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稀稀落落响起笑声,女生尤多。
“成睿你上来,你来当他代言人,我给你机会,来。”班主任似笑非笑,勾手叫他。
成睿闭紧嘴巴,像被捶的地鼠一样缩回脑袋。
也多亏这一打岔,李雾心头忐忑减轻不少,他自在了些,简短道清自己姓名:“我叫李雾。”
“木子李,雾气的雾。”
“希望今后能跟大家好好相处。”
掌声雷动,潮水一样裹过来。
李雾感觉自己已被容纳。
班主任见他个子高,暂时安排了一个后排空位给他。只有他一个人,坐靠墙那边。
前排有两个男生,对他很是好奇,一直目送他归位。
不等李雾取出英语书,其中一个就迫不及待跟他搭话:“哎!”
李雾停下动作看他。
“浓溪在哪啊。”他小声问。
李雾默了两秒:“在胜州。”
男生“哦”了下,似乎不感兴趣,目光随即转至他胸前:“你喜欢皇马?”
“……”李雾无言以对。
这句话仿佛这所学校男生之间的接头暗号,若是对此一无所知就无法通过组织筛选。
好在老师下台巡视,他同桌拍他胳膊提醒,那男生才转了回去,装模作样高声诵读起来。
李雾敛目瞥瞥衣服上那只醒目的金色队标,暗自提醒,今天写完作业后一定要弄透皇马的背景来历球员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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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融入集体,有人已经当腻逃兵,自觉回归营地。
九点多,岑矜来到公司。她穿了条素色长裙,外面罩着休闲小西装,马鞍包悬于身侧,利索里带着些许散漫。
女人双手插兜,面色平淡。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身穿搭是怎么折腾了她一早上,快让她抓狂。
她还擦了只很显气色的唇膏,亦是为了向吴复证明,她涅槃重生,状态奇佳,哪怕都是假象,在硬扛。
所以说,哪有什么不以为意,背后全是煞费苦心。
但遗憾的是,进到部门,一眼望去少了快一半人,就知道吴复又浩浩荡荡率军比稿去了,再回来可能要到下午。
子弹全打在棉花上,岑矜心情复杂。她回到自己座位,打开电脑,开始补工作微信上的群聊记录。
才翻了几页,岑矜额角开始抽痛。
她截了张图扔群里问:他家最后还是要了第一稿?不是吧。
干他们这行,好脾气是天方夜谭。
群里一个设计回:谁说不是呢,给我改吐了。
他又道:一开始还说用了原版为什么要加钱。还好kiki不分昼夜跟他们扯皮,才补了费用。
岑矜说:那还行,起码没白改。
倒了杯咖啡回来,岑矜见kiki不在工位,趁机问:kiki他们去哪了。
设计说:能去哪,跟你老公去品优了。
过去习以为常的称呼,此刻忽然变成了两个陌生字眼,岑矜视而不见,只问重点:那个酸奶项目?
设计:嗯,一大早就走了,老板也一块去了,还找来一辆全黑商务车,跟要抢银行似的。
岑矜回了个“大笑”表情,脸却迅速撇下来。
品优是国内知名乳业,要推旗下新出的一款0脂无糖还附带谷物麦片的盒装酸奶。上月末公司打算把这个项目争取到手,忙到飞起,她又面临婚变,愣是硬着头皮帮忙想方案,等到框架初成,大家势在必得,她才敢请假休息,把工作暂交给另一位同事跟进。
这才脱节几天,就沦为局外人,被组织中途遗弃,选择性忽视她今天回来上班,压根没想过要给她留下一席之地。
不得不说,吴复这人是真狠。
别人就算了,连他也这样,无情无义。
岑矜无处泄愤,呆坐了会,发现搁这生闷气除了增加自己乳瘤几率之外毫无用处,索性转移注意力刷起微博,又看看视频,熬到正午,才独自一人下去用餐。
她们公司的写字楼位处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地段,真正的钢筋森林,商厦高层鳞次栉比,美食店也多如牛毛。
出了大厦,拐过两道巷子,岑矜就到了自己常去的那家日料店。
准确说,是她跟吴复常去的日料店。
他们口味投契,在食物上从未有过分歧。
岑矜偏好二楼靠墙那个座位,轻车熟路地往那走,等跨上最后一级阶梯,她陡然顿住。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他盘腿坐在餐案后,与对面的女人有说有笑,衬衫被肩胛撑出放松的褶皱。
岑矜认得那个女人。
她同样在笑,眸子亮晶晶的,眼角眉梢的崇拜根本掩藏不了。
只是那个人不再是自己。仅此而已。
岑矜面无波澜地站了会,朝他们走过去。
她目不斜视,仅用余光,也能感觉女人的视线来到自己身上,接着是男人的,自下而上。
他们的笑谈戛然而止。
岑矜来不及判断当中情绪,人已不能自控绕过吴复,直接在同张桌子坐了下来,就在他对面,女人旁边。
第13章 第十三次振翅
坐吴复对面的女人叫卞歆然,品优的市场经理,“醇脆”酸奶的项目由她负责对接。
岑矜只见过她两次,却印象颇深,去年她还是某轻奢品牌的销售,这才一年,就已经跳槽升级为市场经理了。
卞歆然长相神似一位日本女星,笑起来纯且元气,但她在工作方面很专业,有种处事不惊的纯熟。
所以岑矜落座时,她只是短暂地诧异一下,就同她问好。
她还往旁边让了些地方,不再居中。
吴复面色平静,给岑矜倒了麦茶,推至桌子中央。
岑矜没接,一动未动。她腰线笔直,好像一根用力过度的苇草。
服务员刚过来上菜,见这张两人席忽变成三人组,气氛还有些僵凝,不自觉放慢脚步,将牡丹虾轻轻搁下。
她示意岑矜,礼貌问吴复:“这位女士需要加餐吗?”
安静两秒,吴复看岑矜:“想吃什么?”
岑矜弯了弯唇,笑得很浅表:“你不是知道吗?”
吴复不答,她又问:“忘了呀?”
吴复顿了下,淡道:“再来一份竹荚鱼寿司,鲍鱼松茸土瓶蒸。”
“好的。”服务员应声离席。
岑矜总算端过那只粗陶杯,轻抿茶水。
桌上一时无声,卞歆然小口咬着鳗鱼,余光一刻不停偷瞄这两人。
岑矜眉梢微扬:“你们继续聊啊,怎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
吴复一声不响。卞歆然反倒过来接话:“矜姐之前在休年假么?”
“嗯,”岑矜回:“今早刚回来。”
卞歆然有些可惜:“难怪早上比稿没看见你。”
“我也奇怪,怎么只看见你们两个,”岑矜微微笑:“其他人呢,没有一起吃午饭吗?”
“啊,他们……”卞歆然刚要解释,吴复已搁下木筷:“岑矜,你要阴阳怪气多久。”
岑矜睁大眼,努力让诧异无辜的情绪挤满面孔:“你说谁?我?”
吴复虚虚后倚了些,姿势并不戒备,相反很懒散:“不是吗?”
男人目光审视:“想说什么就说出来,这样很没意思。”
岑矜道:“我只是想吃个饭。”
“那就吃饭,”吴复敛眼,夹了只手握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好好吃饭。”
岑矜仿佛没瞧见他动作,只一眨不眨看他:“但我喜欢的位子被占了。”
卞歆然听出她话外音,忙解释:“矜姐,你可能误会……”
吴复旁若无人,“喜欢就等于是你专属?”
“我可没说哦,”岑矜讥笑出声:“你不也在阴阳怪气?有过之而不及。”
卞歆然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从岑矜落座后,她与吴复就成了这张桌子的主角,即使他们剑拔弩张。
吴复抿嘴,双手按到桌边,大有起身架势:“我可以把这张桌子让给你。”
“不需要了,”女人瞄了眼他横出筋络的小臂:“你们慢用。”
岑矜先站了起来,她知道已没必要久待。锃亮的大理石台面模糊映出她的脸,畸形而扭曲,甚至于面目可憎。在这份不甘彻底爆裂前,她必须得体离开。
岑矜挎好包,面无表情快步往楼下走。
吴复稍许使力的臂膀垮了下来,他静坐片刻,霍然起身,跟卞歆然说了句“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就追了出去。
“岑矜!”
街道熙熙攘攘,但男人的音色因为过于熟悉,总能精确无误破开嘈杂,跑进她耳朵。
岑矜步伐一顿,头顶树影越淌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