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是十数万大军,甲士不下两万,重骑不下六千,这都讨不了好,何况我女直!”
刘医士摇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那边的都是辽军精锐,我们这边的都是保姆兵,外戚兵。”
“老夫的意思也不是说不能打,但是代价太大不划算……团练,萧奉先那里,却如何说?”
阿骨打说道:“萧奉先说如我能摧折耶律余绪,则诸事在他身上。”
萧奉先有两个妹妹,分别是耶律延禧的皇后和元妃,耶律余绪和耶律延禧则是连襟,他的老婆是耶律延禧文妃的妹妹。
如今耶律延禧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分别是元妃所生的秦王与文妃所生的晋王。
有这层关系,耶律余绪也颇得耶律延禧重用。
今年秋天,辽国开始抓辽东汉人充军,引来了汉人的不满,豪强张撒八率无赖啸聚,声势浩大。
大公鼎欲击而势有不能,忧叹曰:“吾欲谢事久矣,为世故所牵,不幸至此,岂命也夫!”因忧愤成疾。
耶律延禧乃改命耶律余绪征剿,耶律余绪慨然领命,只率领本部三千兵马,便将张撒八打得落花流水。
张撒八东奔宁江州,试图效法古欲,投奔女直。
刘医士又是摇头冷笑:“他倒是会算计,不过张撒八匹夫耳,到时候我们不但肉没吃到,反落口实。”
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团练出兵,阻张撒八来路,若其无备,即擒之献于耶律余绪。”
“如此耶律余绪虽得张撒八,然终非其克竟全功,我们就可以对萧奉先声称,这也算是摧折了耶律余绪。”
阿骨打闻战则喜,捡起桌上的头盔:“那我这就去。”
盈歌阻止道:“且慢,阿疏城那边,也得听听如何处置。”
阿骨打说道:“那边但归叔叔与谋主料理便是。”
盈歌说道:“阿骨打,你是未来的族长,今后这些事情都得你来主张,给我听完再走!”
阿骨打只好坐了下来:“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刘医士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沉吟片刻:“小皇帝要价太高,如同儿戏,说明其有轻我之心。团练那边,不妨多表忠顺,而我们这边嘛……就得使使计谋了。”
“如何使计?”
“如果辽使来劝罢兵,但换我军衣服旗帜,与阿疏城中无辨。节度,团练,辽人能分别得出来吗?”
阿骨打顿时乐了:“这个法儿好,咱女直人冒充女直人,辽使分辨得出来个屁!”
刘医士笑了:“不过辽使肯定会携阿疏故旧而来,如何使他们无法靠近城池,那还得再演一出戏才行……”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台球
《蜀中杂记》:
“绍圣元年十月,庚辰,辽遣六奚节度使乙烈赴阿疏,劝罢兵。
时宋医士刘丰为盈歌所重,掌谋主,谏曰:‘辽使可以计却,勿听其言遽罢兵也。’
乃命阿骨打擒张撒八,献于耶律余绪。
又命乌林答石鲁往佐劾者,戒之曰:‘辽使来罢兵,但换我军衣服旗帜与阿疏城中无辨,勿令辽使知之。’
时劾者攻阿疏城,毛睹禄先已来降。
乙烈果来罢兵,刘丰使蒲察部二勃堇胡鲁、邈逊与俱。
至阿疏城,劾者见辽使,与毛睹禄诡谓胡鲁、邈逊曰:“我部族自相攻击,干汝等何事?谁识汝之太师?”
乃援枪刺杀胡鲁、邈逊所乘马。
乙烈惊骇遽走,不敢回顾,径归。
后数日,劾者取阿疏城。
奏闻,时余绪携阿骨打在辽帐,乃密奏延禧:‘女直蛮勇,阿骨打为最。前陛下使诸酋次第歌舞为乐,至阿骨打,但端立直视,辞以不能。’
‘意气雄豪,跋扈非常,此枭雄也!可托以边事诛之。’
奉先得刘丰重赂,谗曰:‘女直野人,未知礼义,然有功无罪。诛之易事耳,奈何伤烈士之心,失天下之望。’
‘设有异志,蕞尔小国,亦何能为!’
‘余绪乃嫉其生擒撒八,使未尽全功耳。’
‘劾者知阿骨打在我帐下,而攻阿疏,与余绪欲借陛下旨意而诛之,其情一也。’
‘未若释之归部,则必与劾者相死斗。两虎相争,势厥其一,不假我手,斯上计也。’
延禧未悟刘丰之谋,终释阿骨打,更与当年分粟,以赏擒撒八之功,使其名更重于女直。
而后诸事益委奉先,更薄余绪。”
辽国一个少有的“宗室雄才”,就这样被刘师爷给轻轻摆布了。
……
大名府,四路都转运司。
苏油看完手里的简报,抬头对前来汇报工作的赵仲迁道:“这个刘丰,你又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赵仲迁笑道:“汴京城里,哪个地方的人才最抗冻?”
这个暗示太明显了,皇城司,冰井务。
苏油疑惑地问道:“中官?”
赵仲迁说道:“苏利涉这个名字,不知明公尚听闻否?”
苏油讶异道:“原来是苏公济,不是刘医士吗?”
赵仲迁笑道:“那是化名,苏利涉之祖苏保迁,是自广州以阉人从刘鋹入朝的。”
这就明白了,刘鋹喜欢裸官,要当他的大官得先做手术,而且宋代宦官收养子乃是寻常事。
说起苏利涉苏油就知道一些,原来也是四朝元老,中官世家。
初为入内内品。庆历中卫士之变,以护卫有劳,赏激加等。
英宗做皇子的时候,苏利涉给事东宫,为潜邸臣。
英宗即位后,即迁苏利涉东头供奉官,干当御药院,迁供备库使。
神宗即位,授达州刺史。历内侍押班、副都知,转海州团练使。
有一件事情苏油对苏利涉的印象很深刻,就是赵顼封王出阁的时候,英宗曾经想要苏利涉辅佐赵顼,给苏利涉拒绝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苏利涉干当皇城司的时候,依循故事,厢卒逻报,不皆以闻。
而到后来这个职务被石得一取代,石得一事无巨细,悉皆奏报,往往有缘飞语受祸者,大家才知晓苏利涉当年的贤德。
不过自打高滔滔临制后,就再没有听说这么个人,苏油以为他早就退休了。
想想年岁,不禁问道:“这老头,今年多大了?”
“具体不知道。”赵仲迁也默算了一下:“卫士之变是发生在庆历八年,距今已然五十六年……我去这老阴货今年起码得七十?陆地神仙吗?”
苏油摇了摇头抛开此节:“改天问问石得一吧,他们一个系统内的,应该清楚。不过有他在女直,我们暂时大可放心。”
“辽国今年有振作之相,我们的谋划,差不多应当发动了。”
“可算等到司徒开口了!”赵仲迁不禁一拍大腿:“从哪里开始?”
“这个嘛……”如今可以入手的地方太多,但是要让辽人不起疑心,这个点却需要挑得巧妙非常:“要不,就让辽国从廉政开始?”
才说到这里,高世则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函:“节帅,机宜,獐子岛奏报!”
……
汴京城,军机处活动室。
章楶放下杆子,坐到一边休息椅上,端起杯子好整以暇地喝茶。
赵煦正琢磨自己这一杆该怎么打。
桌上的目标球就剩下一颗红球,一颗黑球,章楶也是阴人,不求打进,先给赵煦制造了一个扣分障碍,黑球挡在了红球和白球的直线道路上。
赵煦拿粉垩摩擦着球杆的橡胶头,眼瞅着台球桌面上的红球,嘴里问道:“完颜盈歌死了?”
“嗯。”负责当裁判的漏勺点头:“苏都管说盈歌已死,如今辽国想要立劾者为生女直节度使,以制衡阿骨打,不过都管以为这是辽人异想天开,劾者也绝不会接受。”
“阿骨打却是条汉子。”赵煦点头,将粉垩抛给漏勺,自己沿着桌沿踱步寻找位置:“司徒那边有建议吗?”
漏勺不动声色地走到背对章楶的位置,将粉垩放在桌沿软布边上:“父亲说耶律延禧已然松懈,谋略可以渐渐开展了。”
赵煦开始俯身摆出架势,瞄准,不过不是对准红球,而是对准桌边的粉垩:“有把握吗?”
漏勺说道:“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至于效果,这个得看运气。”
赵煦下定决心:“那就开始!”说完“啪”的一声将白球击了出去。
漏勺又牵无声息地将粉垩收到手中。
白球击打在球台边上刚才粉垩标示的那个位置,一个反弹,撞击到了红球之上,红球被撞得向赵煦方向滚去,最终落入底袋。
“好球!”章楶不禁脱口而出,然后才傻了:“还能这样打?!”
“运气好。”赵煦不由得偷乐,这一招其实是跟扁罐哥打球时,自己和漏勺两人早就练过无数次的作弊方法,从来都是二打一,就这样还输多赢少。
不过对付章楶这种才迷上台球不久的新手,足够了。
剩下的黑球就简单了,赵煦一杆清了台:“三局两胜,既然是关扑,章学士要认账哦。”
章楶微笑道:“陛下球技厉害,臣愿赌服输,梨花雪归陛下了。”
梨花雪是章楶在北庭淘到的一匹好马,倒不是速度耐力方面又多大的优势,说起来体格甚至还有些偏小,主要是一身白点如梨花落在青缎上一般漂亮,颜值即正义。
最近赵煦在教孟皇后骑马,梨花雪孟端仪一定会喜欢。
漏勺端来手帕盘子,大家擦干净手,君臣坐下来饮茶,章楶说道:“下个月鞑靼、女直将要入贡,此乃辽朝与我朝之大变故,的确需要做好准备才行。”
赵煦说道:“入贡就跟学士赞我球技一样,其实不过虚名,如何离间断绝辽朝南北,才是重事。”
“设无南部诸州,辽朝就一四面受敌之契丹,曾不如鞑靼、女直耳。”
漏勺对赵煦的清醒表示点赞:“其实说到底还是利益,阻卜吉达留在金山未回祖地,所企图的,不过一个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