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是施倾倾,那你为何知道施倾倾的做过的事情?
我有她的记忆。
一来就有吗?
嗯,一来就有。
柳三叶继续追问:你来自哪里?
施倾倾抽噎着回道:我来自地球。
一听到地球二字,柳三叶激动得差点眩晕过去。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柳三叶见施倾倾仍再哭,安慰说: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施倾倾的哭声突然停下:真的吗?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施倾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心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就莫名其妙睡一觉就来了。
柳三叶皱眉:来这儿之前,你是否看过什么书?
没有。
那你知道顾盼怜、云逸仙、君以清这些人吗?
不知道,他们是谁?
柳三叶有些许的失落,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继续又问了些平常问题。
比方说她是何时来的,来时可有什么异常,施倾倾都一一作答,她的回答中规中矩,叫人挑不出错。
柳三叶没问出什么,也没再多问,毕竟这里是死牢,不太方便,但她既然知道了施倾倾是无辜的,自然不会将她继续留在此处。
她想了个法子偷偷将施倾倾带了出来,然后将现场伪装成是施倾倾自己越狱的现场。
柳三叶趁着夜深,把施倾倾带到云之城外的一块浮石上,她在浮石上为施倾倾治好了伤,临别前她再三叮嘱: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救了你,你走后不要在这儿做过多停留,去中土,我回鹤归宗后会去找你,这是通讯符,你拿好。
施倾倾收了通讯符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会尽快离开这里,谢谢你相信我,救我离开。
柳三叶心中愧疚:本来就是我捉你进死牢的,救你是应当的。
之后柳三叶又交代了施倾倾一些事,让她不要将穿越的事情告诉别人,路上注意不要被人抓住了,交代完后两人各自分开。
柳三叶走后,施倾倾一个人站在浮石上。
月华如水,笼罩着她染血的衣襟,她一改之前的忐忑与胆怯,轻笑着将手中的通讯符寸寸化为灰烬。
第67章 惊变
月夜, 云下镇。
岳家房屋里, 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邱桃老奶奶在油灯下织着布, 梭子来回穿梭,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油灯微光笼罩的角落里, 岳雁正抱着小狗捉跳蚤, 她捡回来的小狗如今已被奶奶洗得白白净净,小脏狗变成了小白狗。
岳雁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苗苗:你看你这么小,像秧苗一样。
岳雁给苗苗喂了一颗糖, 自己吃了一颗, 她屁颠屁颠爬起来, 也想给奶奶吃一颗, 邱桃奶奶笑着说:奶奶不喜欢吃糖, 雁雁吃。
岳雁撅着嘴:奶奶不听话,苗苗都吃了。
奶奶吃了糖会长蛀牙。
可是奶奶的牙齿都掉光了呀。
邱桃奶奶板着脸:胡说, 奶奶明明还剩下三颗牙齿呢。
说着,她张开嘴给岳雁看,嘴里空荡荡的, 果然只剩下了三颗牙齿, 岳雁被没牙的奶奶逗得咯咯直笑。
邱桃余光瞥见窗外, 发现何晴夏还站在院子里,便对她喊:何大人进屋来吧,外边冷。
何晴夏冷冰冰地摇了摇头。
邱桃问:何大人一直守在我家做什么?
何晴夏道:仙师吩咐的。
这样啊。邱桃收回目光, 用手摸了摸岳雁的小脑袋,雁雁,快去叫何大人进屋来。
岳雁一听要去找何大人,吓得缩进了奶奶的怀里。
邱桃摸了摸岳雁的脑袋:何大人是好人,她还给了你糖吃呢,我们怎么能让她在外面挨冻呢?
岳雁听了这话有些动摇,邱桃捧着岳雁的脸亲了一口:雁雁要听话。
岳雁面色发红:奶奶这么大的人了,还亲人。
邱桃笑着说:好,奶奶以后不亲了,雁雁乖,快去把何大人叫进来。
这回,岳雁倒是听话,迈开小腿往屋外跑去,苗苗紧随其后,一晃眼,一人一狗都没入了黑夜里。
岳雁远远地站着,怯生生喊:何何大人
第一声,何晴夏没听见,直到第二声,何晴夏才像是听到了一般,慢慢把脑袋转了过来,黑夜里的一双眼,吓得岳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晴夏摆着一张臭脸问:叫我干什么。
奶奶让我岳雁前两声还能听出在说什么,后面的就全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何晴夏:
何晴夏被岳雁惹得心烦,微微皱起了眉,就在这时,后方骤然传来一声惨叫,她立马回头,竟见眼前的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奶奶
屋子着火后,岳雁凄厉哭嚎着往屋子的方向奔去,何晴夏将岳雁摁到在地,自己纵身一跃,跳进了窗户里,很快,她便把屋中的老人夹抱着带了出来。
两人一冲出房屋,后面的整座房屋轰然倒塌,与此同时,周围的房子被瞬间点燃,火势凶猛异常,完全不给人片刻逃脱的机会,四周的街坊邻里,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都变成了焦尸。
火浪顷刻吞噬了黑夜,一时之间,哀嚎哭叫,鸡鸣狗吠,响彻整个云下镇。
岳雁被吓得哽咽不止,惊魂未定的奶奶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她颤抖着双唇,久久没有动作。
此时此刻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出现了大片大片嘶哑怪叫的乌鸦,这群乌鸦来势凶猛,仅一会儿功夫,便密密麻麻笼罩住了整片赤红的天空,何晴夏见此心下大骇,脱口而出:是那妖怪!
说罢,她忙领着两人往开阔地带逃去。
一路浓烟滚滚,灼浪飞溅,数以万计的乌鸦撞开了居民的窗门啃食人肉,血肉横飞,凄厉惨叫不绝于耳,四处都有着火的百姓从高楼坠落,人还未落地,就被乌鸦啃食成了一具具骷髅。乌鸦所过之处,皑皑白骨,死相枕藉。
到处都是火海,她们根本逃无可逃。
何晴夏面如死灰,看目前的情势,整个云下镇都难逃一劫,父亲恐怕也凶多吉少,她第一时间想到仙师,但仙师并未将明视符给她,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云之城,双目通红。
血红的天际,一个人形骷髅踩着层层叠叠的乌鸦,蹦蹦跳跳来到了何晴夏三人面前,她好奇地指着岳雁:你看着好像一个人。
何晴夏拔出长刀,挡在了岳雁的面前,骷髅对何晴夏的举动熟视无睹,她自顾自道:我知道了,你像我。
说罢,骷髅的周身开始长出血肉,一会儿功夫就成了施倾倾的模样,邱桃看见变成人形的骷髅,吓得差点晕厥过去:施倾倾,你是施倾倾!你变成厉鬼来报复我们了!
施倾倾笑得烂漫无邪:你看着也好熟悉,你是娘亲的儿媳邱桃,你看我记得对不对?
邱桃闻言推倒了之前的猜测,她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施倾倾的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理所当然地回道:我自然是娘亲的女儿呀。
邱桃完全失去了理智:你胡说,她根本就没有女儿,她只有一个儿子!
你才胡说!施倾倾突然变脸,数百只乌鸦将邱桃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她不过是个老妇人,哪儿经得起这番折腾,身体几处骨头都折了,痛苦不堪,岳雁见了哭得歇斯底里。
邱桃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盯着施倾倾:你你是那个被施倾倾打掉的死胎!
施倾倾手伸成抓,一把掐住了邱桃的脖子:娘亲才没有想杀我,她最喜欢我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的!你们全是坏人,该死!
邱桃被掐得说不出话,整张脸都成了青紫色,她听见了岳雁的哭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喊:求何大人带雁雁走。
何晴夏点点头,即刻抱起岳雁往反方向逃去。
也就在这时,施倾倾将手中的老人砸向了地面,街道被砸出了一个大坑,老人瞬间成了肉泥。
何晴夏听见这声巨响后红了眼眶,她未回头,只死死地捂住岳雁的双眼拼命奔跑,她时刻谨记着仙师的嘱托,要保护好岳雁。
施倾倾杀了邱桃,并没忘了逃跑的两人,她手中的利爪铁链一出,轻易将两人捅穿。
两人毫无反抗之力,砰砰两声倒在血泊中,岳雁怀中的粉色荷包掉了出来,五颜六色的糖果洒落在青石台阶上,清脆宛如珠玉。
岳雁受伤颇重,腹部不停地淌着血,鲜血的热气与眼中的热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何大人我好痛啊你给我一颗糖吃吧。
何晴夏听了,忙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糖,只是糖还未塞进岳雁的嘴里,岳雁就咽了气。
手中的糖像弹珠一样,在火光中跳跃几下,就不动了。
施倾倾紧接着又补了一记铁爪,血泉喷进火焰里,烧得滋滋响,何晴夏眼睛睁得很大,口鼻没了呼吸。
三人接连死去,施倾倾这才恢复了笑颜,她开始在火海中踱步,摇曳的火光映红了惨白的脸颊:烧吧烧吧,把所有人都烧死,这样娘亲就能复活了。
说着,她抬头看着云之城,口中喃喃:可惜我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云之城中的云挚,也低头看向了云下镇
次日清晨,巡逻的护城弟子站在浮石上相互交谈,其中一个无意间低头,直接吓白了脸。
其他人问他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回:云下镇没了
这个消息,如同飓风,很快席卷了云之城,不过须臾,整片烧焦的废墟上空,就浩浩汤汤飞满了修士,柳三叶闻讯匆匆赶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弟子回:昨天晚上,整个云下镇都被烧了。
白瞳沉声道:这里全是施倾倾的妖气。
柳三叶心头一惊,惊慌失色地往岳雁家奔去,白瞳见状也御剑跟了去,云下镇四处都弥漫着焦糊味儿,横七竖八的焦尸在漆黑的土地上,有的面目全非,有的姿势诡异,昨日的繁荣,今天全成了废墟。
柳三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脑海里还浮现着前几日里,大街小巷上的喧嚣叫卖,一下子大家竟都安静了。
柳三叶不习惯这寂静,没飞多远就无力地降落在地上,白瞳一直默默跟着她,她们静静地沿着小巷往前走,越往前,越是触目惊心,有些死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内脏流了一地,半边身子都成了焦骨。
柳三叶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她红着眼睛,深一步浅一步往前走,直至来到一个三级阶梯前,这里洒满了漂亮的五色糖果,它们在大火中幸存了下来,成为废墟中唯一的亮色。
两人停在糖果前,久久伫立,这时,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从砖瓦残木中钻了出来,并不停地围着柳三叶和白瞳吠叫。
白瞳懂了小狗的意思,轰飞了眼前坍塌的房屋,紧接着何晴夏和岳雁的尸体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白瞳取出晶石从何晴夏的眼中得到了她身前最后看到的影像,那个杀了她们的凶手就是施倾倾。
这一刻,柳三叶终是崩溃,跪倒在地上。
白瞳几乎瞬间明白:施倾倾是你放走的?
柳三叶哽咽着点头,她把头深深埋进了青石台阶里,浑身战栗,如同一只走进绝路的野兽,她的一念之差竟害死数万生灵,她已无颜面对这里的所有亡灵。
愧疚和悔恨,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了在了海底,周围一片黑暗,没有出路,只有自我唾弃。
她甚至还不如原来的柳三叶,她开始怀疑自己,或许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天空之上,云挚出现在一众修士中,他拿出一个正焚烧着厉鬼魂魄的火炉,然后将火炉放置在镇中上空。
接着洪亮威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小鬼居然在我眼皮底下把整个云下镇烧了,实在胆大包天,我要把她放这儿焚烧七七四十九天,以儆效尤。
原来这火炉中的魂魄就是施倾倾。
云挚眉头一挑,看向身后众人:说来这小鬼不是已经被鹤归宗的柳道友捉住,关进死牢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作乱了?昨晚是哪个家伙在办事?
柳三叶回道:是我放走了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传音而来的女子,女子步履艰难,从废墟中走出,她哑着声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我害死了他们。
众人不解,云挚亦皱起了眉头:柳道友是在说笑吗?你千方百计把这妖怪捉了过来,怎么又放了她?
柳三叶面无血色:她骗了我。
云挚觉得稀奇:柳道友竟会被一个妖怪骗了。
天上的人,一个个面色古怪,似乎都在奇怪,鹤归宗来的修士怎么会如此愚蠢,被一个妖怪欺骗?
比起云下镇的数万人命,显然高阶修士的糗事,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云挚继续追问:柳道友是如何被一个妖怪欺骗的?
柳三叶听见这声追问,仿佛浑身血液被抽走,大脑亦停止了思考,她究竟为什么会被骗?她以为那个人和她一样,只是个无辜卷入这场纷争中的人,她们不坏,是原身坏,可如今看来,到底谁才是罪恶的那一方?
她总说原身是恶毒女配,可是恶毒女配却从未害死一人,反倒是她害死了这么多人,她们究竟谁才是恶?柳三叶已经分不清了,她的精神濒临崩溃。
白瞳道:事已至此,我们自会向宗门请罪,就不劳您费心了。说着,她将此处的信息传至宗门执事堂。
云挚幸灾乐祸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贵宗门对杀伤凡人一事处理尤为严苛,这上万条人命因柳道友而死,想必柳道友的刑罚不会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