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也在富云大厦顶楼租个铺面?”华父挑眉。
“嗯,租个大的,像姚楠他们家跟工厂合作低端产品的生意,也自己做。
“主打定制、全国独一无二的合心家具、纯手工全球最新潮款式。
“同时推出贴近款低端产品,把自己品牌做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华氏家具,都买华氏家具,然后吞并其他家,搞起来后,再尝试把品牌打到同省,接受其他城市合作加盟。”
这个概念特别新,是沈墨在外国人的经济类书籍上看到的。
国内已经有些实业在做同类产业,虽然从小城市往外推不容易,但四线小城的同调产业也不是不能做。
沈墨越说越觉得有搞头,他身体微微前倾,见华父专注倾听,似乎也有所动心,于是又加码道:
“阿姨是会计,华婕管设计,您休班的时候盯着,其他时间雇个看店的和送货的就行。”
“……”华父听的有些口干,喝一口水,然后琢磨了会儿,才开口道:
“现在家里钱不多,我琢磨着先买个楼房,再考虑这些吧。
“而且,我没经过商,嘴皮子也不怎么遛,为人处世上……都说我又臭又硬,能干的了这行吗?”
语气很是犹豫。
“!”华婕深吸一口气,与沈墨对视一眼,立即道:
“爸,一个人的工作对个性影响是很大的,你不能这样给自己的人生定性。
“你从小带着学校里的一帮男孩子玩,工作后当木工,也是一帮学徒里的头子,不是很会交朋友嘛,跟人打交道绝对没问题!
“我知道你其实很愿意挑头,愿意做众人的中心,愿意操点心搞点事情。
“你不是早就说每天出乘3天闷在火车上,跟着火车逛荡,窝着身子在火车里来回走,干的没意思吗?
“我觉得你行。
“再说了,经商以诚,大家不过是你买我卖,谁说商人一定要能言善道,圆滑爱笑?
“爸!我不想住楼房!我喜欢这个你和妈妈一起装修出来的房子,大大的,宽敞,下雪下雨都落在我们的院子里。
“等到了开春,我还要好好设计设计,拾掇下咱们院子呢。
“而且,这里离山多近呢,暑假我们能直接去采野菜去玩。
“楼房有什么好,小小的蜗居,水泥小区,人拥挤了,可家家户户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哪像现在,想打麻将了,推门喊一嗓子,边婶他们争相响应,人情味多浓啊。
“咱们拿钱租铺面,买木材,跟厂里谈合作订货进货,雇人看店吧。”
这些年里,父亲因工作不得志,因生活压力大,变得沉默。
她知道,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下去,父亲会越来越郁郁。
少年时叛逆爱玩,热血又开朗,本来是个最渴望当狼王的人,却在进入社会后,成为普通中年人中最庸常的一员,在无尽重复的生活中变得死寂。
眼下,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华母站在水槽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在丈夫、女儿和沈墨面上梭巡,心砰砰砰的跳。
华父手脚冰冷,一个需要养家的男人,人到中年,忽然要去创业做买卖。
所谓的下海……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安稳的单位里干下去,一眼望到头的日复一日。
压根儿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拥有这样的选择的机会。
开属于自己的家具铺子?
当小老板?
自己承担所有的盈亏。
他从开始赚钱起,就是付出劳动,然后拿钱。
从没有过先投入一笔钱,再心惊胆战的等着盈利。
这样的风险,他担的起吗?
万一赔了呢?
租门面,雇人,进货……
华父本能吞咽,却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又端起水咕咚咕咚几大口。
这才觉得自己手脚冰冷。
华婕盯着父亲好一会儿,忽然咬牙道:
“爸,你不是最喜欢跟木头打交道了吗?
“以前没事的时候都自己雕刻点东西玩儿?试试吧。”
“……”华父抬眼看看女儿。
年轻人真好啊,永远有满腔勇往直前的士气。
他的人生还能重启吗?
做如此大的改变?
他都能想到,若跟亲戚朋友说起这个打算,别人会怎样说——
‘有个稳定工作多好,现在虽然难一点,可等女儿大学毕业了就好了,不比担惊受怕的干生意强?’
‘做生意哪那么容易啊,发财啊?异想天开吧!亏的多了去了。’
‘都多大岁数了,乘法口诀都快忘了,还做买卖呢?能接班多不容易啊,而且你现在跑大连,多好的火车线路啊,不好好干去搞那些没谱的东西?’
“……”华父深吸一口气,对上女儿澄净的眼睛,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爸,干脆单位也别干了。
“于叔不是就停薪留职去开出租了吗?
“你也办停薪留职吧。”华婕表情愈加严肃。
上一个信息,华父还没消化完。
华婕又往他的世界投了个更重磅的炸弹。
华父瞠目,无奈笑笑,“稳定工作不干,搞这个,万一亏了呢?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我明年工资会涨。”华母目光灼灼望住丈夫,谈恋爱时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是他雕的桃核小篮子,现在腰间挂着的是他雕的小桃木斧子,家里的椅子是他做的,鸟笼子是他自己编的……
她知道他喜欢摆弄这些玩意。
“我支持你停薪留职,盘富云大厦顶层家具城里的铺子。”
“……咱都没打听过租金多少钱,进货雇人需要支出多少。还有各种证件啥的怎么办……”华父声音越来越小,望着妻子的眼睛,胸口忽然闷闷的。
华婕深吸一口气,行动前,她下意识转眸看向沈墨。
少年鼓励的朝着她笑笑,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华婕也扯起唇角,从他的表情就看的出来,他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起身走到门口,她从衣架上取下画画时背的包,怀里沉甸甸的。
她坐回座位,拉开书包,将自己用纸包好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推向父亲,然后庄重道:
“爸爸,过去是你赚钱养我的梦想。现在,我赚钱养你的梦想,我做你的支撑。”
华父伸出手,掀开纸包,看到了一沓一沓摞叠的百元钞。
第70章 参赛 追梦的爸爸,和参赛的女儿。……
那个本应该支撑起家庭的男人, 那个本应该最结实坚''挺的男人,忽然被宠爱了。
被当做柔软的孩童对待,被保护, 被允许任性。
华父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看着老婆孩子,心里鼓涨的快要爆炸。
硬汉是不会落泪的,他从十三岁起就没流过一滴泪。
他可以愤怒, 可以沉默, 却不能软弱。
但当下他有点眼酸。
转头看着沈墨笑了笑,他又收回目光,望着自己的手背发怔,努力压抑情绪。
手掌下按着的是女儿卖画得来的9w人民币,够干太多事了。
如果既不买楼也不租门面做生意, 够他们一家过七八年没问题。
这么多钱……
女儿才15岁, 居然已经这么能耐了。
他这是生了个招财小仙女吧。
心里又喜悦又惊异,觉得人生像一场戏, 明明好似已看透了后续发展, 偏偏总有惊雷乍现。
他本能想说将钱攒起来, 就像每一个穷怕了的人一样,钱花出去了总不安生,藏起来存住,才有安全感,才不害怕再次受穷。
可他又想起方才女儿说的话。
“爸爸, 这些钱买你的另一种人生, 更合心意的,更激情澎湃的,我觉得太值了。”
他深吸一口气, 再次抬头时,已坚定了想法。
……
华父开始规划接下来的事,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左手仍按着钱。
这多钱在家放着,心里实在不安生,今晚觉恐怕都睡不踏实,怕贼半夜来家里偷钱。
他拍拍欢欢的头,嘴上念念有词:“好狗,把家看好啊。”
欢欢激动的猛摇尾巴,尽管它啥也没听懂。
沈墨没想到今天过来吃鸡,居然还参与了华婕家这么重要的家庭会议。
他好像还在期间起了巨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