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畅:……你好像一个处心积虑约男人出来的情窦初开少女哦。
岑矜斥:滚,男人好搞定多了,但怎么跟弟弟相处,我的确苦恼,一窍不通。
春畅:你认他当弟弟,你父母知道吗?
岑矜回:不知道。但我爸肯定会支持我的。
春畅叹气:也行吧,跑了个老公,来了个弟弟,你也算是变相无缝衔接了。说真的,每天对着这具年轻鲜嫩美好干净还毫无血缘关系的肉体,不会产生一丝丝想要染指的歹念吗?
岑矜哂笑:你以为我是你?随时发情。
春畅义正言辞:我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女性,你难道不是吗?
净是些不堪入耳的话,岑矜懒得再听春畅鬼扯,关掉聊天框。
她打开电视机,连切几个台,都是大同小异的跨年晚会。
她点兵点将选出其中一个,调至最小音量看起来。
节目还算引人入胜,岑矜开始看得津津有味,到后面就乏了,神思变得缥缈,混沌,漫无边际……她头一歪,陷入黑甜。
―
李雾给自己设了个闹铃,方便第一时间跑去跟岑矜说元旦祝福。
距离零点还有一刻钟时,他已经开始焦炙难耐,平均每半分钟就要去看次手机,生怕错失良机。
最后干脆取消23:58的闹钟,把手机揣回兜里,快步走出书房。
门外暗而静谧,只有极轻的人语与唱吟。
它们从走廊尽头的电视机内流淌出来,与之一道的,还有绚烂变幻的光线。
似有灵犀,李雾无意识地放轻放缓脚步,拐进客厅。
如他所料,岑矜正挨着沙发打盹。
这一次,她用毯子裹紧了全身,只露出睡容,白而静,好似冬夜薄雪。
李雾隔着张茶几站定,注视着她,鼻息轻不可闻。
不知多久,身后荧幕中,传出即将跨年的激昂提醒。
李雾充耳不闻。
主持人们齐声呐喊,欢天喜地:
“10――”
“9――”
“8――”
或许动静太响,女人睫毛细微一颤,已有睁眼趋势。
李雾如梦方醒,立即背过身,闷头要逃。
“7――”
“6――”“5――”
刚走几步,背后陡地传来唤声:“李雾?”
微哑的音色,很轻,挟有困惑。
仿佛一枚软针,毫不费力地将少年钉在原处。他心跳轰鸣,才意识到自己过分地看了她太久。
“4――”
“3――”
“2――”
耳边回荡着倒退的数字音节,岑矜还有些懵,手搭着毯子,有点不知身处何处,只惺忪盯着阴晦里那道峻拔的影。
“1――!”
“啊!”岑矜倏然清醒,一个弹坐,慌到仓皇大叫:“李雾新年快乐!”
一刻间,屏幕里落满了金色的雪,所有人都在欢呼。
岑矜暗拍脑门,还是没赶上……她双手抄兜,靠回沙发。
尽管女人语速快到整句话都囫囵难辨,但李雾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耳朵起燥,唇畔有了笑。
他克制住情绪,回过头,也认真说:“姐姐,新年快乐。”
岑矜抿了会唇,遗憾地皱皱鼻子:“我们都错过了。”
李雾“嗯”了声。
岑矜猜测:“你是不是想出来跟我一起跨年?结果我睡着了?”
他还是:“嗯。”
岑矜惋惜:“下次请叫醒我。”
李雾说:“好。”
“别写了,坐着看会电视吧。”岑矜掀开毯子,摁亮灯,去冰箱里翻饮料。
她上半身陷在里面:“你听过一句话么,跨年的时候什么样,未来一整年都会什么样。”
李雾专心听着,思绪翻飞,很快推算出结论。跨年的时候,他在她身边,面对面。
他又想笑了。
岑矜一手拿一听汽水罐,回身面朝他:“一个桃子味,一个葡萄味,你想喝哪个。”
李雾望向她:“都行。”
岑矜被敷衍到,冷冷勾了下唇:“那两个都喝了吧。”李雾:“……”
结果她还真把两罐都丢向他,李雾接住一个,另一个又迎面砸来。
他双手各握一听,与小紫、小粉面面相觑几秒,将它们一起放回茶几。
还调了下角度,确保它们站位平行,连logo方向都别无二致。
岑矜就在他对面站着,目睹他专心致志给俩汽水排队,满眼匪夷所思。
绝了。
小屁孩儿。
晚会已近尾声,岑矜抄起遥控器,开始调台。李雾也转头去看屏幕。
知道李雾这人作风“随缘”,她就不再问,选了自己喜欢的电影频道,关掉顶灯,坐回沙发抱腿观看。
是部陈年喜剧,情节恶俗到好笑。岑矜兀自笑几下,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个人。
怕李雾瞧不上眼,她侧眸打探他反应。
结果少年坐姿如听讲,双目因专注泛出一种近乎水淋淋的光感,他的鼻骨也被光影勾得直而陡峭。
岑矜发掘出一点不同。她一直认为李雾就是个小男孩,但不得不说,他是比同龄人看上去深刻些,多几页内容。他的年少纯真有股子沉淀感,像一片湖,下积砂石,上铺烁光。
这种感知很矛盾,又很和谐。
尤其是从他身上发散出来。
岑矜不禁好奇:“李雾,宜中有女生给你写情书吗?”
李雾以为自己没听清:“啊?”
“你们学校有没有女生追你?”
“没有。”他否定快到仿佛提早预设好答案,面颊后知后觉地烧。
“骗谁呢,”她目光如炬:“跟我说说怎么了,我们的姐弟情还没到分享这些的程度吗?”
少年语气骤急几分:“真的没有。”
岑矜嘶了下,换说法:“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你知道吗?”
这下李雾直接从脸红到脖子根,没吭声。
“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要好多了,那会你还是个小矮个,”岑矜思维跳跃,转而追忆起过往。她取出手机,边回翻相册边感叹:“明天就十七周岁了,大男孩了。”
李雾听着她说,脑子再也装不进电影里一句台词。
“找到了,我们当时的合照,”岑矜声音一亮:“我发你。”
她放大重赏起这张照片,指尖忽而一顿,面色随之黯然,片晌,她才轻声说:“等会。”
她打开修图软件,裁去了最左边的男人。整张画面一下少去1/3,只剩她跟李雾两个人。
岑矜点下保存,切到微信,将这张残缺不全的合影传给李雾。
李雾也拿出手机,目及大图时,他周身一怔,五味杂陈。
岑矜还在回味那张照片,对比着二人个头,嘲他:“那会真的好矮哦,还没我高。”
而李雾在看她,眼里只有她。
照片中女人的笑容很淡,疏离得如隔云端。他几乎忘掉她那一天的样子了,因为那一整天,他都没仔细看过她和他们。他清楚知道,许多时候,像他这样的人,于他们而言,只是寄托,是宽慰,是使善意具象的载体。他们无法体会的,那种在泥潭中挣扎求生的希望与绝望;那种彷徨,迷茫,苦闷,是怎么让他活成一只独自舐伤的困兽。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仔细看她的呢。
他脑海中乍闪过某个瞬间,某幅画面。
那一天,她从天而降,像一束光照进来,耀亮了逼仄的房子,他的视野。
原来那一天,那一眼,他见她的第二面。
他看清了她的样子,自此再难抹去。
“李雾,我们再拍张照吧。”他的思绪被岑矜打断。视线里,女人已离开沙发,一路跑向书房。她翻箱倒柜,找出闲置已久的宝丽来拍立得。
她抽出书柜高处的相机架,一并带出来,在茶几那边摆正。
岑矜低头调试相机,连上手机蓝牙:“我们一起拍张照吧。纪念一下这个新年,2020,我和你都算有个新开始了。”
李雾还来不及给出反应,已被她扯高胳膊,拉到沙发正前方立定:“站好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