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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其他类型 > 离域 > 离域_52
  “我拿着红裙子,准备带去她家送给她,顺便把我所有的东西取走,让我永远在她的世界消失。”
  乔离看着她,似乎每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会这样,失恋了分手了,就将那个人的所有物丢掉,以为这样就不会睹物思人,就会将那个人的痕迹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
  但是关于有些人的回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淡。一旦想起,还是那般撕心裂肺的疼。
  “我正收拾着我的东西,她也没有阻拦,正如当初我亲她一样,都是保持着默认的态度。直到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份协议。上面的字让我震惊,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宁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两人知道那份协议是什么,那是冯水和唐佳佳的私下里达成了协议。五年的婚姻,给冯家留下子嗣,然后带着钱走人。这些东西还是上次高策他们在冯水那里查到的,当然他们是怎么让冯水开口提起这份协议的,就无从而知了。
  “我拿着协议去质问她,她对我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后来我俩吵的特别凶,她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韩文青的声音突然硬起来,“从那晚之后,我心里就起了杀意,计划了几天,就实施了。”
  “我在几天内抹掉了我的生活痕迹,试图让你们查不到我的存在,然后在那天晚上我随便用了个理由去她家,她心倒是挺软,就放我进来了。我带了麻绳那些工具,用安眠药把她弄晕后,就把她的脖子套在麻绳里,挂在了天花板上。”
  “你看起来劲很小,是怎么做到把她挂到天花板上的?”林莫语问她,心里想着会不会存在一个同伙。
  “我从小就干农活,其实劲很大。以前帮隔壁邻居家把猪挂在倒钩上都行,更何况唐佳佳那么轻的一个女人,”韩文青似乎回想起以前在村里的生活了,“以前的生活真好,我遇见她,既高兴又后悔,赔了一辈子进去。”
  “你死前,有没有侵犯过死者?”乔离见她没有提到这关键的一点,虽觉得这么问一个女学生不好,但为了案子还是问了。
  “你说那个啊!我在网上买的,假的。她死之前和死之后……都是我的。”韩文青说这话的时候很轻松,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
  第42章 红衣(十四)
  “你说唐佳佳爱过韩文青吗?”乔离洗完澡,摊在沙发上,问林莫语。今晚审讯迟了,乔离又在林莫语家住下了,反正他在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反而回到自己家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林莫语拿了条干毛巾走过来,轻轻地帮他擦着头发,嘴里回着:“应该是爱的吧。毕竟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这么好,就像男人对女人那样,献殷勤的背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欲望。”
  “什么不可告人的欲望?”乔离被逗乐了,拍了他一下,“说的这么玄乎。食色性也,是人之常情,也不能把欲望看的太低俗太卑鄙,顺从着自己的心来才是关键。”
  “你说的顺着自己的心就是洗完澡之后不擦头发然后感冒?”林莫语看似狠狠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又往上摸了一把,觉得有八成干,就把毛巾放了下来。
  乔离白了他一眼,嘟囔着:“这些都是小事。”
  “身体是小事?”林莫语又拍了拍他的头,那还带着湿意的发丝带着凉意,缠绕在他的手上,触感极好。林莫语靠近了些,头发下面那段白皙的脖颈和形状诱人的锁骨,让他浑身发烫,一时心猿意马起来。他咳了咳,尽力压住心里的那股冲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呦,还拽上文了,那你知不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林莫语从小语文就不好,就算是初中生学的东西,他也早就完全的还给了语文老师。听到乔离这一连串不带喘气的之乎者也,他更是被绕晕了,只能蹙着眉问:“什么意思?”
  乔离笑了,这家伙难道从小就只认体育老师吗?他往沙发上一靠,尽显慵懒之色:“就是说像我这样责任重大的法医,一定要让我的内心痛苦,筋骨劳累,让我饱受饥饿之苦,让我遇见一些错乱颠倒的事情,这样才能使我的心智强大,锻炼我的才能。”
  林莫语突然就不说话了。乔离躺下的时候是闭着眼的,半天没听见林莫语声音,有些奇怪,就半睁着眼朝他看去。
  结果看见林莫语竟然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是说不尽的柔情和怜惜,乔离鸡皮疙瘩都被激出来了,他将身体作正,暗自调成防备模式,说话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乔离。你以前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你不用在受苦了。”林莫语刚准备顺势说出以后有我照顾你,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话,就听乔离开口。
  “你受的苦也不比我少。”乔离说着从茶几上拿了一份报告递给他,“我看了一遍,根据里面的证据我也不能推断出什么。”
  林莫语眼神暗了下来,接过那份报告。那是十三年前红衣男孩悬案的尸检报告,袋子上还有股霉味,摸起来也有股寒意,那是长年累月压在潮湿阴冷的地方所致。
  林莫语在三年前打开后一次后就再也没碰过它,他在害怕,但是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打开了袋子。
  里面每样东西他都清楚地记得,袋子里只有几张薄薄的纸,一张DNA鉴定报告,还有几张照片。那尸检报告上内容他还清楚地记得:徐应童,十三岁,死因为窒息。身上除滴蜡外无明显痕迹,下半身有精斑,为死者本身。死者房间内有一箱女性衣物,可能有异装癖和自虐倾向,绳结为专业人士捆绑。因在现场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的作案痕迹,故判定为自杀。
  短短的几十字,就草率地决定了一个已经逝去的十三岁生命的后半生,将他的不甘,他的悲怒,化成一扬骨灰,一缕黑烟,尘封在一个不到几方寸的瓷罐里。
  “你也觉得他是自杀?”林莫语此时想来根烟,但又怕呛到乔离。他看向他,眼神复杂,他此刻心里很乱,其实乔离心里什么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迫切想找乔离聊聊这件事。
  “是不是自杀我不敢说。”乔离看着林莫语,心里也不大好受,他尽量放轻语气,让自己的声音起到一个安抚的作用,“毕竟这是十三年的悬案,看了这寥寥数语,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你上次又说经手的法医也待在疗养院,问不出什么实质的东西,这么一来,线索还是只有十三年前那么多。”
  “我没那么大把握解开。”乔离看着林莫语低着头不说话,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泡杯牛奶吧!你边喝我边和你说。”
  乔离很顺手地从冰箱上拿下一袋奶粉,利索地泡了杯热牛奶,端到林莫语面前,坐在他旁边说:“其实,我想了一下,根据尸检报告和你之前对我描述的那些,童童应该有性别认同障碍。”
  林莫语咽下一口牛奶,嘴边立马沾了一圈白胡子,和平时的形象大径不同,这让乔离觉得好笑。但林莫语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的注意力全在乔离说的话上,“性别认同障碍?”
  “对。性别认同障碍是心理学者和医师们使用的一种正式的诊断来形容那些经受严重性别烦躁的人们。这是一种精神病学的分类,它说的是关于转换性别身份和易装癖有关的问题。它是一种诊断的分类,而性别认同障碍也是最常应用在变性人的医学诊断上。”
  “有异装癖的都有性别认同障碍?”林莫语总觉得自己眼睛旁边有点白色的东西,便下意识地抹了抹嘴,那圈白胡子就消失了。
  乔离心里还觉得有点可惜,听到林莫语的问题后又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那倒不一定。这种障碍必须在青春期前就很明显才能确诊,具有典型此种想法的儿童在上学前就会出现症状,进入青春期后才出现诊断是不能成立的。而且这障碍必须至少持续存在6个月才可诊断。如果仅仅是女孩像假小子, 男孩有女孩子气并不能算是性别认同障碍。”
  乔离怕他听不懂,就继续说:“专家们认为儿童和青少年或成年人对于性别认同障碍的外在表现是不完全相同的。一个儿童,如果反复说自己想成为另一性别,或坚持认为自己是另一性别,那么就有这种可能了。具体表现在男孩喜欢换穿女装特别是颜色鲜艳耀眼的裙装,女孩则一直坚持穿男性的服装,还有些男生在打游戏时候特别喜欢玩女号,这也是一种可能。其实导致因素有很多,有天生的,也有后天的。家庭、周围社会关系都有可能导致他们对自己的性别认知产生障碍。”
  “以前有过这种案例。”乔离看了林莫语一眼,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说,“如果是先天性的,任何一个与性别发育有关的生理因素出了问题,都可能造成性别认同障碍。但是根据你的描述,我觉得童童对自己的性别认知障碍应该是后天的。”
  林莫语没说话,继续听他说。
  “童童的家人在他小时候给他穿裙子,把他当女孩子养。那个时段的小孩子心智不成熟,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加上中国一贯以来都缺乏良好的性教育,于是,他家里人的行为给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女孩的错觉。这种想法一直在延续,后来,他身体开始朝着男生的特征发育,但是行为举止却像个女生,喜欢洋娃娃,喜欢裙子。”
  “随着身体的发育,他越来越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嘶哑的声音,慢慢长出来的喉结,还有嘴角渐渐溢出来的胡渣。”乔离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他越来越渴望女性的打扮,最后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想法,开始偷偷得穿女装。”
  “性别认知障碍和异装癖不一样。异装癖是一种特别的爱好,就像有的人收集鞋子,有的人收集围巾,有的人恋手,有的人恋足,他们平日里见到好的就会收集,这只占他们生活的一小部分。而性别认知障碍就不一样,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就认为自己是个异性别的人。”
  乔离说了很多,林莫语终于开口了:“那……又性别认知障碍的人,都是同性恋吗?”他看着乔离,眼眸很深,那里面埋藏着的是对往事的痛苦回忆和对眼前人浓烈的感情。
  可惜乔离没有看到。他思考了片刻,盯着茶几的一个角,像在发呆。过了片刻,他突然发问   林莫语:“你是说那箱衣服上的照片吗?”
  林莫语怔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
  但是乔离以为他无法释怀的是这个,便正对着林莫语,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性别认知障碍和同性恋又有一定不同。性别认知障碍,是把自己当成另一种性别的人,再喜欢和自己同性别的人。比如说童童,他觉得自己是个女孩,而他又私藏了你的照片,”乔离说这话的时候憋了一眼林莫语,发现他神色没发生多大变化,也就没有顾忌了,“所以从根本来说,他还是异性恋,只不过心底把自己当做一个女孩来暗恋你……而同性恋的话,双方都知道自己是男性,但是都是对同性才能产生青睐之情。”
  “总而言之,对于这个案子,我能想到就这么多了。毕竟十三年过去了,你觉得亏欠他的,林清觉得亏欠他的,都用时间弥补了。”
  人能有几个十三年呢!时间最无情,带走年轻平滑的皮肤,却带不走内心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