜问夏压下周身的不自在,继续往下看去。
  “御清观第二任掌门,留明真人,于乾坤历一千三百九十六年飞升。”
  “御清观第三任掌门,南柯真人,于乾坤历一千五百六十七年为守城护卫万万生民,死于兽潮之中。”
  ……
  “御清观第八十二任掌门,长乐真人,于长明历六千五百二十年,死于镇压北方蛮荒邪神部落。”
  “御清观第八十三任掌门,无量真人,于长明历六千七百零八年,死于黑斑病。”
  “御清观第八十四任掌门,昌极真人,于长明历六千七百二十年,死于修补空间裂缝。”
  到这里便已是结束,杜问夏看完了历代掌门牌位,感觉几乎可以看到这万万年来天地的变迁与时代的更迭。
  精神有些恍惚,她叹了口气,郑重稽首,一一给他们都上了一炷三宝香。
  “稽首皈依道,道在杳冥中。恍惚开祖劫,混沌理难穷,愿烧道宝香,道宝香生生长供养。
  稽首皈依经,经文焕八方,五千四十八,凤篆与龙章,愿烧经宝香,经宝香生生长供养。
  稽首皈依师,师恩莫能量,开度济群迷,苦海做慈航,愿烧师宝香,师宝香生生长供养。1”
  沉沉叹了口气,望见边角处的小牌位里竟然有自己师父、徒弟的名字,杜问夏一下子怔住了,轻轻把他们从中拿了出来,拭去了上面的灰尘。
  说来,她虽然知晓了自己的师父是为何而死,却是一直不知自己那几个徒弟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