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设阵地,测定射击诸元,时机急迫可以盲射,为战胜之关要。”
“陆战队人人皆可操炮,亦此战克捷之机。”
“昨夜之战,两分操训,三分士气,五分当属天幸,慎之,慎之!”
“另:炮击之威,似可磔敌之魄,亦当留意。”
“元丰二年二月朔,晴,风向东北,会安市舶务,西郊。”
队正凑过头来:“崇班,写啥呢?”
“哦,没啥,就是记下昨晚怎么打的。”曹南将本子收进兜里,取过一杆神机铳,按开刺刀:“走吧,该干的活,顶着恶心也要干完。”
《蜀中杂记》:
元丰二年二月朔,管勾宁海市舶司会安务董非奏报,占城军诃黎,夜犯会安镇,焚大宋宁海市舶司清字号以下大仓五所,损失无计。
内殿崇班,提举宁海军情报分司曹解民,鲁王之后也,时领五百军士习舟船,驻泊会安。
事急,非请于解民。解民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敌势滔天,解民当先死事。不效,君其继之。”
乃誓师,激励士心,于阵前密设铁网,地雷以待。
虏触之,霹雳飞腾,解肢裂体,皆胆寒魄落。
解民隳突阵前,抵敌指挥,发铳连击,亲毙数十。
贼势稍遏,乃分军为三,次第换守。
又亲操伏虏炮,半渡而击,贼众以为天雷,号呼决溃。
战即四更,会安不下,旧州王珍乘夜突袭,诃黎军乱南奔,市舶诸仓并阖镇官民,乃得保全。
天明,搜检战区,得敌尸万余,虏获两千,伪帅轧丹自尽江心。
是役解民威震天下,转运使苏油奏入,上览之惊喜兼加:“解民宗亲,敢横身纾难,提弱旅,亘强粱。完守竟夜,覆敌编军。古之贲、育不过,万人敌也。”
光献太后闻之亦泣:“吾族幸有后也。”
乃迁解民定远将军,交州观察使,授其部“虎贲”二字。
宋军伍勋号,实自解民始。
……
一夜追亡逐败,到黎明时分,王德,陈田,带领雟夔义勇,旧州军,杀出了七十里。
诃黎风声鹤唳,惊疑交加,这一战,莫名其妙的就败了。
横山关动静全无,执政官邹时阑不知去向,元帅诃黎生死不知。
七万大军,旧州城内外损失两万多,一万多大军过江,没有一人回来,旧州城突然发动夜袭,一路奔逃,如今身边,除了七百象军和护卫扈从,几乎全都被丢在了后边。
白象非常灵异神骏,象童小沙粒一边抹泪一边驱赶着白象,驮着两人一路往南奔逃。
剩下的部队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那些蓝衣部队凶狠非常,杀人悄无声息,攀山越岭,比占城土著还厉害,不断将残军分割消灭,常常是数十人的小队,就敢追杀数百人。
王德的旧州军,只有跟在后边吃灰捡漏的命。
七百头大象领头,一路向南逃逸,逃到将要天明,大象也跑不动了。
前方道路上,竟然堆满了甘蔗和象草,饥饿的大象们不由得停了下来,堵塞在了道路当中,自顾自地大嚼起美食来。
象奴们熟知大象习性,不敢招惹这群大力气的祖宗,全都溜下象背,跑了!
待到残军赶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叫一声苦。
七百头大象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这尼玛谁敢惹?!
王上和元帅都无影无踪,诸军编制早已混乱,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降了算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抛下军器,束手就擒。
待到雟夔义勇杀到,道路中已经跪满了一地的残军,齐声高喊:“我们投降!”
先期抵达的两百前锋你看我我看你,两万多人跟老子们两百多人投降,交战了两个月,占城人不是这么不经打啊?
好在没过多久,陈田带领着两千义勇也杀到了。
陈田七十多了,能跑得跟年轻人一样快,只有一个原因,他有马,还是石薇的神骏印度马。
陈田将手一挥,两千蓝衣军一言不发,各自抢占道路两边山头有利地形,然后以小队隐没在山林当中,这种神出鬼没的手段,让占城残军惊异莫名。
谁都知道他们弩矢凶残,兵甲犀利,两月交手吃尽了苦头,占城残军如今早已是惊弓之鸟,愣是没有一人胆敢妄动。
陈田喝道:“有大官没有?上前几个说话!”
残军们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终于选出了几人。
这时候,王德也带着大军,气喘吁吁地赶到。
残军将领们就跟见到亲娘一般,哭喊着上前直叫投降。
别人不认识,王德他们认识,以前在王都的时候,财大气粗王小将军的名头,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等会儿!”王德弯着身子,两手撑在大腿上:“直娘贼的……呼哧呼哧……你们跑得可真特么快……呼哧呼哧……等老子把气先喘匀……”
第九百一十九章 诃黎之死
白象已经乏力了,前方远远能看到占洞城头。
小沙粒一边鼓励白象,一边泪流满面:“大王,都力跑不动了啊……”
诃黎阴沉着脸:“前方就是占洞,等到见到执政官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小沙粒抚摸着都力的白耳朵:“都力听到了吗?赶到占洞,大王就让你休息了。”
都力迈着艰难的步伐,终于来到了占洞城前。
城门紧闭,雅雀无声。
诃黎在城下高喊:“开门!邹时阑开门!”
城头上金鼓响起,一个占城官员冒出头来:“狗王!你不纳忠言,害我占城子弟血染沙场,你还有脸回来?!”
诃黎大怒:“邹亚洛!你疯了?!你兄长呢?让他出来见我!”
邹亚洛一脸冷笑:“兄长苦劝你不要招惹大宋,是你倒行逆施,一意孤行!”
“兄长说了,你此战必败无疑,十万大军,被你送入了绝境!”
“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如今恩断义绝,在王都收拾局面,解救重臣们在都中的人质。”
“诃黎!你已经完了!现在我们要考虑自己的将来,不侍奉你了!”
诃黎取过投矛:“你们胆敢背叛于我,待我重整军势,将你邹家合门,处以象刑,磔骨成泥!”
正要将投矛掷出,身下突然一虚,原来是都力再也支持不住了,前腿跪倒,将诃黎和小沙粒都从象背上颠落了下来。
诃黎摔得鼻青脸肿,举起长矛对准都力:“连你也敢欺凌我!”
说完就要将长矛向都力的脖子扎去。
小沙粒大喊一声:“不要——”扑到都力身前,意图为自己一直负责的白象抵挡住这一击。
然后小沙粒就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什么东西卷住了,接着抛到了一边,诃黎的长矛,一下子扎到了都力的肩上。
都力发狂了,昂首发出一声怒吼,站起来低头一拱,尖利的象牙直接捅进了诃黎的肚子,然后猛然甩头,将诃黎抛出老远,紧跟着几步追上,疯狂践踏。
“不要——都力不要——”小沙粒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都力身前挥舞着手臂:“不要——都力安静,安静!”
都力安静了下来,恼怒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和。慢慢地再次蹲下前腿,伸出鼻子,意图安抚自己的小主人。
小沙粒扑上去拔下都力身上的长矛,用小手抓起红泥按在都力的身上,用双手压住:“都力,都力你怎么样了?呜呜呜你痛不痛……”
诃黎躺在一边,腿骨弯了一个怪异的弧度,肋间锦袍破碎,露出了一节苍白的骨茬子,血沫在口鼻和胸肋上不停的冒出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抬了抬胳膊,似乎想要引起一点关注,但是天地间好像只剩他自己一个人。
中南半岛上有个传说,谁拥有了通灵神异的白象,谁就能成就王图霸业。
诃黎一直坚定的认为,从拥有了白象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理所当然的占城王。
占城的山川,土地,风物,甚至人民,都是自己生杀予夺的私产。
而现在,自己竟然被自己的“财产”,抛弃了。
孩子的哭喊声,似乎也越来越远,最后世界陷入永远的黑暗和安静。
诃黎死了。
元丰二年二月七日,交趾路转运安抚使苏油,交趾路经略使王韶,提点刑狱司李道成,提举海宁市舶司李舜举,联合上奏。
占城伪王诃黎,丧心病狂,于元丰二年二月朔日,悍然对大宋旧州会安市舶务发起攻击。
攻击导致市舶务五个大仓焚毁,损失巨大。
所幸当时正在会安镇进行拉练的宁海军陆战队五百人,在内殿崇班曹南的带领下,奋起反击,终于粉碎了诃黎的图谋。
会安江口尸积如山,此战一共消灭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五人,并于次日在海上俘虏两千三百七十二人。
战后搜检出诃黎军队的旗牌,号令,军服,武器,并在江心发现了伪帅轧丹自尽后的尸体。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旧州刺史王珍,遣子王德趁机夜袭,追击百里。
大宋仁德,让野兽亦有感知,诃黎军中七百头大象,在逃到旧州边界时,竟然不愿再回到旧境侍奉伪王,临阵倒戈,阻断归途,断绝了残军归计!
待到王德领众军合围,残军惧惮天威,一举成擒!
执政官邹时阑幡然觉悟,先于伪王入王都,解救了被软禁的占城重臣的家属子弟。
伪王逃到占洞州的时候,邹时阑之弟邹亚洛,据而不纳。
坐骑白象也将之颠仆,诃黎狂悖,天夺其魄,竟然想杀象泄愤。
象童沙粒阻拦不及,白象受伤暴怒,反将诃黎碾杀。
王德回军,封堵横山关通道,三州奉炎军大集,断绝山北。
邹时阑与王珍入关,劝元帅良保,副帅故伦投降。
良保知诃黎已死,轧丹自尽,乃降,又入三州,要求诸军出城纳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