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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道,魏隐此人家世、心性、谋略无不出色,堪为夫婿。
  云姜知道父亲为何欣赏他,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权欲心极重。
  如果说他们心有十分,那么其他至多仅得三分。
  对于父亲的提议,云姜不曾赞成也不曾反对。
  此事不曾有结果时,她就已经死了。
  再睁眼,就到了十五年后的新朝。
  日头逐渐西移,光影变换,秋风徐徐,殿内阴凉起来,因着时节,还带些寒意。
  七巧轻手轻脚给陛下掖了薄被,刚出来,就看见来喜在苦着脸劝太后。
  “娘娘,陛下刚躺下,太医说了需要静养,要不……”
  阴太后道:“听闻陛下昏倒,哀家来看看而已,也不会打搅。”
  “陛下交待了……”来喜为难,“说是今日不适,改日再亲自去看娘娘。”
  “哀家又不会吵闹,让开。”
  阴太后在宫中积威甚深,她背后还站着极有力的娘家阴氏,不过来喜常年在大明宫伺候,主子只有天子,是以依旧坚持,“陛下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搅。”
  “哀家莫非也在任何人之列?”
  “这……约莫是的。”老实回答着,来喜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太后脸色。
  被这么一噎,阴太后脸色果然很不好。
  她心中想的更多。
  以往阴太后不怎么来大明宫,她不关心天子,但只要驾临,必定畅通无阻。小皇帝对她很是濡慕,光眼神就能让她感受到他的期待,可是阴太后从不在乎。
  如今第一次遭到拒绝,就像惯来听话的宠物学会了反抗,令她心生不适。
  她还听说前几日长公主来寻陛下帮忙,也被赶走了,让阴太后想,这孩子是不是到了反骨的年纪,不乖了。
  思及这些,阴太后深觉不妥,这才想来看看。
  “让开。”阴太后沉声,“哀家今日不想罚你。”
  来喜冷汗直流,依旧不肯走开。
  阴太后冷下脸,张口就要遣侍卫逮人,内殿低低传来一声,“母后。”
  众人一怔,阴太后循声望去,“陛下醒了?”
  宫婢挑帘,从内慢慢转出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神色恹恹的少年,不是天子又是何人。
  他们争执的动静太大吵醒了云姜,听来喜实在可怜,她还是慢吞吞挪了出来。
  “母后久不来这大明宫,一来就要罚我的人。”云姜打了个呵欠,“这是甚么道理?”
  阴太后淡道:“奴才不懂事,哀家不过教一教他。”
  说完话锋一转,“陛下怎么坐着轮椅?”
  “哦,母后说这个?”云姜摆弄了两下轮椅,神情自然道,“因为我腿废了啊。”
  阴太后一怔,随即大惊,“甚么?!”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当然是骗母后的。”云姜忽而一笑,“行走太累,我不想走了,便让人备了个轮椅玩玩。”
  阴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皮皮姜
  小修一下~加了句话
  好像有些小可爱没看懂,第一章 就写了,女主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她死在十五年前
  第7章
  陛下真的变了。
  迈入香阁,阴太后和子玉同时意识到了这点。
  这俩人,一个占据了小皇帝的幼年时光,一个在小皇帝知事后陪伴着他。虽然各有目的,但的确是这座皇宫中最了解小皇帝的两个人。
  她们自信于对他的了解和掌控,近几年来不禁放松了许多,也放肆了许多。
  此刻面对这个言语真假不定,一副万事随心模样的小皇帝,她们都感到了陌生。
  尤其是子玉,听闻校场之事后,她竟有了危机感。
  说来都令她觉得可笑,她从来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认为这个逆贼之子蠢笨不堪,只配做她复仇的工具。
  谁知工具也可能有脱离掌心的一日,正如最近小皇帝对她有意无意的忽视。
  子玉知道自己犯了轻敌的大忌,所以此刻她不像以前那样主动接近天子,只乖乖待在阴太后身边,静观其变。
  云姜兀自操控轮椅,在殿内转来转去,阴太后不开口,她也就像看不见这俩人。
  阴太后分不清她腿到底受没受伤,但废了是肯定不可能的,半晌道:“听说陛下龙体大好,今日还去校场练武了。”
  云姜点头。
  阴太后含笑,“那看来哀家寻来的药,的确有用。”
  她面上温和,实则在怀疑云姜阳奉阴违,没有吃那药。
  制药人曾和阴太后说过,只要每月都服用这药丸,此人身体就不可能好起来,还会越来越虚弱,甚至到见风便病的程度。
  长年如此,会导致短寿。
  阴太后本就不需要小皇帝长寿,短寿反而更好。如文相所想,在她安排好一切之后,天子就能功成身退给阴氏血脉让位。
  “母后说得极是。”云姜睁眼说瞎话,“每次吃了那药后,我都会感觉身轻如燕,精力充沛,再有太医精心调养,才让我终于可像寻常儿郎般练习骑射。”
  “那就好。”如此回答的阴太后,眸色微微下沉,
  至少上个月,他肯定没有吃药。
  “此药得来不易,但既然对陛下有益,哀家更要令人每月送来。”
  “多谢母后。”
  母子俩说了几句心知肚明的谎话,才进入正题,“陛下龙体大好,那今岁的生辰,是不是该大办一下?”
  往年小皇帝因身体之故,年岁又小,生辰从不大操大办。
  今岁不同,过了这个生辰,小皇帝就十五了,虽然不是及冠,但也有别的意义。
  云姜一想,就明白了阴太后的意图,无非是给她选妃或者添个知人事的人。
  这些事阴太后不提,自有朝臣会想起来,她当然要先着手准备。
  转到小几旁,取了块太妃糖含入口中,云姜不紧不慢道:“这种事母后做主就好。”
  阴太后欣然颔首,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出了大明宫,阴太后行走了一段路,在小径上顿足,“子玉,哀家且问你一事。”
  她问,“你每次送药来,可有亲自看着陛下服药?”
  子玉微怔,“婢不敢打搅陛下休息,每次送药后就走了。”
  “嗯。”阴太后愈发肯定,上个月小皇帝没有服药。
  “此药珍贵,陛下又孩子心性,偶尔会任性不顾身体,你每次还是要看着陛下服用了才行。”说着,阴太后突然冷了语调,“陛下若不愿,就来向哀家禀报。”
  她这样苦头婆心,仿佛当真是为天子身体费尽心思。
  子玉柔顺应声,“婢知道了。”
  但各自心中都在想什么,只有二人自己清楚。
  回了凤宁宫,子玉继续乖巧随侍左右,直至戌时,阴太后略感疲乏,早早睡去了,她才有时辰去做其他事。
  作为柳相的外甥女、太后身边第一人,子玉有自己单独的寝房,环境幽僻,少有人至。
  屋外种有一棵梧桐树,梧桐叶金黄而热烈,铺了满地灿烂,映入子玉眼帘。
  她四岁亡国,但因为记事早,依然记得幼时母妃怀抱自己指着殿外几乎成林的梧桐树道:“凤凰非梧桐不栖,我们鸾鸾就是那只凤凰。”
  独自沉思良久,子玉终于提笔,在宣纸上慢慢写下几行字。
  她需要重新获得小皇帝的信任和宠爱,无论用甚么办法。
  …………
  …………
  由于找到了轮椅的乐趣,云姜一改懒散作风,睡前居然对宫人吩咐翌日要去早朝,记得叫醒她。
  来喜诧异之余也感到高兴,有甚么比陛下要振作了更让人欣慰的呢。
  存着一股劲,天微微亮时,来喜就顶着陛下的起床气坚持不懈地叫了十多声,终于把人叫睁了眼。
  云姜面无表情,恹恹抬眸扫了来喜一眼。
  来喜冒着冷汗笑道:“陛下,还有两刻钟就早朝了,先梳洗用膳罢。”
  放空大脑片刻,云姜还是点点头,索性她万事无需自己动手,干脆全程闭眼,由宫婢给自己擦脸,伸手穿衣,再张嘴用膳。
  雍朝早朝时辰不算早,辰时才开始,只是时节之故,这时候的天依旧朦胧。
  百官停轿于宫门前,此处行走至早朝的含元殿需要一刻钟,途中便有相熟之人议论起来。
  礼部尚书愁眉苦脸地对好友低声抱怨,“文相近日似是和宁国公有了龃龉,宁府在京郊另建别院,文相说里面的陈设有违规制,着我带人去查看,若真的不合规矩,便要令宁府改建。”
  “那你带人去看了?”
  “自是看了,确也有些违制的,可是……”
  可是宁国公是太后的亲兄长,他们礼部哪敢去指手画脚啊,他这又不是刑部那样强势、无需顾虑太多的部门。
  陈设违制其实许多府邸都有,大部分睁眼闭眼过也就罢了,这会儿文相针对宁国公,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