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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歇见他手心发抖,发觉现在的太子还是势单力孤,不大敢公然对抗楚歇。
  是了,眼下他应该鼓励鼓励主角。
  他挣了一下那只手,揉着自己被抓红的手腕摇着头说:“我不走。殿下,证据我已经帮你偷来了,这便是我说的转机!殿下,金还赌坊的案子绝不能成死案,眼下就是扳倒楚歇的最好……唔!”
  越说越慷慨激昂。
  江晏迟用力地捂住他的嘴。
  谨慎地看了眼周围,然后才沉着脸色:“光靠这点东西根本没办法扳倒他,别说傻话了。赶快走,连夜离开皇城!回你的北境去!”
  这个主角怎么说不通。
  太惜命了吧。
  楚歇换了个方向再次劝说。
  “殿下,您之前问我,若未能保住薛氏公子,满朝文武官员是否会对您感到失望,我又是否会失望。我告诉您不会……因为那是无可奈何,那是不可抗争。但是眼下机会我已经送到殿下面前,此刻就握在殿下手里……我是费了多少周折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拿到这些东西的殿下难道不知吗。殿下难道要永远做楚歇手里的牵丝傀儡吗。”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把话说得这么轻巧。
  他根本不知道楚歇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人。
  闻言,江晏迟非但没有被一言骂醒,反而眼底暗光渐盛,像是极力压住一团火气:“你……你知不知道,许家虽然势大可远在天边,你胆敢在他眼皮子地下动这样的手脚,若没有我保你,你根本就不可能活过今晚!”
  手中的书信‘啪’地一声被用力砸在地上,沾上灰尘与草屑。
  楚歇生怕重要的证据被毁,连忙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放在怀里如同珍宝一样蹭干净,一张一张叠得仔细。
  “别摔啊……”楚歇小声地喃喃,“这个很重要的。”
  江晏迟强行将一口气忍下。
  看着他怀揣那账面和书信,如揣着一怀希冀一般小心翼翼,此刻还十分为难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想劝谏,却不知如何开口。
  慢慢地心火又渐熄。
  察觉到他眼光有些发蔫,江晏迟声音便再放软了些,只说了句“我只是怕你被发现”,便将书信账本收好,藏进袖中。
  楚歇悟了。
  想着这太子行事缜密过了头,着实是太谨慎。
  他怕这细作的身份曝光,顺藤摸瓜,拖累东宫。
  鼓励。
  还得再鼓励。
  “殿下,放心。我行事周密,就算楚歇发现异样也定不会牵连东宫。眼下真的是个好机会。我们应该赌一把。”楚歇手指东南方向的储君宫殿,巧笑盼兮,“相信我,我们会赢的……殿下会住进那东宫,成为真正的储君。不仅如此,不久的将来,殿下定当君临天下。”
  “可是,若此时东宫和楚歇彻底撕破脸,你……”
  就知道你顾虑这个。
  楚歇心下了然,绕到太子身前,捞起这位小殿下的手劝慰道:“你别怕,你是如今陛下的儿子,是国朝的太子。许侯赤胆忠心,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楚歇害死的。你看,这次的赌坊事件不正是老侯爷给你的一个小小的信号吗。”
  熟知剧情发展的楚歇知道,许家会成为太子殿下最大的后盾。
  原剧情里许纯牧是许氏最小的孙子,年方十九,却手握三十万兵马。也因结识了许纯牧,小太子才有胆子正式和楚歇撕破脸。
  自此事件之后,楚歇将会步步衰落。
  直到一年半后被一举扳倒,凌迟处死。
  如今正是这个重要转折的剧情到了。怎么能让主角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认怂。
  楚歇心底苦笑,只能搬出杀手锏。
  故而淡淡一笑。
  “殿下。是爷爷让我来帮助您。“
  “爷爷?”
  江晏迟若有所觉:“你是……”
  “我不是普通的许家后人,我姓许,名纯牧,是许家嫡系次孙,在北境掌有三十万兵权,殿下,有我给您做后盾,您别害怕。”
  江晏迟半天没回过神,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看着他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你是,许纯牧,镇国侯府的小侯爷?”
  “是,带着面具是不方便被皇城中的人认出来。殿下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殿下,包括楚歇。”
  江晏迟若有所思。
  他会是许纯牧吗。那位小侯爷驰骋沙场多年,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清癯孱弱之人呢。
  “殿下。爷爷本欲保那宁安王之子为储,可奈何为楚歇所挡,如今让我入这皇城襄助殿下也是被逼无奈……爷爷的意思是,不管谁当储君,只要是皇族嫡系血脉便可。但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楚歇那等狼子野心之人继续把持朝政。”
  此言有理。
  没有想到,眼前人竟为天下大义可奋勇至此,此等血性与肝胆,可不正是边境侯爵许家后裔当有的模样么。
  沉吟片刻,江晏迟才攥紧了手中的证据:“好,许小侯爷,我们便一起来赌这一把!”
  是输是赢,端看天命。
  若能赢。
  江晏迟转眸看向身后眼底满是光芒的人。
  定不负你期许。
  ***
  七日已过。
  薛家二公子今日午时便要押解至刑场,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眼看着就要掉了脑袋。
  真令人唏嘘。
  昌平帝依旧重病不问朝堂,可令人震惊的是,今日刚刚被封位不久的太子殿下来了。
  这仿佛预示着什么。
  众朝臣们面面相觑,跪下行礼时膝盖都在颤抖,这一礼行得真心实意,恨不能将膝盖跪破。
  而楚歇看到太子不请自来,像是一条看到猎物的毒蛇,瞳眸骤然一缩。
  江晏迟几乎能听到吐出蛇信的声音。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得闲,竟到朝堂上走一遭。”楚歇慢悠悠地问,照旧坐在了皇位旁的长椅上。
  江晏迟一步步踏上殿去,看着楚歇散漫的眼神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变得锐利如针,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江晏迟静默着说:“我是国朝的太子,父皇病重,由我辅政才理所应当。”
  抬手指着楚歇身下的长椅。
  “这个位置,是我的。”
  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歇,看着对方的脸色逐渐变得无比难看。
  楚歇压低了声音,那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江晏迟……你可还记得前太子两年前怎么死的。”
  这是楚歇第一次当众直呼太子全名。
  全然没了以往的虚与委蛇的客气。
  “我记得。”江晏迟眼里没有怯意,“他是被你害死的,我记得……很清楚。”
  妈的男主真的好有胆。
  楚歇在心里感慨,这主角气场竟然快要压过自己。
  真不敢相信他才十六岁。
  楚歇眼微微一眯,手中杯盏用力砸向地面,碰地一声碎成无数片,大殿之下落针可闻。
  “想救姓薛的是吧。”楚歇怒极反笑,“你有这个本事吗。”
  江晏迟将怀中账本和书信取出,哗啦一下抛向殿上,洋洋洒洒数百张。
  楚歇的脸色难得地慌乱一瞬。
  “你!”撑着座椅猛然站起,掐着江晏迟的脖子,手指缓缓收拢,这还是诸多朝臣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你竟在我身边安插细作!江晏迟,本以为你是一条听话的狗,倒是我小看了你!”
  “大人!”
  “楚掌印!”
  朝臣们方寸大乱,楚歇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也忙不迭地上前劝阻,这好歹是在人前啊!总得有点分寸。
  楚歇心想,就自己这反派人设,像是能有分寸的样子么。
  于是松了手,一脚把男主踹下阶梯去。
  这一脚费了他好大力气,憋了口气使劲儿踹完后胸腔内立刻涌起一股闷痛感,喉头隐隐带着些腥气。
  “咳……咳咳……”
  江晏迟是头牛吗,把他踹下去竟然要使这么大的劲儿。
  这下倒好,滚下去的人没怎么着,踹人的倒像伤着了。
  楚歇扶着长椅的椅坐,忍着痒意——自己的病弱现在还不能被人看出端倪,眼下咳两声还能当是急火攻心。
  要不小心咳出一口老血,让人看出自己命不久矣。
  只怕是明天夜里就群起攻之强行便当。
  这么想着,好容易将血气压下。楚歇先且坐在了长椅上,手撑着脑袋匀着气息。
  脸上染着些薄霞的掌印大人,微喘着,鼻尖和眼梢都带了点红,远远看上去竟有几分娇娆。
  江晏迟被心里跳出来的这个词又惊了一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定了下心神,又一步步踏上阶梯,每逼近一步还沉静地套着话:“掌印如此气急,想来也不用查了,这证据都是真的了。金还赌坊真的只是暗度陈仓买卖荫官?不止吧。”
  两年刚过,可江晏迟身长七尺,身高已超过自己的眉头,如今站在面前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素来清润的眉眼此刻冷冽如寒泉汩汩。
  “还卖私盐,是不是。”
  后排的朝臣们这才将证据捡起来一一看过,脸色均是大变。
  贩私盐,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