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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收拾好叫人备了马车,就听见沈然的声音,他大步迈进来正要开口,见了颜喆好像白日见鬼般后退半步,绕开颜喆进屋道:“今日朝堂变了天了,你们听说了不曾?”
  颜若栩有些疑惑,问道:“何事?”
  沈然精致的眉眼间露出一丝不屑:“萧氏府上被御林军围住了,现在好多人在他们门口瞧热闹呢!”
  苏全安已经将盛州那桩案子查了个清楚,颜若栩早知道皇兄会拿萧氏发难,不过不曾想到动作这般迅速,一时有些欣喜,舒展开眉眼道。
  “自作孽不可活!”
  只有颜喆还被蒙在鼓中,他不解的抓了抓头发,走上前对沈然道:“你方才说什么,萧大人可是朝中一品大员,萧帅才领兵去了边城,你可不许胡说!”
  沈然猛地后退一步,保证自己离这脾气暴躁的小侯爷至少半丈之距,这才悠悠道:“若是不信!侯爷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颜若栩扯着颜喆的袖子坐下来,温声对他道:“既然是皇兄下的令,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万万不许冲动。”
  颜喆这才坐下来,沉默不语,他上一回随军去边城,萧彦臣对他多加照顾,心中对萧氏印象颇佳也是正常。
  “阿喆,有些事情阿姐要说与你听……”
  颜若栩挑了些能说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告知了颜喆,她害怕他不知真相,一时冲动坐下什么错事。
  正说得一半,宫里头来了人,火急火燎地道:“公主快去太子府一趟吧,太子妃要生产了!”
  颜若栩急忙上了马车,马蹄声哒哒,一路往太子府而去。
  太子妃生产这是头等的大喜事,徐皇后早就上了心,听见有人报太子妃今早有了动静,立刻就出宫来到了府中,谁知道到了府邸一片混乱,太子妃身边除了嬷嬷婢女们,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莫说太子,连太子妃母家之人都未到。
  萧嘉柔捂着肚子披头散发地跪倒在门口,羊水已经破了,血水早就弄脏了衣裙,她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扶着门框想站起来,可荡漾在四肢百骸的痛楚令她冷汗淋淋,她沉重的呼吸着,浑身无力,喘着粗气问道。
  “殿下呢!我要见殿下!”
  从鬓角滚滚落下的汗珠濡湿了她的发丝,平日里永远端庄的姿态消失不见,她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几分扭曲,紧紧攥着身旁扶她的婢女道:“快带我去!”
  那小婢女的手被萧嘉柔攥得生疼,加上太子妃可怖的脸色以及浑身的血污之气,她忍不住吓得哭起来。
  诺诺地道:“太子殿下不在府邸中。”
  徐皇后匆匆而来之时,府邸之中便是这等的乱像,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快步上前扶着自家儿媳的手腕,惊道:“快躺到床上去。”
  接着她环顾周围聚集着的众人:“你们站着作甚?产婆太医何在?”
  太子妃随身的嬷嬷从人堆中挤出来,满头大汗地道:“禀皇后娘娘,都请来了。”
  萧嘉柔终于被架着走入了厂房,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已经破了皮,流下点点红迹。
  剧烈的产痛一波一波如同涨潮的江水,片刻不休的席卷、拍打,令人痛不欲生,甚至淹没了她的神智。
  颜若栩匆匆赶到太子府邸中时,府中的混乱还未曾平息,徐皇后坐在前厅与进出的太医还有产婆说着话,不足的双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
  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由小婢送入产房,再化作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送出来。
  女人变形的哭嚎分外刺耳,颜若栩稳了稳心神,踏步而入的瞬间,一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骤然出现,穿透周围嘈杂的人声,闪电一般涌入颜若栩的耳朵。
  皇兄的孩子安然降生了,在御林军围着萧氏府邸之时,这个孩子呱呱坠地,不知是喜是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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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恭喜皇后娘娘, 太子妃生下了小世子,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产婆捧着裹在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喜悦地大声道。
  屋子里的下人们跪倒一片, 全都在贺喜。
  唯有太子妃萧嘉柔的贴身嬷嬷撩开帘子走入产房之中, 去看那虚弱的已快睡去的太子妃。
  那孩子生得粉琢玉雕, 格外的讨人喜欢, 徐皇后将孩字抱在怀中,眉眼之间全是欣慰的笑意:“若栩, 你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像极了你皇兄,这眉眼之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颜若栩将拢在孩子脸庞上的锦被拨弄开些,露出孩子圆滚滚的脸蛋, 她忍不住也笑起来,叹息道:“真可爱, 的确有些像皇兄。”
  话音方落,忽而听见内室一阵喧哗传出,接着便是瓷器破碎之声。
  萧嘉柔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夹带着嘶哑的哭嚎, 徐皇后蹙了眉, 抱着孩子一边轻轻摇晃边疑惑道:“今日是怎么了,太子府邸里头乱糟糟的,你皇兄去哪了?”
  言必,方才还一脸欣然齐声贺喜的下人们脸色一怵, 纷纷缄默。
  颜若栩攥紧了拳, 对徐皇后道:“母后稍安勿躁,我去里头看看。”
  说着迎着喧哗的产房而去, 萧嘉柔半坐在床榻上,地下是一碗打翻了的汤药。
  “若栩,若栩!”萧嘉若柔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对她伸出双手。
  “求求你!带我去见殿下,我想见殿下!”
  颜若栩错开了目光,冷冷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缓缓道:“皇嫂不必着急,待皇兄处理好政事,自会来看你,产后身子虚弱,皇嫂该保重身子要紧。”
  萧嘉柔拼命地摇头,身上的中衣早被汗水濡湿,黏腻的贴在皮肤上,模样狼狈不堪,眼中却一片清明,她急促道:“不可!待殿下来看我就太晚了。”
  “太晚了?何事太晚了?”颜若栩上前一步,纵然眼前的萧嘉柔看起来凄惨可怜,她却想起了双目被挖去,面容尽毁的冯将军,还有死在沙场上的大燕将士,以及失去田地,一家人生离死别的盛州人。
  颜若栩的话语中包含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她情难自已,目光缓缓向前移动,落在萧嘉柔惊慌失措的面孔之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萧嘉柔抓着锦被往里面缩了缩,几乎是用气声道:“今日一早太子殿下便出了府,他派了御林军将我萧氏府邸围住,说……说我父亲涉及到了盛州那案子里去,要全力配合苏大人清查。”
  “既然只是配合查案而已,皇嫂何必这般紧张,还是其中有诸多的隐情,萧府里面禁不起苏大人的一查?”
  颜若栩垂眸看着萧嘉柔,她的母族究竟做了什么,想必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清楚,若只是配合调查,皇兄不必派御林军将萧氏府邸围住,以萧嘉柔沉稳的性子也不会如此失态。
  不知是不是番话令萧嘉柔冷静下来,她的身子还在轻微的发抖,低头沉默了片刻,仰头看向颜若栩的时候,那脸上居然挤出一丝笑意。
  “若栩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颜若栩不忍心继续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转身走了出去。
  徐皇后大概从下人口中听说了今日发生之事,见得颜若栩出来,立即对她道:“若栩,萧府之事你也听说了吗?”
  颜若栩看着母亲,缓缓点头。
  徐皇后欲言又止,思索了一会后长叹一声不住地摇头,朝堂之事她从来不插手,虽不知道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这里头的东西不归她去管。
  如今乾景帝的身子弱,病痛连连,已经没有余力去处理繁杂的政务,几乎将权柄都交到了太子之手,太子无论做什么,她这做母亲的只会全力支持,断没有去折儿子脸面的道理。
  本该欢天喜地祝贺新生命的诞生,因为今日朝堂之变抹上了阴霾。
  御林军乃是天子亲自调配,是天子的近臣,他们将萧氏上下围住不说,太子还命令陆氏领着亲兵在城内戒严。
  皇兄此举像是未雨绸缪,在防备着什么。
  这般慎重,显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像是一时兴起的举动,就算萧氏牵涉在盛州钱氏一案之中,最多不过贪图一些银两,如此未免太过于严处。
  颜若栩守着一盏烛火在房中等候许久,那明灭的火光倒映在眸中,像是烧不尽的山火,灼烧不休,燥乱令人心神不安。
  夜间的温度比起白日低的许多,凄风细雨,帐上的流苏坠左右轻摆。
  直到了后半夜,领着亲兵在城门驻守的陆垣蛰才匆忙归来,他一身的寒气,身上的玄铁甲上甚至凝结了微薄的水汽,双眸夹杂了红血丝,一脸疲惫。
  今日一早被太子招走之后,他到现在才得空归来。
  颜若栩急忙差人将小厨房温着的莲子羹汤端上来:“快吃两口,看你的脸色今日定是忙坏了。”
  陆垣蛰坐下来没说话,缓了缓道:“萧昌呈已经被扣在府中了,萧氏上上下下全都被禁足,看殿下的意思,似乎准备借此扳倒萧氏。”
  说罢他端起手旁的莲子羹汤,仰头饮了几口,蹙眉接着道:“现在盛州那桩案子不光苏大人一个人负责,殿下还指派了徐大人同查。”
  舅舅徐恪吏是萧氏的死对头,两家本就势同水火,现在他负责起萧氏的案子来,萧昌呈如何有好果子吃。
  可颜若栩总有隐约的担心,盛州之案不足以定萧氏的罪,那不过是他们累累恶行的冰山一角,单凭这一点最多是降职罚俸,远没有到杀头之罪,可看皇兄现在的种种举动,已经有连根铲除的意思。
  萧家世子萧彦臣如今领兵远去边城,手里头握着数万的雄兵,倘若真的处置了萧氏,萧彦臣闻讯后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佣兵而反可如何是好?
  “陆公子,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时机还不成熟,只怕不妥。”
  颜若栩此话也同样勾起了陆垣蛰的担忧,如今想来,太子殿下极有可能是故意将萧彦臣指派离京,这也解释了他为何不许颜喆同去,颜喆身为颜氏的青年子弟,上次在边城表现十分突出,这一回是去历练的好机会,再立几个军功回来,论功行赏之时就可晋升军阶,无论是对颜氏皇族还是颜喆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好事情。
  当时未曾深思,现在想来确实蹊跷,难道殿下从派遣萧彦臣离京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叫他回来?
  颜若栩看着蹙眉深思的陆垣蛰笑了笑,见他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想笑又念他今日辛苦,起身抽走了他手中的空碗道:“如今多思也无益处,再不歇下只怕天就快亮了,快睡吧。”
  陆垣蛰笑了笑,拱手道:“你说的是,下回我若还这般晚归,你也不必等我,我睡去书房就好了。”
  他站起来舒展了筋骨,驾轻就熟的准备去床榻上取被子和枕头,大婚之后的这些日子,他都是这般,自己将床铺好,为了不叫别人看见,还要早起先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颜若初看着他眼下的青灰,还有满脸的疲态,轻轻走到了他的身后,将手按在他怀中抱着的被子上,清了清嗓子,眼神没有焦点的在虚空之中摇摆不定。
  她穿着居家的中衣,白底红花的修身襦裙,一头乌发挽作简单的云髻,发间的金玉簪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粉色的唇微微抿成一线,好像还有什么话未曾说出口。
  “若栩,还有什么事么?”
  陆垣蛰已经很是困倦,白日间忙得没有歇过一刻钟,若是在军营里他恐怕倒在地上就能和衣而卧,可是当颜若栩这样站在眼前时,他的瞌睡霎时无影无踪,只愣愣看着颜若栩那双闪烁的水眸。
  他越是看,颜若栩越是有些恼,她蹙起眉,手在被子上压了压,小声道:“今日你累了,我看还是……睡床榻上吧,比地上舒坦些,明早也不用为了避下人眼目起早。”
  话还未曾说完,陆垣蛰已经将手中的被子扔回到了榻上,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床榻上,自成亲以来,这喜床别说睡,就是坐都没有坐过几回。
  陆垣蛰高兴到了极点,倒有些轻飘飘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看着盯着脚尖的颜若栩乐滋滋道:“这样的话,那今夜要委屈公主了睡地上了,惭愧惭愧。”
  颜若栩闻言一惊,愣愣的抬起头来道:“啊?这……无妨的。”
  说罢颜若栩便准备弯腰去取床上的被子,脸色已经白成了一片,也不去看坐在一侧的陆垣蛰,抱着被子转身就要走。
  “慢!”陆垣蛰急忙扯住了颜若栩的衣袖,将她手中的被子夺下来,歪着头去看颜若栩的脸色,柔柔地笑道:“公主金枝玉叶,我怎可叫你睡地上呢,陛下皇后若是知晓了,岂不是要砍我的头。”
  幽暗的烛火下少年脸上蓄了慢慢地笑,唇角边微微勾起,眸中亮光闪闪。
  颜若栩双手环胸,后知后觉道陆垣蛰这是在逗她,不禁气急。
  “那还是陆公子睡地上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蛰:不要,我不要睡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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