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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一切安排妥当,胡氏面上喜气洋洋,萧晟也得意至极,待额头上的伤养的差不多,忍不住和往日的狐朋狗友们约着出城行猎。
  正月天寒,几日前下的大雪还未化,按理说是难猎到好物的,可萧晟被关了一趟金吾卫大牢,过年也过的不顺意,后来更被萧淳砸了一镇纸,如今复仇之计有了安排,那浪荡的心又蠢蠢欲动,行猎不为猎到好物,只一群人风风火火放纵玩闹一回。
  意外就发生在行猎途中,萧晟的马儿忽然发狂,冲下了山崖,萧晟连人带马跌到了四五丈深的山崖之下,等随行的侍从和同伴搜寻下去,只看到断腿的马儿血流如注,却不见萧晟的人,消息传回国公府已是晚上,胡氏肝胆俱裂,整个国公府一片鸡飞狗跳。
  萧淳亲自走了一趟京兆尹衙门报官,京兆尹一听国公府世子出事,立刻派了衙差前去搜山,萧淳带着国公府的家丁护卫一并去城外搜寻,大雪漭漭,皑皑看不到头,整整一夜,没有找到任何和萧晟有关的线索,萧晟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二日一早,萧惕带着程戈和王寅几个也赶到了城外来,一夜之间,萧淳苍老了十岁,看到萧惕时眼底忍不住生出明光来,萧惕安抚了几句,带着金吾卫的人上了山,一番搜寻,萧惕一行不负众望的找到了几处诡异痕迹。
  萧晟似乎被人劫走了。
  堂堂忠国公世子,谁敢轻易将他劫走?而萧晟虽然张扬跋扈,却没有招惹王公们的习惯,便是对其他世家子弟呼来喝去,那些人家权势弱于国公府,又哪里敢打他的主意?
  萧淳又急又气,“这阵子我们国公府安分守己,谁会对他下手?还是如此无影无踪的!”
  萧惕沉吟一瞬道,“此前青州案,郑世楼几个人死的时候也是毫无线索。”
  萧淳豁然抬头,青州案……是了,萧晟此前在查何家的人,难道是查到了不该查的,所以要被那幕后之人灭口了?想到此处,萧淳冷汗淋漓,青州案一查到京城就断了线索,可想而知触碰到了谁的利益,国公府便是在显赫,又哪能同那幕后之人相比?!
  萧淳拢着披风的手有些颤抖,一夜没睡的他脑子混沌不堪,只能带着期待的望着萧惕,萧惕略一沉吟,“郑世楼几人是青州悍匪,杀了也无所谓,且后来证明郑世楼没死,可见那人不会为了灭口而灭口,此番对他,或许能手下留情。”
  “那就要快!”萧淳一把抓住萧惕的手臂,“这是京兆尹查不了了,我这就去见岳立山,含章,你和我同去,你大哥还要靠你找回来!”
  萧淳抓的极用力,仿佛萧惕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萧惕语声沉静的安抚,“父亲放心,我自当尽全力的。”
  ……
  裴婠一家都要准备赴宴了,却得知国公府萧晟又出事了,当下哪里还有心思赴宴,裴敬原只带着元氏和裴婠一起往国公府探问。
  连番的变故都因萧晟而起,裴婠见到萧筠的时候萧筠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一边骂萧晟一边哭,裴婠安慰着他,也觉萧晟实在是自作孽。
  哭了一场,萧筠看着裴婠眸色复杂的道:“我大哥这样子,我真是不想让他……婠婠,你是不是也极看不上我大哥?”
  裴婠失笑,“他是你大哥,我看不看得上有什么所谓?”
  萧筠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道:“那要是让你……嫁给我大哥呢?”
  裴婠笑意一滞,见萧筠满眸都是小心翼翼,当下心头一凉,“你是认真的?我嫁给你大哥?”
  萧筠心虚道,“我听见我父亲和母亲在说,你家世品貌皆是出挑,他们自然想给大哥求个好夫人,所以……所以才……”
  裴婠一怔,这才明白为何又要宴请他们一次,她心底满是抗拒,再想到那日萧晟的眼神,手背上像是被虫子爬过似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连连摇头,“不行的,这不行,我不会嫁给你大哥,我和他不成,你父亲和母亲怎能看中我?”
  萧筠苦笑,“我和母亲提过一句,可是你明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父母早在暗暗为我们挑人选,或许都要人定下来了我们才能知道,婠婠,你若真不愿意,便早早和你父亲母亲说清楚吧,只有他们回绝了才有用。”
  裴婠哭笑不得,前世嫁给宋嘉彦,这辈子嫁给萧晟?
  真是太荒唐了!
  她几乎迫不及待的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找母亲,你大哥虽然出了事,可保不准你母亲和我母亲说起这事……”
  萧筠明白裴婠的担心,也不阻拦,裴婠出了房门便快步往主院去,可刚冲出一道月洞门便撞在了一人身上,一双手将她扶住,又温和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裴婠豁然抬眸,待看尽萧惕眼底,刹那间便觉鼻尖一酸,当下便说不出话来,萧惕皱眉,看到了她眼底的委屈,“怎么了?”
  往月洞门之后看了一眼,萧惕甚至怀疑萧筠欺负了裴婠,裴婠站直,一时不知如何说这件事,又望一眼萧惕,心想萧惕知道这件事吗?
  “到底怎么了?萧筠和你说了什么?你若不说,我可要问她去了。”
  裴婠一把拉住萧惕的袖子,定了定神才道:“她……她说国公爷有意……有意为萧晟求娶我?”
  女儿家自己提起这事是极羞涩的,然而此刻裴婠如临大敌,却顾不上羞赫了,一听这话,萧惕眼底却无半分意外,裴婠当下明白,“三叔知道了?”
  萧惕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嗯,我知道了……”
  裴婠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问,知道了之后呢?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萧惕笑起来,轻轻抚了抚她发顶,“他配不上你,你放心,他没有机会肖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六!今天也是萧·护妻狂魔·惕~
  第50章 残疾
  萧惕的语气极温柔,可眼底深处又藏着残忍,裴婠一瞬间觉得将她捧在掌心的三叔,和前世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督主重叠了,她没有害怕,可心底深处却漫出颤栗,当萧惕的手从裴婠发顶收回之时,裴婠一把握住了他。
  裴婠问:“三叔要做什么?”
  裴婠的敏锐出乎萧惕的意料,他又笑一下,“你放心,我会让父亲改变主意。”
  裴婠松了口气,将萧惕的手放了开,她一颗心落回原处,而萧惕眼底再难窥见半分戾气,凤眸如山岳平湖般沉定,裴婠片刻前的惊惶彻底消散了。
  她望着萧惕,忍不住道,“三叔,萧晟能找回来吗?”
  萧惕眸色微深,转而问,“你希望他回来吗?”
  裴婠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萧惕又问,“哪怕他回来之后,会求娶你?”
  裴婠犹豫片刻,“他求娶,父亲母亲会拒绝,国公爷迫不了我们。”
  萧惕一瞬间心口涩痛了一下,他不知自己是何种心理,在听到裴婠说国公府逼迫不了长乐候之时,竟然觉得不快,他时而会忘记,裴婠有重兵在握的父亲,只凭他父亲就能护住他。
  萧惕默了默,方才回答之前的疑问,“他……会回来的,皇城司会帮忙一起找。”
  裴婠眼底生出笑意来,明眸弯弯眯起,萧惕心底的郁气便也散了三分,“你安心,我听闻你们过府了,便回府看看,你刚才那般着急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母亲,我想和母亲提这事。”裴婠语气越发松快,“不过不必了,母亲必定会拒绝的,我刚才太慌了,现在见到三叔便不怕了。”
  裴婠不加掩饰的表达对他的信任,言语间或许还有依赖,萧惕四肢百骸皆暖,又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发顶,“好,那我陪你一会儿。”
  萧惕还要回衙门,在元氏派人过来寻裴婠之前,萧惕和裴婠分了开。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萧惕出了国公府大门,上马直接出了城。
  ……
  萧晟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自己掉在了冰窟窿里,手脚皆被绑着,眼睛也被蒙住,一片漆黑之中,他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冷风声,萧晟费力的动了动唇角,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啊啊声,嗓子撕裂般的痛,全身上下亦冻到失去知觉,萧晟恐惧的颤抖起来。
  “救……救……”使足了力气,他气息微弱的喊出两个字,冷风一吹便散了,他尤记自己策马摔下了山崖,可摔下去便晕了,就算同行的侍从没找到他,他也不至于被绑了起来。
  忽然,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在风声中显得尤其阴森可怖。
  萧晟下意识往后缩,动了两下,身子便抵在了一处墙面上,他退无可退,而那脚步一步一步的靠近他,最终,停在了他身前三步之地。
  然后,萧晟听到了一道格外沉冷粗粝的声音,“何修文和你说了什么?”
  这声音全然陌生,悍狠杀气十足,虽然没看到这人的脸,可萧晟心底已想象出了一个精壮干练的杀手模样,“我……没……没说什么……”
  他语声沙哑的争辩,一颗心已跳若擂鼓,何修文……何修文便是何廷生长子,他从前与其很有几分情分,何家出事之后他有心相帮,这才进了金吾卫大牢。他分明已经被放出来了,怎么还有人将他抓来拷问何家的事?
  萧晟打了个哆嗦,下一刻一记重拳落在了他脸上,他人被打歪在地上,口中腥甜涌出,脑袋昏痛,半晌爬不起来,一只手却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他有没有和你提过账本的事?”
  萧晟讲不出话来,只能下意识摇头,什么账本,他根本不知道,见到何修文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金吾卫的人便到了,他不知道劳什子账本!
  见他不语,那只手忽而掐住了他的脖子,萧晟只觉喉头钻心的痛,下一瞬所有的空气都被阻隔在外,他长大嘴巴呼吸,肺部像有细细密密的针在扎,身子如同一尾下了油锅的鱼一般动弹挣扎,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那人的手放了开。
  “再给你一次机会。”
  粗粝的话音落定,一把锋利的刀落在了萧晟颈边,萧晟正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在这喘气的功夫,他颈子上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萧晟快哭了,摇头,“我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我只是想帮他逃出京城去,他们家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萧晟怕死,扯着嘶哑的嗓子说话,来人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答案,挽了个刀花,一刀扎在了他肩胛骨的位置,刀尖入肉三寸,血花一下就冒了出来,萧晟一声凄厉的惨叫,呼啸的寒风中,令人毛骨悚然。
  来人狠狠的转动刀尖,萧晟疼的抖如筛糠,喉咙里嗬嗬有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很快,他晕了过去。意识模糊之际,那把刀终于停止了对他的折磨,他朦胧间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在说话,语声低沉,乍一听还有几分熟悉,可他再也支撑不住,还没分辨出那人在说什么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后来萧晟又被冷水泼醒过两次,还是被问账本的事,同样的问题,来人不厌其烦的问了几十次,拳打脚踢是轻的,那把刀又扎进了他的大腿,大概看他真的怕死,也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来人最终放过了他。
  ……
  萧晟已经失踪了三日,时间越久,被找到的希望越是渺茫。
  胡氏忧虑过度病倒在床,萧淳也在几日间生了更多白发,几乎不约而同的,一家人都把希望放在了萧惕身上。萧惕带着金吾卫禁卫们四处搜寻,三日之中只回府换过一次衣裳,他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萧淳到他院门口的时候,正好迎上他出来,见萧惕面上疲色甚重,萧淳到底生出几分愧疚。
  两日后的傍晚,萧惕带着人马在云雾山西面的山坳之中发现了萧晟,此处距离他们狩猎之地已走出近百里,若非金吾卫擅长追踪,只怕萧晟要被活活冻死。
  萧晟被带回京城之时已几乎成了死人,萧淳请了三位御医入府,才勉强救了过来,然而御医说,萧晟身上除了冻伤还有外伤,最要命一处在腿上,以后即便好了也要留下残疾。听见这话,胡氏当时就栽倒在地,萧淳也眼前一黑。
  朝中有制,有残疾在身者,不得入仕,萧晟若真的残废了,便等于断送了仕途,而即便他继承了忠国公的爵位,往后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闲散公爵罢了。更让萧淳难受的是,若萧晟不得入仕,国公府必定要走向没落。
  躺了两天,萧晟才在重伤之中醒了过来,一见到萧淳和胡氏,萧晟忍不住嚎哭起来,待萧淳问起,萧晟言语不详的复述了当日情形,萧淳一听就白了脸,他早就劝告过萧晟不要惹上何家,可他偏偏不听,事到如今,却是害人害己。
  萧淳随后就去拜访了岳立山。
  裴敬原得了消息,带着裴琰一起去看了看萧晟,回来后便言萧晟后半辈子堪忧,裴琰却松了口气,到了这般地步,便是忠国公府也没脸开口求娶自家妹妹了!
  裴婠没想到萧晟这么惨,虽说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可即便在金吾卫大牢最绝望的时候,萧晟只怕也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大的苦楚在等着他,好好一个人差点死了,还要落下残疾,寻常人都接受不了,更别说萧晟那样的出身那样的性子。
  裴婠有些唏嘘,又隔了两日便也往国公府去了一遭,萧筠陪在一脸病容的胡氏身边,胡氏看着裴婠,颇有种诡异的遗憾之感,裴婠被她看的心惊肉跳,陪了一会儿方才和萧筠离开,二人在后花园说了会儿话,裴婠眼见的看到空青的身影一闪而逝,萧惕回来了!
  萧筠也看到了,神色一时复杂起来,“大哥变成这样,我们府上看来看去,好像只有他能撑得起门庭了,如果他不是半路找回来的就好了。”
  裴婠不赞同的睨了她一眼,萧筠也自知理亏不敢再说,就在这时,萧惕朝她们走了过来,萧筠不在似往日那般见到他就甩脸子走人,今日见萧惕走近,还嗫喏的喊了一声“三哥”,萧惕点了点头,看向裴婠,“怎么过来了?”
  裴婠眼珠儿一转,“府上出事了,我来看看夫人和筠儿。”
  萧惕眼底染上了笑意,“眼下时辰不早了,可要回府?”
  萧筠一听这话心底翻了个白眼,哪有一开口就赶别人回府的?!
  然而裴婠点头,“要走了。”
  萧惕便自然而然的道,“好,我送你回去。”
  裴婠便和萧筠告别,萧筠愣愣的应了,看到萧惕跟在裴婠身边出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离开萧筠的视线,裴婠便急忙道,“三叔,萧晟是你找回来的吗?”
  萧惕颔首,语气乍听之下水波不兴的,“我既应了你,自然会把他找回来。”
  裴婠道,“没想到他这般惨。”
  萧惕狭眸,“嗯?我听出来一点遗憾的意思……”
  裴婠忙摇头,“那倒也不是,他此番应该算是咎由自取吧,只是不知道是谁对他下了这样重的手?他可是国公府世子啊。”
  萧惕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就因他出身显贵不知天高地厚,才生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次捡回一条命可算他的造化。”
  裴婠知道萧晟的遭遇,还以为萧惕说的是他掺和何家的事,不由也点头,“他是太没分寸了。”
  萧惕笑意微深,怜爱的抚了抚裴婠发顶,待走出门口看到裴府的马车,便恹恹的叹了口气,“这几日实在太累了,我可以和你坐马车吗?”
  哪有坐裴婠的马车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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