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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今日大比结束的时候,杜问夏这才拿着一个锦囊缓缓朝傅江衍走去。
  旁人或许没看出来那最后的护体清光是什么,只当是法衣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可她却是看到了,那分明便是她给他的那个护身符。
  心里颇有些后怕,这次特意放了一张能抵抗元婴巅峰全力一击的灵符,杜问夏看到那角落里的少年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夸奖?
  压了压嘴角,想到了那之前凶险万分的场面,杜问夏只觉心里一股无名的惶恐骤然升起。
  忽得想到自己的师父还有徒弟们一个个身死道消,都永远离开了她,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锦囊塞到他的手心中开口道:“为何要硬撑?”
  虽说她不愿看到御清观衰败,也希望能够获得一个好的名次,可这一切和他的安危相比,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她不希望看到他这样奋不顾身的样子。
  就好像她非常无能一样,无力扛起宗门复兴的重任,还须得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如此拼尽全力。
  明明……他也可以只需要和她从前的那些徒弟一样,恣意妄为、随心所欲就好了。
  “我想让仙人开心。”是杜问夏从未想过的理由,以至于她感觉到自己那酸涩得纠结成一团的心,都停住了片刻。
  抬眼望着少年那写满认真的双瞳里是揉碎了的日光,金灿灿得几乎让她心潮汹涌,杜问夏听到了自己闷闷带着些鼻音的声音:“日后不要这样了。”
  临走前,杜问夏示意让他把法衣除下,让她重新炼制一下。
  若说平日,她和傅江衍住一间便罢了,但眼下这么多弟子,她便是想给他特殊的待遇,也不合适。
  指尖翻飞,将一个又一个符文打了上去,化作清光隐隐,她把法衣重新送到他手上。忽得忆起他的剑好像断了,她迟疑了片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自己的剑给他,决定让他先凑合用一下。
  她这剑名曰流云,看着是桃木的质地,很是易断,实则乃是用的雷击木,取自的是一棵万年古树,取雷电至刚至阳之气,能够驱邪避晦,更是被她打入了许多符文,削铁如泥,延展性极佳,不易折断。
  当年她便是用它一剑荡平万千妖魔,眼下给他先用着,也是足够了。
  却是没想到仙人会把自己的剑给他,傅江衍愣了好久没有回神。
  虽说仙人平日用剑不多,但他却是记的很清楚,这剑分明就是之前她御剑载他的那把。
  入手是意想不到的沉重,带着一股清幽的桃木香气,傅江衍抿唇将剑收入鞘中,眼里雾气氤氲,是杜问夏看不懂的情绪。
  没有留他,而是在思考什么样的剑最适合他,杜问夏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歪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大比的最后一日是所有人都期盼的,只因今日即将决出最后去往秘境的名额。
  照例又是抽签,这回俞英竟是好运的轮空了,直接进入下一轮。
  无视身边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俞英漠然地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今日的傅江衍竟然又是对战凌天剑宗的弟子,才一上场,他便迎来了凌天剑宗弟子集体的怒目而视。
  与之前的剑痴不同,这次傅江衍对阵的,乃是凌天剑宗的首席,掌门的亲传弟子,周无铸。
  表情平淡冲和,与下面打抱不平的弟子截然不同,他一上来便歉意地向傅江衍道了声罪。
  作为常年排在千秋楼攻略榜第二名的所在,周无铸此人人如其剑,颇具君子之风,朗朗一如清风明月,对门下弟子更是耐心,基本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示意傅江衍可以先出手,他温温和和地站着,看着丝毫没有攻击性,倒是像个邻家和气的兄长。
  流云剑出鞘,剑身黯淡平平无奇,看着竟是有些像凡间少年初学所用的木剑,周无铸的面上却是隐约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抬手运起本命剑斜斜抵抗住这看着平平无奇、毫无威力的一击,周无铸似是遭到了什么重创,猛得吐出一口鲜血。
  他想过无数种胜败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他的本命剑竟是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斩断了。
  还是师父特意帮他精心炼制温养的,他没少用它裂金碎石,可眼下竟是脆弱得像纸,只轻轻一下,便成了两段。
  “……”
  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便是凌天剑宗的带队长老都被惊动的猛得起身,杜问夏感觉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心虚极了。
  莫名歉疚,毕竟剑便是剑修的半条命,杜问夏心知,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周无铸怕是要修养许久都很难恢复了,甚至……首席大弟子的身份能否保住还难说。
  抿唇神情复杂,杜问夏觉得自己要负这个责。
  恨不得冲上台来给大师兄报仇,凌天剑宗的弟子悲愤地站在原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无所不能的大师兄,面色苍白地向他们摇了摇头。
  傅江衍自己也没有想到仙人的剑竟然这般锋利,握紧手里的流云剑,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他便是再不清楚这本命剑对剑修的重要性,也知晓眼下的气氛似是有些不对。
  便是此时都没有任何怨恨的神色,而是认真地给傅江衍道了声歉,周无铸实在是对得起他“端方君子剑”的头衔,虚弱却是清晰地艰难开口道:“此番是我技艺不精,各位师弟师妹还请莫要迁怒。”
  只一句便替傅江衍解了围,也堵住了悠悠众口,周无铸的嘴唇白得吓人,可纵然如此,也没有失了他凌天剑宗大师兄的风度。
  被周无铸如此的气度折服,杜问夏心下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看这样一个天骄从此黯淡无光。
  缓缓起身,忽得有些庆幸这个事情她驾轻就熟,从前那几个混账徒弟便做过类似的事情,杜问夏开口把场上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这本命剑,本座能修复。”
  剑修本命剑受损,无法修复,只能重头修炼,再也无法回到巅峰,这是修真界所有人共知的常识,便是以剑闻名的凌天剑宗都无法解决。
  可眼下这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敢如此大放厥词,莫非御清观除却衰败之外,竟是沦落到连真话也不说了?
  迎着那满是质疑的目光,杜问夏似是丝毫没有看到似的,朝周无铸缓缓而去。
  感觉发顶被仙人轻轻抚了一下,傅江衍听到仙人低低对他说了句:“不怕,有我。”
  没有想到他的仙人竟然会下来给他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傅江衍本是垂着的头猛得抬起,澄澈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光。
  抿着嘴唇看着仙人朝周无铸走去,他微一迟疑也缓缓跟了上去。
  周无铸并非没有见过貌美的女子,可见到眼前这位时,他还是不由晃神了片刻。
  目光清淡,似是对世间一切事情都漫不经心,可偏偏是这样,让他莫名地笃定,她是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把剑给我吧。”清清泠泠的像是玉石敲击的声音,周无铸只一顿,便毫不犹豫地把剑递了出去。
  先前本命剑断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绝望,也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些负面的情绪,想要迁怒,只是这么多年的涵养不允许他这样做罢了。
  眼下有修复的希望,他还是不免心中升起了渴盼的情绪,哪怕……他在凌天剑宗的第一课,便是讲本命剑无法修复。
  没想到她竟是一拿到手便把他的本命剑熔了,周无铸只觉有些天旋地转。
  要知道,本命剑自有灵智,乃是极品灵兵以精血祭炼而成,更是与其主人身心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偏生眼下,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痛苦,甚至他还能感觉到它在舒服地鸣叫?
  一抹黑气被杜问夏抬手从其中抓出,他的剑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形状,更是光彩夺目。
  一个又一个符文被打了上去,周无铸明显感觉自己的本命剑比之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放出浩荡的宝光。
  眼里满是痴迷,凌天剑宗那位带队长老眼珠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把那把剑抢过去研究研究。若是他没有看错,那是失传已久的符文铭刻吧!
  “来,逼出一点本命精血重新认主。”
  宝物出世,光华耀眼。
  红光一闪,光华收敛。
  沉甸甸的入手,虽然还是那么个形,但周无铸知道,这剑却是截然不同了。
  郑重地道谢,周无铸感觉方才那很是压抑的心情豁然开朗。
  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听到眼前的女子轻飘飘地开口了。
  “我是我为了我家小朋友。”
  这话说的很轻,一如羽毛轻轻飘过,却让周无铸有些茫然地一怔。
  这才注意到她把傅江衍手里的剑拿到手中,似是在说要给再他炼一把独属于他的剑,周无铸顿住了。
  原来她也并非没有感情。
  只是她看万物皆是漠然,唯有看向珍视的人时,眼里才是有温度的。
  第40章 第四十章
  待杜问夏重新回到台上的时候,她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就差要把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有些无奈地抬眼,望见凌天剑宗那位带队长老盯着自己,像极了看到绝色美人的色中恶鬼,她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了:“重明长老这是想说什么?”
  罕见的面色微窘,君重明和其他剑修一样,都有种木讷,不善言辞的毛病。一时之间却是有些说不出口,他欲言又止,总觉自己想要的好像有些过分。
  “我想求取您方才的本命剑重铸之法,以及符文刻印之术。”
  这话姿态放的极低,甚至用上了敬语。
  但偏生这内容却是得寸进尺的很,以至于旁边其他宗门的长老虽也是心热,却并不认为杜问夏会答应。
  “好啊。”
  似是随口轻飘飘的一句,却偏生给出的是千钧的力道。
  怔怔地忘了道谢,君重明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无理的要求,会被实现。
  听着这话胡子都不由猛得颤了一下,余青山有些懊恼地险些把椅子的扶手给捏碎。
  虽说那重铸本命剑的法子他不甚在意,但那失传已久的符文刻印之术,他也想学的紧啊!
  眼巴巴地望着,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余青山像极了看到负心汉的怨妇,哀怨极了。
  这神情出现在一个一把胡子的老者身上实在违和,杜问夏简直没眼看。指尖灵光一闪,把最简单的符文刻印也教给他了一份,杜问夏觉着自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不仅宗门内要解决各类难题,便是出来都不被放过。
  不过她却是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被他们学去的,只因在她眼里,道这东西本就应该共享,无须藏私。
  况且这些东西,有些本身就是他们的。
  她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面上依旧淡淡,不见任何骄矜的神色,杜问夏似是不过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并没有因为他们想要,便趁机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在座的众人都不由为自己刚刚的小人之心感觉到一阵羞愧。
  “咳,大比继续。”
  接下来的比斗并没有什么特别让杜问夏眼前一亮的,以至于杜问夏简直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最后的十个名额,御清观获得了两个。除却厉远方靠一声过硬的实力排在第三,便是傅江衍靠着流云剑艰难地排在第九。
  满意地望见万雷门那位周身直冒冷气,似是表面的和谐都要维持不住,杜问夏有些恶劣地笑了。
  作为举办大比的万雷门,在自己的场地上一个名额都没能弄到手,可不就是丢人丢到底嘛。
  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古怪,杜问夏莫名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阴冷的生物给盯住了,见他忽得冲着她咧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她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纵身飞出,迅速支起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御清观所有弟子笼罩,杜问夏望见一股黑气遮天蔽日而来,迅速将天地染作墨色。
  见数不清的魔族汹涌而来,黑气滚滚,直接将一些弟子吞没,杜问夏面色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