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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婠问元瑶,“你要何时让舅舅和舅母提此事?”
  元瑶忙道,“这倒不急,我和三公子还不熟识,且女家主动到底不好听,我想着有你从中撮合,或许到时候只需姑父姑母暗示一番,他家便会主动下定,如此岂不完满?”
  裴婠明白了,元瑶这是想先和萧惕生出私情来。
  “好婠婠,你就帮帮我嘛……”
  见裴婠面露迟疑,元瑶忽而皱眉,“婠婠,你不会对他……”
  裴婠心头一跳,还没做出反应,元瑶已摇头道:“你必定不会,你是什么身份,配几位殿下都是够的,好妹妹,我便当你答应了哦。”
  裴婠唯有苦笑。
  ……
  萧惕连着几日都在金吾卫当值,忙碌非常,元瑶没有机会,只得跟着父亲母亲去旧故府上应酬,走了四五家,也见了好几位公子,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谁也比不上萧惕。
  元瑶越发将萧惕放在了心上,又事无巨细和裴婠打听,裴婠心焦不已,见萧惕久不上门,一问才知,萧惕一直在费心思查案,萧晟终于要被放出来了。
  萧晟被放出来这日天上正在落雪,从前煊赫莽撞的国公府世子被关了快一月,身上所有的锐气都被摧折殆尽,又因受了刑,身上伤患也颇多。
  胡氏几个一见到萧晟就嚎啕大哭,萧淳见长子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只能叹气,看着阴沉沉的天色,他更觉一道阴霾笼罩在国公府上空,衬得萧氏有种气数将尽的凄凉感。
  萧晟在金吾卫大牢撑了多日,一回府连伤带吓便病倒了,萧淳看看担不起事的长子,再看看唯唯诺诺的次子萧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萧惕的身上。
  当夜,萧淳将萧惕叫到了书房之中,问他,“你想在金吾卫干下去,还是想去兵部历练?”
  萧惕听明白了萧淳的意思,直接道,“孩儿想留在金吾卫。”
  萧淳蹙眉,“你已身居都尉之职,再往上便是副指挥使了,有朱诚压着,这几年你的位置很难动,且金吾卫虽然显贵,实权却小,也不利你结交人脉,倒是去兵部历练对你颇有益处,我本想借着长乐候举荐你大哥,可如今,我想让长乐候举荐你入兵部。”
  萧惕眼底闪过一抹微光,抬眼时却只有受宠若惊的怔忪,“父亲——”
  萧淳叹了口气,比起月前的深沉迫人,此刻的他苍老而惶然,眉眼间更沁着深深的忧虑,然而萧惕道:“孩儿这半年颇为打眼,此刻若入兵部,只怕又要激起风浪,且入金吾卫是睿王殿下保举——”
  萧淳眼角一跳,他竟将这点忘了,他满意的看着萧惕,将心底那念头压了下去。
  虽然不再有求于裴家,可如今萧晟平安出来,裴敬原也回京不久,第二日,萧淳还是下了帖子邀裴敬原一家过府饮宴,又得知元思南一家入京,帖子上也邀了他一家。
  元瑶得知这消息,当下便高兴坏了。
  ……
  到了赴宴这日,长乐候府一行午时之后到了国公府。
  萧晟归来,胡氏心境大好,连带着对萧惕和和善了三分,她还不知萧淳器重起萧惕来,想着裴敬原兵权在握,平日里两府也走动颇多,于是对侯府一行分外礼待,元思南一家虽然和国公府没甚往来,却靠着侯府的面子被奉为上宾。
  一到侯府,裴敬原便和萧淳去了书房,胡氏和元氏说话,小辈们自凑到了一处。
  府中无事可干,萧霖便提议去演武场,萧筠本不爱看他们耍枪弄棒,却禁不住元瑶想去,一行人至演武场,萧晟病怏怏的不动,裴琰先拿起了长弓准备射箭。
  元瑶拉拉裴婠的手,直朝萧惕使眼色,“婠婠,我想学。”
  裴婠有苦难言,半晌才喊了一声,“三叔——”
  萧惕正欲张弓,闻言走过来,“何事?”
  裴婠还在犹豫着,元瑶先一脸期待的道,“三公子,可能教教我们箭术?”
  萧惕目光扫过二人,心底大概明白了,见裴婠垂着眸子作难又心虚的样子一时有些好笑,他转头喊,“毓之,你箭术超群,过来教教她们。”
  说完这话,竟就走了,裴琰拿着一把长弓过来,皱眉道,“你们细皮嫩手的,连弓都拉不开,学什么箭术——”
  裴琰性子粗直,哪里能照顾元瑶的小女儿心思,元瑶吃瘪,看了一眼远处萧惕的背影很是气恼,怎么有这样不解风情的人呢!
  裴婠暗暗松了口气,和萧筠一起劝着才将元瑶拉回了内院。
  元瑶愁眉苦脸,她虽然比不上裴婠出身好,从前也是被要风得风的,如今萧惕半分不搭理她,她实在是又恼怒又不甘。
  裴婠心底也不好受,虽然萧惕什么都没说,可帮着元瑶和萧惕套近乎,一来她自己说不上来的抗拒,二来,她下意识觉得萧惕也不会喜欢这样。
  晚上一起用膳之时,裴婠心虚的不敢看萧惕,宴席之上,裴敬原对萧惕颇多褒奖,萧淳一边自谦,面上却也浮起几分得意之色,胡氏心底五味陈杂,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萧晟一时没说什么,萧晟病中,萧霖不善酒,便只好萧惕起身敬酒。
  裴婠垂着脑袋,时不时看一眼萧惕,瞧见萧惕到最后眉眼间染上了醉态,一时心底有些疑窦,不知萧惕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
  用完了宴席,长辈们相谈甚欢,裴婠却没什么心思谈笑,眼见天色不早,裴敬原方才领着一行人告辞,萧淳带着萧惕亲自将他们送至府门处,裴婠总觉得萧惕在看着她,待回眸望去,却见萧惕竟看着别处,元瑶大着胆子去和萧惕告辞,萧惕破天荒的对她露了一丝笑意。
  裴婠咬了咬牙,帘子一掀,矮身钻进了马车。
  一路上裴婠一言未发,元氏探问,裴婠只推说自己累了,等回了侯府,元瑶又要拉着裴婠说话,裴婠一狠心推说困倦自去歇下。
  沐浴梳洗,裴婠心底憋着气半点笑意也没露,雪茶和辛夷不解,也不敢多问,裴婠也不折腾,早早便躺在了榻上,一定神,裴婠脑海里就浮现出萧惕临别时对元瑶的笑容来,那笑容本只是一丝,后来竟渐渐放大,最后变作了平日里对着她时才有的温柔。
  裴婠心底百爪挠心一般,辗转反侧许久,好容易入了梦,却是个噩梦。
  梦里元瑶一袭大红嫁衣,笑着拉着她的手撒娇,“婠婠,我终于得偿所愿了,姑父帮忙提了亲事,国公府马上就要来下定了,婠婠,你不为我开心吗?”
  ……
  裴婠大汗淋漓的醒了过来,她不仅不开心,鼻尖还有些酸。
  地龙烧的极热,格栅之外点着一盏昏灯,而窗外黑黢黢的,还未至天明之时。
  裴婠想着那个梦,想着元瑶嫁衣加身巧笑嫣然的模样,一颗心生疼的拧了起来,幼时她也不喜欢哥哥裴琰对别的小娃娃好,可那种不喜却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强烈,那时的不喜,只需要母亲哄她一句她就能笑着让哥哥带其他小姑娘去园子里玩,可如今,母亲便是哄她一百句,她也不愿意让梦里的景象成真。
  裴婠一瞬间想到了萧筠的眼泪,她这会儿鼻尖微酸,眼眶发热,莫名也有些想哭。
  想到元瑶那日的话,她又想,庶子怎么了,萧惕比国公府另外两个公子都出类拔萃,他配谁都配得上。
  裴婠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床帐一掀,窗槅透进的光甚至比平日里更加刺目,雪茶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笑道,“小姐!昨夜下大雪了!快起来看雪!”
  裴婠起身便看到外面园子里积了厚厚的雪,和几日前成霜的雪不同,昨夜的雪踏上去能没过她的靴面,好似踩在棉絮上似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这是一个比往年冷上许多的冬日,裴婠出一趟门手就要被冻的通红,必须时时刻刻抱着汤婆子才好,因昨夜那个梦,裴婠再见元瑶,心底就有个疙瘩,元瑶再想拉着她说悄悄话,裴婠便直言道,“三叔性子是有些生人勿近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元瑶蹙眉道,“那他就没有对哪个姑娘另眼相待过吗?”
  裴婠略一犹豫,“有。”
  元瑶大睁了眸子,“他对谁另眼相待了?”
  裴婠面不改色道,“我。”
  元瑶张大了嘴巴,“那是因为你们……你们是……”
  元瑶还想说你们是叔侄,可看到裴婠的表情她找补不过来了,裴婠眉眼间温柔淡去,尽是不可撼动的笃定,元瑶知道,裴婠之所以这样,全是因为仗着萧惕是当真对她呵护体贴,心底被刺了一下,元瑶狠狠瞪裴婠一眼转身走了。
  元瑶一走,裴婠的有恃无恐一下崩塌下来,她发愁的想,自己这又是何必。
  自这日,元瑶再没有来找过裴婠,裴婠心底有些尴尬,暗暗后悔不该激元瑶,却也没打算去示好,又过两日,萧惕终于又来了侯府。
  萧惕和裴琰一起回来,他们来时裴婠正在主院陪元氏,一听萧惕来,裴婠不由开始别扭,就在萧惕和裴琰刚进院门的时候,元瑶来了。
  元瑶看看裴婠,再看看萧惕,眼底透着一股子愤懑。
  而萧惕目光扫过裴婠,神色淡淡的。
  裴婠简直要落荒而逃,她刚对元瑶大放了一回厥词,可如今看到萧惕,却忽然摸不准自己是不是萧惕的另眼相待了,裴婠编了个谎就回了兰泽院。
  裴琰没发觉裴婠哪里不妥,萧惕却眸色微深,便以看鹦鹉为借口跟了上去,走了没多远,元瑶斜刺刺杀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萧惕蹙眉看着元瑶,谁料元瑶红着脸,眸色凛然问他,“你只对婠婠一个人好吗?”
  萧惕挑眉,元瑶见四下无人继续道,“我问婠婠你对谁另眼相待,婠婠说就对她……”
  萧惕眼底豁然一亮,像得了什么惊喜,片刻又沉下神色,点头道,“她说的不错。”
  元瑶眉眼一下子耷拉下来,片刻抬眸,又狠狠瞪萧惕,“你想谋娶婠婠,我姑姑他们不会答应的。”说完这话,元瑶提着裙裾愤愤离开。
  萧惕不以为忤的笑了下,往兰泽院去。
  裴婠虽到了兰泽院,却烦闷的不愿进屋子,中庭有一片完好无瑕的雪地,她便拿着汤婆子一个人在雪地上印脚印玩,正低着头走的认真,冷不防响起萧惕的声音。
  “待在这里不冷吗?”
  裴婠豁然抬眸,手上一滑,精致的汤婆子骨碌碌滚到了五步之外去。
  萧惕见她愣住,几步走上前来将汤婆子捡了起来,精致的铜壶外面包裹着一层镂空花纹,萧惕一边把玩一边走到她跟前来,“在这发什么愣?”
  见萧惕一个人来,裴婠情绪反倒收的更多,她镇定的叫了一声“三叔”,然后便伸手,“给我吧,我进去就是。”
  萧惕却不给她,只一双深眸不错不错盯着她。
  裴婠心跳的越来越快,待要去夺,萧惕却高高举起了手,裴婠踮脚够了两下,丧气道,“三叔这是做什么——”
  萧惕看进她眼底,“那你躲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更新啦~小宝贝们都还在吗~
  第47章 信任
  裴婠被萧惕这话说的心虚,面上却不显,微愕的道,“我何时躲三叔了?”
  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想掩藏情绪时,一般人还真要被哄骗过去,可站在她面前的是萧惕,萧惕本就心思洞明,再加上这几月相处,萧惕如何不知裴婠这话言不由衷,他淡笑了下,“我刚来你便要回院子,回了院子,却又不进屋,岂非是躲我?”
  裴婠眼神闪了下,看着萧惕温和的神情,便又想到了昨夜那梦境,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得垂下眸子,恹恹道:“我不是躲三叔。”
  “那是怎么了?不想见我?”萧惕继续问着,抬高的手放下来,见裴婠指尖被冻得通红,一伸手将汤婆子放回了她掌中。
  裴婠抬眸望了萧惕一眼,转身继续往无瑕雪地上走去,她一步一步走的极小心,每一个脚印都完完整整,“我自没有不想见三叔。”
  裴婠的脚印小巧,萧惕眉头微蹙,便也跟着她的步子,每一步都踩在她小巧脚印的旁边,雪地里留下两串并行的脚印,一大一小,一眼看上去很有些亲昵意味。
  裴婠垂头丧气的,太多难言的情绪盛在她心底,对着萧惕,便一句都说不出了,想到元瑶,裴婠有些不好意思,抬眸看了眼萧惕,裴婠忽然道:“三叔可看到我表姐了?”
  萧惕心底笑了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看到了,怎么了?”
  裴婠唇角紧抿着,低声道,“我表姐,性子虽有些粗枝大叶,却爱憎分明,没那些弯弯绕绕心思,谁若是娶她为妻,她必定全心相待,她活泼可爱,亦多趣味,和她在一处,总是有闹不完的乐子,再冷清的地方,有她在也能热闹起来。”
  萧惕听她越说语声越低,一时不知是该心疼她还是该恼她,只顺着她的话道:“当真吗?我本没瞧出来,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谁若娶了你表姐,倒也是福气。”
  裴婠忽的顿住脚步,唇角动了动,却没说出接下来的话,她秀眉蹙着,看上去作难又委屈,萧惕瞧着,心便软了,“怎么不继续说了?你表姐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这话锋转的有些快,裴婠一愣方才抬眸看萧惕,“当然……是三叔对我好。”
  萧惕似笑非笑的,“你既知道我对你好,怎反倒帮起她了?”
  裴婠清凌凌的眸子微睁,见她这表情,萧惕忽然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傻呢?别人让你帮你就帮?我对你好都白好了?”
  裴婠四肢百骸回暖,忙道,“不是,我只是……”
  萧惕眼底很是受伤的样子,“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对你再好,别人几句话你就能把三叔推出去,到底你表姐和你更亲近些,你说吧,你想让三叔做什么?教你表姐学箭术?”
  裴婠忙摇头,“我没有,我也不想让三叔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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