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婕挑眉诧异,随即意识到他又占自己便宜,桀骜道:“收回你的臭钱!”
“哈哈。”沈墨毫不客气将钱收回。
三个孩子站起身,开始帮着大人们搬椅子挪凳子上菜布桌,一时间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沈佳儒站在人群中,有些茫然的看着大家来来回回,仿佛每个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场合里该做什么,只有他像根木头。
在画展中谈笑风生,于画画人群中来去洒脱的男人,突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直到华父拉着他,将他按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沈佳儒才回过神来。
朝前一看,满桌东北名菜,达赉湖大鲤鱼、小鸡炖蘑菇、东北乱炖、杀猪菜、酸菜炖粉条、酱大骨、蘸酱菜、锅包肉……应有尽有。
他才捏起筷子,还没想清楚先吃哪道菜,周父已经笑着举杯道:
“沈老师,咱俩一个坐鱼头指着的位置,一个坐鱼尾指着的位置,来喝一杯吧!”
“啊……”沈佳儒愕然,隐约记起家乡似乎的确有这样的酒桌风俗。
华父知道沈老师不能喝,便只给倒了多半杯啤酒。
沈佳儒点了点头,捏起酒杯准备跟周父碰杯。
这边还没碰上呢,华婕已经夹起一块子土豆丸子,将一杯牛奶放在沈老师面前,低声道:
“先垫一下肚子再喝,喝完了立即喝牛奶。”
“哎呦,我们的小华婕还挺知道心疼老师的,哈哈。”周父忍不住调笑,随即爽快道:
“沈老师快先吃两口,不然胃里烧得慌。”
“……”沈佳儒左手举着杯子右手夹起土豆丸子两三口下肚,心里肚里都暖暖的了,才与周父碰杯。
两人干掉杯中酒,除夕年夜饭正式开始。
“来,沈老师吃鱼。”华母笑着夹了一筷子鱼肚子最好的肉给沈佳儒。
“沈老师吃酱大骨,我媳妇做这个也拿手。”周父热情道。
“沈老师别客气,就当到自己家了,吃锅包肉。”边婶笑着招待,“叫沈墨是吧?这孩子长的,多好,来,你也多吃点。”
“沈老师吃苞米不?”
一桌子人面对沈佳儒这个客人都格外热情,不一会儿功夫他碗里就已经满满当当什么菜都有的。
沈墨也受到如此贵宾级待遇,埋头忙吃不休。
一顿饭吃到一半时,晚8点到,春晚开始了。
歌手孙悦和陈晓东,携歌舞《今天真好》,热热闹闹掀开序幕。
沈墨转头看电视,余光正与坐在华婕另一边的边鸿对上。
他不动声色的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手臂搭在华婕椅背上。
宣誓主权的意味无比明显。
坐在另一边的周维看了看边鸿,又看了看沈墨,抿唇忍俊不禁。
他又将目光落在事件核心人物华婕身上,却见少女对此毫无所见,正埋头专注与一条鲜羊手把肉作斗争,吃的嘴角都是手把肉的芝麻韭菜花酱蘸料。
“……”周维默默叹气。
那俩男孩子争个屁啊,人家小姑娘还处在就知道吃的人生阶段呢。
……
饭后,一群人围着电视一块儿看春晚。
小品《卖拐》把大家笑的前仰后合,笑声中,室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烟花声音。
到大家不爱看的歌舞剧时,华父带着周维华婕等人出门放炮竹。
沈墨抱着膀站在华婕身边,转头望着远处房顶炸开的礼花,拱了下她肩膀:“看。”
华婕转头,瞬间五彩光晕映了满脸,不自觉露出痴痴呆呆的笑容。
当又一个烟花炸开,华婕转头对沈墨说:
“沈墨,希望你2001年能变得更开心,更幸福。”
“……”少年目光望着烟花,喉结滚动了下,低声道:
“男人追求的东西,不应该是幸福。”
“???”华婕挑眉,连烟花都不看了。
“那是什么?”
“是责任,还有征服天下。”他终于垂眸望向她,低声问: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可以一直快乐的画画,作品也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她笑道。
“这有什么难的吗?”他撇嘴,这还需要许愿吗?浪费许愿机会。
“当然难了,画画路上有多少人真能画一辈子呢?
“就算小时候有过一些成绩的,达到一定程度便触及天花板,再也无法突破。
“最后卖不出画,只能做设计,或者改行的,也不在少数。
“我也不知道我能走多远,尤其是水彩画,到底能在市场上得到多少认可。”
年后画展将是第一次她的画跟众多风格各异的画放在一起供人挑选,如果她三幅画一幅都没卖出去,她要如何面对这个坎坷,如何选择后面的路呢?
她每天都在思考着未来,时而充满期待跃跃欲试,时而心惊肉跳充满恐慌。
“……”沈墨抿住唇,没有接话。
一个人追求梦想的路上,一定会有起起伏伏。
他爹因为有许多许多存款,所以这几年虽然在瓶颈期一幅画没有画出来,没有收入,但仍能过的很舒服。
但对于其他年轻人,刚刚开始追梦的人,又能扛住多少挫折呢?
华婕父亲的铺子刚起步,现在赚的不错,不知道未来生意能不能更好。
3年高中,4年大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是很长时间。
可对于未来一整个人生来说,又太短了。
当她进入社会起,就要开始面临‘赚钱’‘工作’的压力。
那时候起,她的抗压保障是什么呢?
靠华父的家具铺子吗?她愿意让老父亲来承受家庭全部压力,辛苦工作撑在她的梦想吗?
沈墨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烟花,耳边听着各色炮竹的声音,对自己的未来,忽然有了些想法。
他一向对自己将从事什么工作,长大后过怎样的生活毫无并没什么期待,但面对少女的笑容,他好像有动力了。
少年淡淡笑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在心里向她做了了承诺。
这小东西,整天在他面前笑,跟他阐述自己对画画的执着和爱,就是在给他洗脑吧?
他对她这么好,让那些天天给他写情书的人知道,莫不是要嫉妒成狂。
偏偏小土豆这个蠢东西,还在那儿傻乐,都不朝他摇尾巴表忠心。
还不如狗子欢欢会撒娇。
正这时,边鸿将点燃的小呲花递给华婕,沈墨眼疾手快截胡。
然后转手就拉着华婕往巷子外通往大山的空地跑,一边跑一边道:
“走,去那边雪地里放呲花。”
“……”边鸿默默垂下手,瞧着被拉走的华婕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个年过的真糟心,为什么要把沈墨拉来一起过年?
周维走到边鸿身边,拍拍小老弟肩膀,笑道:
“论追妹子的主动性、攻击性和心机,你可都差太多了。”
边鸿转头看一眼周维,眉头锁起,有些羞恼的转身回屋继续看春晚去了。
周维看看边鸿背影,叹口气,这么容易打退堂鼓,难道还让妹子自己投怀送抱啊?
华父放好鞭炮,转头找闺女发现不见了。
再往巷子外一望,原来是被沈墨拐跑了。
只见巷子那头空地处,华婕双手举着呲花等待,沈墨正快速堆雪人。
堆好后,少年接过呲花,插在雪人身侧,雪人于是拥有了两个会呲火焰的手臂,如同一个雪人魔法师。
“哈哈哈……”华婕被逗笑。
沈墨掐着腰站在边上,欣赏自己的创意作品。
“……”华父抿唇转头看了眼沈佳儒。
两位父亲默默对视,都没有讲话。
但沈佳儒却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仿佛自己家儿子干了什么大坏事儿一样——
比如偷了别人家的传家宝,还是当着别人家家主的面儿。
晚风夹着雪花,将巷子那头少年人的笑声卷进两位父亲耳中。
华父伸长手臂,从房檐处掰下一根冰溜子,在门框上砸碎,招呼沈佳儒回屋嗑瓜子打牌看春晚。
“……”沈佳儒。
你招呼我进屋就进屋,砸冰溜子算什么意思?
沈老师又望了眼华婕和沈墨,这才跟着进了院子。
一向专注画画的男人,第一次开始为别的事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