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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那位这举动确实有几分疼爱儿子,就是找大哥有点不太对吧,毕竟大哥外公可姓刘,沈家二少又是私生子,把这事交给大哥本身就迷。
  他回想了一下老大刚刚神色,恐怕绝对不只是牵扯一下——他分明是想把沈家那位往死里整。
  ——明明前两天还特意请人吃饭,不知道又是哪里惹了楚哥。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出去的时候看见包厢外面站了个人,踌躇着往里面张望。
  吴海洋步子稍慢。
  他们明面上遵纪守法好公民,实际上这几年为了钱也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儿,但那时候是在临海市,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基本也不会有什么事,最近才过来首都,这边关系网庞大复杂,想上下打点都怕弄错一步,况且最近又快到了换届选举的时候——
  而且这次的接触分明不是什么普通聚会。
  脑子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没慢一步,再前走的时候角落里的人影往后退了退,他从那人旁边走过,而后突然转过身来,胳膊反勾一副看见熟人的热切姿态把人搂住往角落更深处的黑暗地带扯去,事实上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卡住脖子,一只随时能断人性命的手在转身的瞬间牢牢卡住那人脖颈,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掌握生死的青年眼睛蓦然睁大,有什么抵在他后腰上,冰冰凉凉,让他一身汗毛全部竖起。
  他近乎惊恐的喊出声来:“海子哥——”
  吴海洋一怔,酒吧昏暗的光线照下来,外面一片群魔乱舞,被他扼住咽喉的青年生的平凡甚至瘦弱,一双眼紧张的往后仰着看他,跟发育不良似的矮矮的一个,脸部的轮廓莫名有点眼熟。
  他想了一下,突然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声:“锅巴?”
  ——
  林朝请来的不仅是楚瑜还有其他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着非常精明,哪怕中文还是有些生疏,但说话滴水不漏,只是偶尔若有似无泄漏出来的东西都能看得出来不是什么正经商人。
  一直到半夜才能脱身,陶恂跟着喝了不少酒,他刚刚胃穿孔的手术做完尚且还在恢复期,烟酒这些东西医生是一律不许他沾的,出去抠着车座没说话,脸白的可怕,半响才摸了止疼片出来,没计数的往嘴里倒进去,额头满是冷汗。
  “我出去一年多,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林朝在他身边坐下来,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幽蓝的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他冲前面的司机说了一句什么,陶恂疼的实在狠了没听清,司机下了车 。
  “阿恂,小舒的事我欠你和沈哥一份情,我就那一个妹妹,我那时候护不住她,如果不是沈琛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甩开那个人渣,我知道,不是因为你沈琛那样的性子恐怕根本懒得搭理我。”
  有些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陶恂的心慈和软弱曾经让他嗤之以鼻,觉得不堪大用,所以那时候觉得沈丛都比他有希望,可最后也是因为陶恂那点不堪大用的心慈他才得以逃出生天,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是个什么好人,可他确确实实欠着陶恂的。
  “阿恂,这条路,本来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从两年前就开始准备了,那时候林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首都里嗅觉灵敏的都知道有的早开始动手,我年纪轻压不住事,走投无路的时候准备上的这条路,只是后来没走成功,年底的时候听说南边开了一个玉矿我把钱都砸进去了,你知道,血本无归,再后来沈丛过来说合作,那时候林家穷途末路我也基本救不回来了,就那么跟着他。”
  当时两个选择一个走这条脏路,一条去赌那座新矿的玉,他被人骗了拿了假消息,最后赔的干干净净,他自己做的选择没什么好说的。
  他沉默了一下,有点疲惫的往后靠了靠:“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路,可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不是?陶家林家许家当初起来的时候哪个是干净的?不过后来才慢慢洗干净了,等这次危机过去了,再慢慢脱身也是一样的。”
  “你当这事儿好脱身?”陶恂的声音说不上平静,他年纪还小的时候陶家就已经摘的干净,但他依然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陶家准备脱身的阵势 。
  本来应该去上学的年纪,他却将近半年没有出过院子里的门,陶家本来商贾人家,跟沈家这种从政的人是不可能住一个院子里的,也是后来想脱身上面那位为了安全特批下来的,他母亲生他时遭过人祸,他七岁差点被绑架两次,老爷子都带过伤。
  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的痉挛了一下,他七岁时遇见过不少事,沈琛也是那两年被沈昌民接回来的,那时候沈家和陶家那几位还没有到对立的地步,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都能玩到一起,沈琛除外。
  他那时候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沈琛,虽然觉得那个后来的小孩格外好看,但也仅止于此。
  他是怎么和黏上沈琛的呢?好像就是他那时候不懂事不知道安分往外窜,结果围墙太高摔出去了,他不知道那段时间老爷子正在金盆洗手,陶家那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进退关系了无数人的生死和生计,走投无路想同归于尽的人从来不少,那个路子上的人大多不惜命。
  他出去没两步就被人盯住了,像是小混混那类人,穿的破破烂烂,但后来他回想起来那个小混混的眼神,是少见的凶戾。
  小孩子无知,危险临近时却又少见的敏感,他迈着小短腿瑟瑟发抖的往前跑,然后在后院角落里看见放学后来的小小的少年。
  ——那是和他同岁的沈琛,不同于他小时候珠圆玉润,瘦的非常厉害,眼窝微微深陷,他小时候就长的特别好看,哪怕瘦的一把骨头轮廓也好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陶恂也不会记得他,毕竟那时候沈丛和沈辉特意关照过不许跟这个私生子玩的。
  那个穿黑蓝色校服的小少年转头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明明小豆丁一样的身材,却能感觉到一股生人勿近的薄冷。
  他看着那个藕丁丸子一样的小胖子,眉头微微皱起来:“许魏,下次再逃课老师要叫家长了。”
  声音明明是冷的,可能是说话的人年纪小,又生的好看,所以听起来竟然有些奶声奶气。
  七八岁大的小孩子,只要身材不是相差太大其实并不怎么能认清楚,许魏小时候和陶恂一样被宠坏了,圆圆一个小萝卜头,都是后来才慢慢抽条瘦下来的。
  更何况当时陶恂刚刚疯玩,灰头土脸的,本来落后他两步的人并不有觉得七八岁的小孩子能骗人,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就看着那个小胖子过去哭鼻子似的抓住了旁边少年的手,迈动两根小短腿跑开了,远处有人从车上下来,伸手要抱小胖子,小胖子没让,拉着那个小孩的手死活不放,不一会儿就听见嚎啕大哭的声音。
  ——有时候年幼无知的孩子敏感的让人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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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然后呢?
  ——然而他因为哭的太凶把鼻涕擦在沈琛胳膊上被嫌弃的甩开, 小孩子没有那样携恩图报的心思,看见有大人回来甚至没有点头就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背影孤孤单单一个,凄凉的不像话。
  陶恂莫名就心疼了。
  后来沈琛就多了一个跟屁虫,谁敢暗地里欺负他,小胖子就在明面上给他欺负回去,那些年陶家如日中天, 粉雕玉琢的小胖子身边多的是巴结他的人,但他自始至终都只爱跟着沈琛, 哪怕年少的沈琛对他根本爱答不理。
  这世上是许多事是说不清楚的, 沈琛当年早熟觉得紧跟在他后面的人不怀好意,或者单纯只是认错了人, 谁知道呢?
  或者只是那么顺口一句话的事儿, 可陶小公子记住了,后来一直记的清清楚楚,暗地里跟死党说自己得罩着沈琛一辈子,小孩儿说话不经脑子,没成想后来一语成谶, 真搭了一辈子进去,可要问后不后悔,大概并没有。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总觉得琛哥值得最好的 , 他自己不够好的时候都怕自己配不上琛哥。
  一转眼就跟了这么多年, 他慢慢长开抽条变瘦, 虽然没有沈琛那样好看的惊艳,但一身衣裳穿好了看起来也是人模狗样,从初中开始就有小姑娘给他递情书,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
  天生弯,没法治,而且还死心眼的只喜欢沈琛,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沈琛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喜欢男人。
  他总有种感觉,沈琛不会喜欢任何人,除非那个人对他有利可图,说句狠点的话,沈琛大概就没颗准备好好爱谁的心。
  他心里知道的清楚,可到他自己这里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清楚琛哥对他的心思是不是一无所知,不清楚琛哥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去。
  林朝离开的时候把手放在他肩上,掌心是冷的,所接触的肩膀也是冰冷:“该怎么做是你的选择,我给的只是一个机会,陶恂,你自己要想好,不到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走这么一条路。”
  ——哪怕是他当初都不要愿意走这样一条路,可现在陶家内里什么情况,兴许只有陶恂自己心里清楚。
  陶恂回去的路上让司机停了一回车,胃里翻搅着疼痛,他在公司忙了一天,午饭和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晚上被拉着开了几瓶红酒,整个胃都不像是自己的,在路边干呕好半天把酒水吐出来才稍微好点。
  司机给陶家开车许多年,几乎是看着陶恂长大的,开车的时候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小少爷,别太逼着自己,回去叫医生看看吧。”
  ——总疼成这样一句话不说光吃止痛药不是个事儿。
  叫医生看了他可能就得被强按着住院 ,手指有点细微的颤抖,陶恂没理会,只是在黑暗里哑声开口:“张叔,别告诉我妈。”
  陶夫人对外向来雍容大气,但对上自己家里的人却向来柔软,知道了该心疼到哭,这些天她眼泪就没干过不敢再让她伤心了,陶家现在这样子,他也不能再让爸妈担心。
  老爷子的近况算不得好,老人家身体器官衰弱,是肝上的问题,脸上最近已经隐隐发黄,有时候醒了也不怎么说话,陶家事情太忙,陶恂就只能抽着夜里的时间去陪着老爷子,经常陪床照顾一陪就是一夜,这样的活法就是个铁人也顶不住,陶夫人后来就在病房旁边另开了一个房间给陶恂。
  另开一个房间方便他熬夜处理白天堆积,或者突然发生的事儿。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间里唯有沈琛偶尔打电话过来是唯一的慰藉。
  晚上打电话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陶恂保持的良好 ,沈琛也从来没有挂断的时候。
  ——哪怕沈琛在国外也并不轻松,压力倍增,跟他以为的事情并不相同,要更复杂,涉及的也更多,他原以为一个星期半个月就能处理好的事 ,恐怕时间还得延长。
  他是他导师的得意门生,回去后导师指点过他两次,但那边的形势还是乱成了一团,理不清头绪,能肯定的只有一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更像是一次处心积虑的,想把他往绝路上逼的精心准备。
  其实还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回国一年多,故土的习惯扎根心底,不仅是饮食作息和天气,更为重要的是人。
  习惯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你习惯了一个人在转身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当你回头的时候发现他远在万里之遥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那种不可言说的空落。
  他从前不是没离开过,那时心无旁骛有没有那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所谓,如果有,大概就是没有人随时随地的跟在他身边,熟知他所有喜好的不便 ,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他确实不能否认,相识二十多年,没人比陶恂更了解他 ,更通透的知道他的一切,但从前他从未有过这样回头的空落 ,对于沈琛来说,这世上甚至没有什么值得他回头看上一眼。
  他冷漠孤僻桀骜锐利,完美的继承着沈昌民的薄情与伪装的一丝不错的面具,他确确实实就是这样一个人,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也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值得他停下看一眼。
  陶恂用了两辈子才把他冷的跟冰一样的心脏捂的热乎了一些。
  总归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加班后的青年微微靠在椅背上,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思,乔迪的女友专门送了加班夜宵,临时的办公室里充满了奶油和面包的诱人的香气,引得他有些饥肠辘辘。
  乔迪分了一半给他,刚刚还累的要死要活的人在接受女友投喂过后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下子又活络起来,明明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还有心情快乐的展望未来。
  顶着黑眼圈,张牙舞爪的对所有人比划着:“等这次危机过去之后,我要去休半年的婚假!”
  堆满文件的办公室热闹起来,有人开始开起玩笑,沈琛看了他一眼,竟然也点了一下头,乔迪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尖叫着隔着半个桌子想大力搂住沈琛摇晃。
  “bugger me!!!”
  结局当然被毫不留情的掀开,他从来不喜欢别人碰的。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有些莫名的想念国内的玉米排骨汤,吃完马上开始继续加班,总得早些把事情做完才能回去。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敲击桌面,说不清是心浮气躁还是那一刻的神思不定,本以为一个星期左右能搞定的事,到现在快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手里是近三个月的收支明细和报表,哪个环节出错,又是什么人出错只能一遍遍核对,谁都不敢怠慢。
  陶恂手术结束后没多久,有老爷子和陶夫人亲自看着跑不了,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早早睡了的。
  ——而万里之外首都医院再次迎来彻夜的灯光。
  ——电话里说的好听,谁都早已收工睡觉,事实上谁都没有片刻清闲,总以为自己忙忙碌碌,对方过的还算好就好,然而事实上,恐怕没有谁过的比谁更舒心。
  只不过是在对方面前依然一身安稳平安的模样。
  ——
  陶恂没拒绝第二次见面,然后开始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时候金发碧眼的外国佬k想去射击 ,陶恂以前也玩这个,甚至不要命的时候想过玩把真的,差点没给他爹把腿都给罚跪断了。
  楚瑜的枪法非常准,几乎是弹无虚发,抬手的动作利落干净的可怕,能感觉不是玩的好,更像是平时就用的习惯,在射击场上的青年周身气势迫人,就连那本来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都因那气势增色两分 。
  吴海洋在场外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的时候小郭在外面等他,看见他冲上来胳膊肘刚好撞了一下,把虚虚掩盖的白色鎏金盒子撞开一点,露出里面银色金属质感的半截东西。
  “海——”谨小慎微的甚至有些瑟缩的青年一下子僵直了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想扯住吴海洋衣裳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吴海洋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行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对得起楚哥以前教的你吗?这地方你愿意等会儿就等会儿,不愿意就算了,楚哥现在在里边玩了,得有一会儿才能抽出时间来。”
  走了两步,又往回看了一眼,眼里的光有几分复杂:“你还没辞职了吧?楚哥让你先呆着,不用忙着辞职。”
  他没说的是楚瑜的下一句话,留着兴许还能有点用,白捡来的一个,不用也是白不用。
  小郭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并没有想的太过于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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