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拂雪洋洋洒洒,如同落雪,百花主魂魄大动,心血泛起,雪白花瓣溅上殷红的血滴,用来代替眼睛的魂魄花目,已看不清周围。
邪风在花雨中溃散,黑夜里,不知名的细碎声音幽幽回荡着——
“……上神。”
“……修宴上神。”
“到我这里……来。”
入夜,总算是忙完了。
打发走宫人,明珠剪了个纸人,点化成女帝的模样,呼出一口气给她,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熟睡,以敷衍宫人。
她自己则急匆匆飞到帝陵找百花主。
白日里,看到百花主气息全无,被他们放入棺椁,她心口一痛,竟落下一滴眼泪。
明珠踏着逢春,放出妖识搜了一圈帝陵,百花主不在里头。
正疑惑时,忽嗅到一缕极微弱的幽香,隐约向东去了。明珠略一沉吟,直奔东海岸翡翠礁而去。
百花主红衣雪袖,立在海风中,发丝飞扬,不知在想什么。
“我就知你来了这里。”明珠落地收了逢春,簪回头上,问他:“已葬了?”
百花主虚弱回答:“同葬了。”
明珠这才看见他脸色雪白,捂着心口,神情痛苦。
“明珠当心,她应该在附近,还没走……”
明珠问:“什么?”
百花主缓缓倒在她身上。
明珠忙搀扶住他,他的身子轻如一株春苗,花面里,淡淡的金色碎光从缝隙中飘出,消散入风。
明珠惊觉到,他的魂魄在流逝。
仿佛是本能的,明珠抬手就是几个固魂咒,一连串的打下去。
只是效果甚微。
明珠摇了摇他,唤道:“雪满衣?”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雪满衣,别散!”又是几串固魂咒。
上古咒术,被她瞬间化用,短短时间内,层层固魂术如同牢笼铁索,囚住百花主的这缕花上魂魄。
百花主的唇上浅落着淡淡血印,明珠手指为他擦去,记忆忽然涌出:用她的气息稳魂。
她愣了片刻,俯身将唇印在百花主的唇上,渡去她的气息。
“看来是忘了。”嬉笑声乍起,说话人仿佛就在耳边。
明珠挥袖一扫,四周却空无一物。
“魂魄被割碎的滋味如何?记忆也破碎了吧?还没补回吗?哈哈哈,闭关那么久,也还是没能消化掉我,不是吗?”那声音又道。
是女人的声音,尖细又嘶哑,不知从何而来,飘飘悠悠,滑来滑去。
明珠护住百花主心脉,抬首问:“是谁?”
身前,浮出一道淡淡虚影。
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妖娆笑着,舒展出两根手指,夹着一枚金色灵珠。
“你不会把这个也忘了吧?你要忘了,我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明珠眯眼道:“无暇仙子。”
逢春化剑,一剑破空。
虚影消散后,又慢慢聚成一团,那女子吻着手指间的灵珠,媚眼如丝道:“想要吗?这是……”
她说:“——他的眼睛。”
明珠瞳孔乍缩,当即放出妖识,寻找虚影的由来之地。
她的妖识如繁星坠世,璀璨又凌厉,夹着怒火将虚影绞为千万片尘埃,追本溯源。
可,茫茫人界,无处不邪,她一无所获。
第25章 岁星天君脑子进水
万物相生相克, 力量此消彼长。
虚影与她体内的邪息似有感应,一击扑空虚影消散时, 邪息在体内肆虐,冲撞着五脏六腑,直顶灵台。明珠修为暴增,眉目凌厉,冷喝一声:“放肆! ”
邪息缩了回去。
她强压下邪息,默默咽下血沫,美目如刀, 狠狠望着虚影消散的地方。
明珠收回妖识, 体内邪息如枪尖刺喉,越是不甘,疼痛就越烈。
“无暇仙子……到底是什么?”
结成虚影, 来去自由, 却追查不到本体所在。而且言语之间, 似乎比她知道的更多。
明珠细细回忆虚影刚刚说的几句话。
魂魄割碎。
记忆破碎未能补回。
还没消化掉我……
明珠一句句分析,魂魄割碎, 是说她的魂魄, 在闭关前的那一战中也曾被割碎吗?
记忆破碎未能补回,是因为她的魂魄遭受重伤,以致记忆缺失,没能养好吗?
那无暇仙子放出虚影来,与她说的那句“还没能消化掉我吗?”又是指什么?
明珠无意看了眼百花主,体内邪息又有冒头之意。
明珠恍然大悟,心中大惊。
她体内的邪息……就是无暇仙子的!
正是这样!
她有了推论, 百年前, 她与无暇仙子交手, 碎了无暇仙子的魂魄,自己的魂魄也受了重伤,记忆破损。凝魂时,邪祟的一些魂魄碎片留在了她的体内,这才迫使自己闭关消化邪祟,百年后,她魂魄苏醒,但仍有一部分邪息没能化掉,残留至今。
疑点还有许多。
自己闭关之前,为何不留下记号,将事情来龙去脉留存在回想石上,方便她寻回记忆,早做防范呢?
还有她寝殿内,只能通过她的气息开启的密室,以及密室里靠四位界主的修为供养的匣子。
那个匣子防护更重,连她自己都无法靠近。
还有胡乐。她要想交待事情,为何不找其他人,而只告诉胡乐?
胡乐的不靠谱是出了名的。
当初她出关,胡乐说了什么来着?
如果她出关忘事,就证明她伤重未愈,一切顺其自然就是……这句话等同于什么都没有说。
而胡乐是她闭关前特地为自己留下的护关人。
现在看来,胡乐身上根本就获取不到一丁点有用的东西。胡乐讲给她的那些,也是道听途说,朦胧模糊,还有错误。
胡乐,不仅没用,反而会误导她。
既然如此,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如此安排?
明珠揉了揉额角,她收回思绪,扶起百花主。无意中,她的手碰到了百花主的花面,细密复杂的禁制察觉到她体内的邪息,将她弹开。
明珠一愣,识海内豁然开朗。
“原来……是为了防范我自己!”
不,确切的说,更像是防范她体内的邪息。
她早已察觉,自己每次触碰百花主时,邪息就像笼中兽,想扑食百花主,却无奈被她在百花主身上设下的禁制所拦。
还有密室里的东西,也是严防死守,不准带有邪息的她靠近。
如此想来,自己闭关前没有做任何标记,也没有透露任何有用信息,甚至安排了胡乐胡说八道,看似助她恢复记忆,实则绕远。种种一切,都是在防出关后的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被邪祟占据身体,图谋不轨的邪祟!
“如此说来……”明珠垂头看向百花主。
“他应该处在隐情的核心。”明珠暗想,“现在似乎所有的谜团,都在围着他转。”
明珠将百花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心贴着他的心口,慢慢渡修为暖他的身体。
百花主的手指微微挣动几下。
他睁开了眼。
“雪满衣,知道我是谁吗?”明珠问道。
魂魄流逝,会让记忆也随之消失,明珠怕他和自己一样遗忘。
“陛下,臣思来想去……”百花主开口,轻声说道,“让你与摄政王大婚,不妥。”
他无论说什么,都似带三分笑,轻轻说出来时,像极了调侃。
明珠心放了下去,收回了手,淡淡笑道:“看来百花主神志清醒了。”
“我不清醒时,也反复想了,你还是不能同岁星天君大婚。”百花主理由正当,“我们下界本是为了不让天界知晓人间变故,但王如果和岁星天君大婚,反而会惊动天界。”
明珠正色:“和摄政王大婚的事,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想过亲自来。更何况,比起大婚,我们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说:“我刚刚在这里,遇到了无暇仙子的碎影,我妖识所及千里之内,没有发现她的本体。”
百花主笑道:“你来之前,她就来过一次。我碎了她的邪影,她立刻就退了,只是我感觉她并未走远,应在某处伺机而动……这之后你就来了。”
“你被她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