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还有在各部来支放粮食时,收取贿赂,甚至故意为难,索要回银的。
在任上,许还被人巴结着。可这要下了狱,估计得有不少来落井下石的。到时候就算不是死罪,出来也就剩半条命了。
这几个人也是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
谁知道雍亲王会搞突然袭击这一套,若是早有消息,他们也不至于被动若此。
加上,雍亲王在外一贯是个冷血直断的形象,那从来不近人情的名声,让他们谁也不敢心存侥幸。
在这个时候,听了李彰善的话,就像在走投无路时,看见了一处断崖。
虽然知道爬上去很可能会摔死,但也总比被直接送上断头台要强得多。
赵进福头一个带人冲进了后院,他已打定了主意,今晚不管是谁,皇子也好,世子也好,手起刀落!
大不了之后带着全家逃往关外,总比直接押解进京要强。
可是,很诡异的,几队人马先后冲进了府衙后院,却一个看守的侍卫都没看到。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屋子都黑着灯,整座府衙就像一只在夜里张开了大口的恶兽,正等着将他们一口吞下!
“糟了!”
赵进福脸色一白,转身就要往出跑,原本黑着的院子上方却猛地亮起了一圈火把!
此时,府衙门外,远远看见火光的阿齐鼐和李彰善,带着另一伙人冲了过来。
“保护王爷!保护世子!”
这伙人马的动静颇大,阿齐鼐更是一马当前,头一个冲进了府衙大门。
没有冲杀声,没有尖叫声,甚至听不到刀兵相交的撞击声。
阿齐鼐一路冲进了府衙后院,才猛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尴尬。
府衙早已被数不清的兵士包围,火把的照耀下,弓箭都拉满了弦。
赵进福、蔡越等人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就弃甲投降了。
雍亲王带着弘昇和自己的一干人等,站在灯火大亮的后厅台阶上。
这里面有一个阿齐鼐之前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但那身官服和腰间的令牌,他却认得,九门提督隆科多。
“微臣来迟,让王爷和世子受惊了,请王爷恕罪!”
阿齐鼐和李彰善又齐齐跪在了台阶下面。
苏伟站在四阿哥后面,偷偷打了个哈欠,这两个人一天跪了太多次了,他都看腻了。
“你们是来救人的?”弘昇扬起下巴,一脸的不相信。
“是,是。臣等收到消息时,赵进福这伙歹人已经出发了!”李彰善开口道。
“微臣马上调齐护兵赶来,谁知晚了一步,还好有提督大人看守,否则微臣万死难辞其咎!”阿齐鼐又俯身向隆科多拜了拜。
“放屁!”
远处已经被绑起来的赵进福等人听到了阿齐鼐和李彰善的话,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们根本就是被人利用了,李彰善忽悠他们来刺杀雍亲王,随后与阿齐鼐一起来救人。不仅可以立功抵罪,在一片混乱时,说不定还可以杀了他们灭口。
到时,无论多大的罪,在救了皇子这一条上,都可以酌情赦免了。
“明明是你唆使的我们!”
“李彰善,你个乌龟儿子的,老子饶不了你!”
几个司官冲着阿齐鼐和李彰善大喊大叫。
赵进福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他虽然官职不高,但在通州呆了多年,送走了几位上官,谁知竟然会折在这儿!
“阿齐鼐,你想独善其身,做梦!”
赵进福恶狠狠地道,又跟着回头看向身后的蔡越,“蔡越,把你的账本都呈上去,阿齐鼐吞了多少,让雍亲王看看!”
蔡越脸色一变,竟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蔡越,你!”
此时,蔡越的心里也是天人交战。拿出账本,纵然可以拉阿齐鼐下水,可也坐实了他做假账的事。
可要是不拿出来,他手里握着的就不止阿齐鼐一个人的把柄,还有仓场总署上几任总督的账目。这是一把双刃剑,能杀他,但或许也能救他。
阿齐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俯身拱手向雍亲王道:“王爷,微臣深知犯下大罪。您要如何处置,微臣都自甘领受。但微臣有一事,要向王爷陈明。”
“你说,”四阿哥脸色平淡,似乎这一晚上的刀光剑影,都只是一出他早就预料过的闹剧。
“通州三仓的弊病在微臣刚到任时,就上折禀明过万岁爷了。中仓、西仓一度常年亏空,微臣到任时,底账上有大量不清账目。微臣就此连上几道奏折,可都被万岁爷驳回了。各部亏空不追旧责,万岁爷宽以待人,微臣只能接过这偌大的窟窿,想尽办法拆东墙补西墙。”
“可是,这粮食不是能凭空变出来的,仓场的沉疴旧症也不是微臣一人就能改变的。微臣知道,新米换旧米,耸人听闻。但王爷可知?一斤新米可折算三斤陈米。若非如此,黄河大水,各地闹灾,漕粮被各处截留,国仓早就空了,哪还能养活这满京的八旗子弟?”
“胡说八道!”弘昇听得心下惊诧,忍不住出声喝止。
阿齐鼐垂下了头,不再言语,台阶上的雍亲王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
“王爷?”
隆科多上前了一步,“微臣先把这些刺客压下去了。”
“去吧,把人看好了。”
四阿哥低头看向阿齐鼐和李彰善,“你们两个既然是来救人的,那也算有功,今夜就先回去休息吧,一切待到明日再说。”
“是,是,臣等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阿齐鼐和李彰善起了身,那边被士兵压下去的赵进福等人还兀自喝骂不休。
“伯父,就这么放他们走啦?”弘昇满脸的不甘心。
“能抓住这些已经不错了,你年纪小,做事不要太贪心。”
四阿哥拍了拍弘昇的肩膀,带着苏公公走回了自己住的堂屋。
弘昇还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自己这位四伯的背影,心头的感觉有些复杂。
他一边异常敬佩这位伯父的深谋远虑,隆科多埋伏在府衙周围的事,他还是大半夜的被从床上叫起来时才知道的。
另一边又有些恐惧,这一天从京城到通州,他这位四伯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翌日,清晨
外面的鸟叫声刚响起来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李彰善就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阿齐鼐的住处。
阿齐鼐自是一夜没睡,李彰善拿着手里的信,脸色白的可怕,“京里来消息了,京仓都被控制住了,也是步军统领的人马。”
“这下可不好办了,万岁爷这次,难道真要拿京通粮仓开刀了?”
“咱们怎么办啊,大人?”
李彰善擦了擦脸上的汗,“都说雍亲王之前为准备春祭,在延庆殿清修了两个多月。谁知这刚出来没两天,竟然就接了个这么大的差事。”
阿齐鼐拿出信封里的另一张信纸。
“雍亲王这人一贯是针扎不穿,水泼不进的,京里的人也很难摸到他的喜好……”
阿齐鼐看着手上的信,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些,“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什么办法?”李彰善问道。
“你还记得一直跟在雍亲王身后的,那个身穿靛青色长袍的人吗?”
“记得,”李彰善仔细回忆了一下,“看起来不像是侍卫,但身份很高的样子,跟随雍亲王的侍卫都对那个人很尊敬。”
“如果我没猜错,”阿齐鼐原地走了两步,“那个人应该就是雍亲王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苏培盛!”
“太监?”李彰善有些吃惊,“那个人看起来不像太监啊。”
“信上说,雍亲王这次来通州,是带着那位苏公公一起来的。”
阿齐鼐笃定地道,“传闻这位苏公公很得雍亲王看重,若是能从他这儿开个口子,也许,咱们就能在雍亲王手下讨条活路了。”
第461章 规制
康熙五十年
二月初九, 通州府衙
“苏公公?”
苏伟刚打茅房出来, 眼前就横插出一人来。
这人不是旁人, 就是昨晚扰人清梦之一的李彰善。
苏伟回头看了看茅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总觉得有点别扭。
“你, 认识咱家?”
“唉哟, 苏公公的大名满京城谁不知道啊?”
李彰善笑的一脸谄媚, “小人也常往京里去,听过苏公公的不少事迹呢。”
苏伟对这一套溜须拍马的功夫早就免疫了,虚虚地应了一声, 就往前院走。
“苏公公, 您这是要出去啊?”李彰善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是啊,王爷今天忙着查账, 跟前不用人伺候,咱家就打算去出去走走。”
“那正好啊, ”李彰善双眼一亮,“要说这通州城,没人比小人更熟悉了。今天就让小人做个东,带苏公公在这城里好好逛逛?”
苏伟转头看向李彰善,李彰善立马一脸的殷切挚诚……
…… ……
城北码头
“师傅, 这小鱼干怎么卖?”
“半斤二十个铜板, 都是新鲜的河鱼晒的,好吃着呢。”
“给我来两斤!”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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