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不住的颤抖,梗咽说不出话语,徐麟眼神冷漠,冷淡的说着这些,就好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徐麟抬手给徐夫人擦泪,他的手上长满了毛发:“娘回去休息吧。”
徐麟起身回了房间,他的人性已经丧失,但人的灵智却没有消失,他成了一个怪物,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以吃人为存活,他没有人性,可偏偏还有灵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很恶心。
可他能怎么办?腹中灼烧的痛苦,唯有杀人喝血能缓解,他想像个人一样活着,可他做不到。
徐夫人呆坐在书房,直到漆黑的夜色逐渐从黑变成灰,她才好似理智回笼,艰难的起身回了院子,回到床上紧紧的裹住被子。
她想要逃避,但理智却越来越清醒,脑海中,徐麟冷漠冷淡的眼神和语气说着那一句话‘柳姑娘是对的’。
她怎么可能是对的呢,这根本不可能啊。
徐国公府府外,易子澜再一次发现出门采买的人又换了,他也不再犹豫,立马拦下了丫鬟问道:“昨日采买的丫鬟呢?”
丫鬟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回答:“不,不知道。”
易子澜皱眉,放了丫鬟立马就回去禀了吴常贤,吴常贤也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徐国公府。
徐夫人还未起,不准下人打扰,但兵部尚书大人来了,老管家连忙让下人好生招待,然后去禀报徐夫人。
徐夫人洗漱之后去了正厅。
吴常贤看着徐夫人的脸色似乎很不好,他开口:“徐夫人怎么了?”
徐夫人淡淡的看了吴常贤一眼:“我想见柳姑娘?”
吴常贤有些惊讶,徐夫人连他为何来都不问,好似知道一样,她要见柳姑娘,吴常贤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徐夫人似乎已经意料到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道:“等我见了柳姑娘,大人自然会知道是为了何事。”
吴常贤想了想开口:“好,柳姑娘就在兵部,徐夫人想见,随时可以。”
徐夫人起身:“走吧。”
吴常贤看着徐夫人,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徐夫人就好似忽然间没有了灵魂一样,比起之前癫狂的她,这样的她更让人无法理解。
吴常贤倒是想看一下徐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出去的时候,他也看见徐麟了,面冠如玉,看着健康了很多,吴常贤就更加不解了。
一路上,徐夫人都没有说话,进了兵部,徐夫人就冷冷的开口:“吴大人可否请所有人都退下去?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吴常贤只能让人都退下去,徐夫人的确可以提这样的要求,皇上已经宽恕她的过错,她不是有罪之人。
徐夫人走向牢门,她看着柳三娘,神色不再平静:“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她可以在别人面前控制自己,可到了柳三娘勉强,她看着柳三娘的眼睛,她就无法平静,情绪崩溃,如同沸腾的水。
徐夫人双手抓着牢门,流着泪,又恨又痛:“你知道我会有这一天,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因为我从不相信你,因为我愚蠢的作为,断绝了最后的生机,你若是想嘲笑我,那便嘲笑吧,不要忍着了。”
徐夫人挺到现在已经不易,完全崩溃的她无力的滑坐下去,脸上的神色或是恨意或是哀痛,她死死的看着柳三娘。
柳三娘神色平淡,她走到徐夫人面前蹲下身开口:“我从不觉得得意,我觉得悲哀。”
徐夫人哽咽无比,眼泪不停流出:“你为何不嘲笑我?我活了几十年,却愚蠢如猪,我恨不得你死,我毅然决然的不相信你,你为什么替我悲哀,你为什么不嘲笑我讽刺我啊。”
第507章 封存之忆
她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她看着柳三娘垂下眼眸:“我要如何做,才能救麟儿一命。”
柳三娘看着徐夫人:“他本不应该存在的。”
徐夫人看着柳三娘的眼睛,她心痛难耐,不肯相信:“为什么?”
她以为柳三娘说的不该存在是说如果她没有遇上那事就好了,可不是,柳三娘说的不该存在,是说就算她遇上了那事,徐麟也不会存在,他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
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不知廉耻的事情,她心痛无比,不知道还有谁能来救她。
柳三娘伸出手:“夫人若是信我,便把手给我。”
徐夫人看着柳三娘的手,这是第几次了?
如果之前,她就相信柳三娘一回该多好,可已经晚了。
徐夫人颤抖的把手放上去。
她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的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她像是泡在了温暖的暖泉之中,身上所有的压力都逐渐被稀释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如同初生时候那般无忧无乐者。
徐夫人彻底的放松下来,对柳三娘敞开心扉。
柳三娘的感知徐夫人的所有记忆,她的目标很明确,找出那被封存的记忆,破开那逆天禁术,如同在万千砂砾之中寻找那特别的一样。
剥开所有的阻碍,终于触碰到那个封印,柳三娘闭上眼,力量如数释放而出,将其包裹吞噬。
复杂繁琐的封印如同几千张丝网复杂的缠绕在一起,柳三娘的力量像是水流,顺着每根丝线流下去,最终汇聚在一起。
她脸色有些苍白,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柳三娘缓缓睁开眼,她看着徐夫人开口:“破。”
徐夫人脸上的露出痛苦之色,她不由的想要缩回手,想要躲开柳三娘,她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被拉紧了,越来越紧。
徐夫人睁开眼看着柳三娘,露出乞求之色:“放开我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断了……”
柳三娘看着徐夫人的眼睛:“把你忘记的,想起来。”
明明之上平淡的一句话,却无孔不入的钻入徐夫人的而来,她神色惊恐,‘卡卡’断裂之声在脑海之中想起,无数的断裂之声想起,徐夫人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好似碎裂了。
她张着嘴巴,不由的喘着粗气,脑海之中,像是钻入了无数的声音,那些一幕幕陌生又鲜活的记忆一幕幕的钻入她的眼里。
她全都想起来了。
嫁给徐权书之时,她十六岁,大好的年纪,如花美貌容颜,她跪在佛像前感谢上天。
她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看她,她看过去,只看见慈祥的僧人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回以笑意。
嫁给徐权书之后,她和他很是恩爱,徐氏一脉单传,徐权书很小的时候就继承了国公之位,她知道徐氏子嗣单薄,最想要的,莫过于的快点怀孕。
都说敬恩寺很灵验,她经常去上香,只会许下一个愿望,那边是有孕。
小沙弥请她过去,说是住持有请,她过去了,看见了之前见过的僧人,她很意外,这个僧人看着才四十来岁啊,竟然是个住持。
“徐夫人莫要惊讶,修道者多都容颜苍老缓慢,我是敬恩寺住持,法号圆慧。”
圆慧淡淡笑着。
徐夫人恭敬询问:“大师,都说敬恩寺灵验,我所求何时候能实现呢。”
圆慧回答:“夫人所求自然会灵验的,此符纸可保平安,也会给夫人带来好运的。”
徐夫人欣喜接过,从敬恩寺回去,她放宽了心态,但到了十九岁,她还是未有身孕。
徐权书又极其疼爱她,不肯纳妾,为此,婆母没少为难她。
徐权书的理由也很牵强,嫡子必须主母出。
徐夫人吃了不少药膳调理身体,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徐权书身体也是,可就是怀不上。
徐权书病重来的汹涌,拖了半个月便咽气了,婆母哭到昏厥,大骂她是丧门星,克夫命!
她如何不难受,夫君的丧事之后,她选了个日子去了敬恩寺,为夫君立长生牌,抄写佛经。
她在佛前落泪,为何要如此对她,为何要这么不公,让如此好的男子,到死都没能看见自己的血脉出生。
夜里,她闻见一股奇香,迷迷糊糊的,她好似看见有一人进来,亲吻她,将她抱到床榻之上,颠鸾倒凤,她愤怒崩溃,却怎么也推不开,她想要去看那人的脸,可却总是看不清楚,她只听到一句沙哑的声音回响在耳畔:“然然,你为何不早点出生呢,你要什么愿望,我都满足你好吗?就这一次,我就犯下这一次错误……”
这三天里,她似乎没有了神智,任由被人侵犯。
那一句话语,那人总是重复的说,听得多了,她总会忍不住想。
她能有什么愿望,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未能怀有身孕,为她夫君留下血脉延续下去。
要说有愿望,这就是她唯一的愿望,她无数次跪在佛堂求的愿望。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是来为夫君立长生牌,抄写佛经的。
从敬恩寺回去,徐夫人的日子很艰难,失去爱子的婆母处处刁难,她只有忍受着,娘家就算要接她回去,她也拒绝了。
直到有天,她在跪着伺候婆母的时候昏迷了,等到再次醒来,婆母坐在床前,眼里有自责的泪水对她道歉:“对不起,娘也只是太痛苦了。”
她当然不会怪罪婆母,她都知道啊。
后来,她知道她怀了身孕,心中并不好受,因为最想要的时候并没有,最不想要的时候,却迎来了这个生命。
她以为是上香灵验了,孕五月的时候就去还愿,她本想见一见圆慧大师,但小沙弥说住持在闭关,她便只能回家。
当晚,她就见红了,徐国公府所有人魂飞魄散,大夫来了无数,每个人都在祈祷孩子能保住。
她也是如此,这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血脉啊,是徐权书这一代唯一的血脉了,每个人都在祈祷。
她还是能感觉到不断的流血,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她甚至昏迷了,迷迷糊糊的,有人灌人参水,她便努力喝下去,如此连续一个月,她都在流血,人消瘦,脸苍白,万幸的是,孩子还在。
第508章 都死了
持续快到七个月的时候,她终于不流血了,孩子保住了。
生产的时候,她费劲千辛万苦才生下来。
但一出生,便没有哭声,她听到稳婆惊恐的嘀咕:“怎么不哭啊,怎么不哭啊……”
她挣扎着起身去看,小小的孩子,浑身都青紫苍白,任凭稳婆怎么拍打脚心都不哭,她的心都要碎了,艰难下床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她一下一下的抚摸孩子的后背,一遍一遍的祈祷他哭出来。
她好不容易才保下他,好不容易才生下来,她希望他活下去,哪怕她以命换命都愿意。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可怜的祈求,微弱的哭声响起,不动的婴孩也浑身紧绷,捏着小拳头哭,纵然声音微弱,也在用力的哭着。
他是她来之不易的麟儿,所以她为他取名徐麟。
原以为孩子还小,体弱多病是正常的,长大了就好了,可这一路来,徐麟无数次重病,几乎掏干了她的心力,婆母去世,她一人艰难的守着徐国公府,她希望把孩子养大,做不了文武官员都不要紧,只要好好活着,等长大了娶妻生子,徐氏一族世代忠诚,为皇族洒热血太多了。
这一代是该好生的休养生息,壮大族中子弟了。
可徐麟身体不是一般的弱,每一次都在死亡边缘徘徊,她每一次都要去敬恩寺上香祈求,好似每一次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