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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其他类型 > 长风几万里 > 长风几万里 第82节
  千秋馆里间,宋大夫正在整理医案,见谢琢进来,眼神一亮:“我将炎心草减至三钱,另外加进了勿寒子,你试试这新药方的效用如何!”
  谢琢坐下后,将手腕递过去。陆骁站在旁边,又担心起来——即使从信中已经知道谢琢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可这种心情依然抑制不住。
  他想,他虽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但如今有了阿瓷,他便不禁贪求,和阿瓷在一起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莫要分离才好。
  半晌后,宋大夫收回搭脉的手:“较上次过来时,又好些了。”他朝陆骁笑道,“陆小侯爷从凌北送来的那些草药,有几种效果都不错。如今已入秋,若公子今年冬天再不犯寒疾,那病邪尽除便真的可期了。”
  三日后,李恪登基,改年号为“征和”,有“征伐四夷而天下和平”之意,又尊嫡母皇后为慈圣皇太后,生母贤妃为惠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将宫务交接后,逐渐深居简出,少有露面。
  登基大典结束,李恪下诏,加开恩科,为朝廷取贤纳士。
  万象更新。
  作者有话要说:  比一个用汉白玉雕刻成的心~谢谢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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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伐四夷而天下和平。——应劭注《汉书·武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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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大楚习俗, 加冠及笄前都不正式过生辰,以免惊动鬼神,将命收了去。
  谢琢的生辰在十二月十一, 因家中无长辈,便跟陆骁说好, 由他替自己简单束发戴冠即可,不用在乎那些虚礼。
  陆骁自己的冠礼随随便便就在中军帐里过了,但轮到谢琢加冠, 陆骁特意跑了一趟钦天监,让监官挑了一个最吉利的时辰。
  谢琢寅时就被叫起来了, 他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困倦得睁不开眼。
  陆骁极为上心,他取来昨日就备好的祭祀贡品在老树下的石桌摆好, 又给谢琢披上厚厚的斗篷,戴好狐裘围脖, 这才牵着人出了卧房。
  悬挂的灯笼下,双手执着香,陆骁认真道:“祭告天地祖先, 今日阿瓷就成年了,望你们能保佑阿瓷无病无灾。”
  他又说了许多,然后将陆家祖宗的神主牌位也摆了出来,再次执香:“阿瓷是要与我过一生之人, 望先祖也能保佑阿瓷无病无灾, 如果保佑不过来, 就不用保佑我,只保佑阿瓷就行。”
  谢琢从不信天,也不信命, 更不信所谓的天道与命数,他更信自己。但看着陆骁认真的侧脸,谢琢也执起香,低声道:“从此刻起,希望我在此世停留的时间与陆骁一样长。”
  闻言,陆骁偏头来看谢琢。数息后,他又展颜一笑:“也好,我也不放心留阿瓷一人在世上。”
  祭告完,担心谢琢冷着了,陆骁先带人进了卧房,然后才去院中将神主牌位和贡品收起。
  确定吉时未过,陆骁又替谢琢将头发仔细束起,拿出准备好的素冠替他戴上,这才呼了口气,笑道:“加冠礼成。”
  谢琢碰了碰自己头上的素冠。
  今日,他正式及冠了。
  他没有家人,没有血亲长辈,但他有陆骁。
  觉得自己束发的水平是越来越好了,陆骁又牵了谢琢的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阿瓷。”
  “是什么?”
  谢琢两个月前就发现,陆骁总是避着他悄悄做着什么。可在看到木盒中盛放的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时,他还是惊讶了。
  玉质莹润,玉上雕刻的是镂空缠枝纹,两根枝条密不可分,下面刻有四个小字——百岁无恙。
  是陆骁的字迹。
  “以后有我在,阿瓷再不用将先前那枚玉佩放在枕下安眠了。”陆骁从木盒中取出一块玉佩,慎重地系在谢琢的腰上,“祝愿我的阿瓷,百岁无恙。”
  今天正好是休沐日,天气寒冷,冠礼完成后,两人又躺回了床上。
  谢琢护着自己的素冠舍不得摘下,陆骁见了不由大笑:“这么睡会很难受的,等阿瓷起床时,我再给你重新束上。”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止今日,以后每日我都给阿瓷束发。”
  犹豫了一会儿,谢琢才撤开手,重新散了头发。
  暖意一烘,困意就上来了,谢琢正准备将脸埋进陆骁怀里,就见陆骁眼神游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入冬至今,谢琢都没有再犯过寒疾,此时,他两颊透出很淡的粉,唇色也红,抬手摸了摸陆骁的喉结,懒声问:“怎么了?”
  陆骁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才露出藏在掌心里的一对白玉耳坠,又匆忙解释:“做完一对玉佩后,还剩了点料子,扔了可惜,我就拿来、拿来做了耳坠。”
  谢琢完全不信什么“扔了可惜”之类的话。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陆骁爱极了他戴着耳坠的模样,而且不是两边都戴,是只戴一边。
  上次谢琢在武宁候府的库房里看见了一枚蝴蝶耳坠,因是陆骁以前买给他的礼物,做工又极精致,就拿出来戴上试了试。
  没想到陆骁不仅不让他取下,还非要让他换上绯色的常服。接下来,从傍晚至二更,谢琢都没能出得了卧房。
  后来,谢琢又试了一次,换了翡翠的耳坠,效果一模一样。
  于是他明白了,这和耳坠的形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戴上耳坠,陆骁就会被戳中。
  此时,看着盛在掌心里的耳坠,片刻后,谢琢拿起其中一枚,侧过脸,扣到了耳垂上。
  “好看吗?”
  陆骁看着,只觉得周身血气翻涌,再忍不住,他欺身上前,攥着谢琢纤细的手腕按过头顶,肆无忌惮地吻上了谢琢的耳垂。
  谢琢手稍微动了动,就引来了陆骁更加有力的压制。
  轻喘着气,谢琢双眼透着水光,嗓音靡丽:“我又不会走。”
  “我知道。”陆骁吻住身下人的唇,心里想,他知道谢琢不会走,不会离开他,但占有欲作祟,他仍会不由自主地将人更严密地圈禁在自己怀里。
  手指摸了摸染上了两人体温的耳坠,这仿佛是一种标记,在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人身上,打下的占有的标记,陆骁只消看一眼,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他望着此刻谢琢艳丽至极的脸,叹息着,“阿瓷,我的阿瓷……”
  谢琢浑身皮肤细滑如羊脂白玉,染上暖意后,让人触之不愿离。
  陆骁一直觉得,自家阿瓷无一处不美,就连膝盖与脚踝,都令他爱不释手。
  如此,两人又在卧房厮混了大半日。
  陆骁每每看见谢琢的眼泪濡湿了睫毛,心里就会发疼,但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再将人欺负哭。
  如此循环,谢琢哭红了眼睛,陆骁懊恼自责地将人抱在怀里,轻拍后背,连声低哄。
  等把人哄睡了,陆骁才取来热水,仔细清理。
  二十几天后,过了除夕,在亡人的祭日里,谢琢把和陆骁一起抄的《往生经》都烧了。
  火光明亮,经卷逐渐化成飞灰,在焰上翻腾,最后随着北风,不知散去了何处。
  正月之后,天气开始回暖,谢琢天天服着药,没有犯寒疾,但春困却犯得厉害。
  好像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谢琢时常赖床不想起,可点卯又不能不去,陆骁便拧干帕子帮谢琢擦脸,净口束发后,牵着迷糊的人吃完朝食,再带上马车。
  基本临到大理寺门口,谢琢才会从陆骁怀里清醒过来,有时还会露出“我怎么会在这里”的神情,看得陆骁发笑。
  轻轻接了个吻,谢琢准备下车,被陆骁叫住。
  “谢少卿晚上可有空?阿蠢从凌北回来了,差不多下午入京。”
  李恪登基不久,就将谢琢升作从四品大理寺少卿,兼任翰林院待诏。初时,是为确保谋逆一案的审理无有欺瞒,之后,谢琢主要帮李恪盯着刑狱事务是否公正,隔几日去文华殿轮值即可。
  因此,在外时,陆骁很喜欢喊他“谢少卿”。
  “沈世子回来了?”因为大雪封路,沈愚在凌北回不来,除夕都没在洛京过。如今开春,算着时间,确实该到了,谢琢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新换的香囊,“好,那你到时要来接我。”
  对谢琢表现出来的依赖和黏人都格外受用,陆骁又凑过去亲了亲谢琢的唇角:“嗯,等你散衙出来,我定在大理寺门口等你了。”
  会仙酒楼。
  包厢里,沈愚被一口茶呛到,咳得天昏地暗。稍微缓过来,就睁大双眼,看着对面的陆骁和谢琢:“那、那谢侍读,不对,谢少卿就是你的小青梅?那个穿鹅黄衣裙,发髻上系着铃铛,找你要抱抱的小青梅?”
  陆骁已经猜到沈愚会是这个反应了,点头:“对,就是阿瓷。”
  沈愚眼前发花——自己离京不过半年而已,怎么什么都变了?
  新帝下旨,将去年九月之前算作咸宁二十二年,九月之后,算作征和元年。所以他去了一趟凌北,去时还是咸宁二十二年,回来时,就已经是征和二年了。
  沈愚喃喃自语,“皇位换人了,大皇子死了,年号变了,我家库房里的金银又多了不少……不对,重点是,小青梅成了男人,陆二成了断袖!”
  陆骁声明:“阿蠢,我可不是断袖,我只是喜欢阿瓷而已。”
  沈愚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一脸得意的陆骁,偏头去问张召:“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凌北回来知道的,侯爷之前瞒得太严实了。”张召别过脸,不忍回忆道,“我还以为我家侯爷二心二意,昨日才念着谢家姑娘,今日又和谢少卿好上了。”
  陆骁将汤碗放到谢琢面前,为自己辩解:“你们可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守身如玉!”
  这句话说得有点心虚,毕竟他现在确实不是完璧了。
  张召觉得惊吓不能自己一个人受,故意道:“对了,世子您还不知道吧?衡楼、千秋馆、琅轩还有那些茶庄布庄酒楼书肆,全都是谢少卿的!”
  沈愚又惊了:“谢少卿竟如此富有?”他盯着陆骁许久,谴责道,“陆二,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陆骁总觉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词:“什么?”
  沈愚深沉地吐出一个词:“小白脸。还是皮肤不太白的小白脸!”
  “滚。”陆骁又很是得意,“阿瓷愿意养我,当小白脸又如何?”
  沈愚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他的兄弟,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没过多久,沈愚就缓了过来。早前,他就隐约觉得陆二与谢琢有点不太一样,至于小青梅……又没人规定青梅不能是男子!
  他很快想通,以茶代酒,敬了谢琢一杯:“陆二就一根筋,他念了你很多年。”
  说着,沈愚跟嫁女儿似的,莫名有点眼酸,“你们以后要长命百岁,岁岁都在一起。”
  陆骁毫不客气:“还用得着你说?别说岁岁了,我与阿瓷,世世都在一起!”
  沈愚的泪意立刻就被弄没了。
  谢琢笑着与沈愚杯盏相碰:“一定会的。”
  征和二年初夏,朝廷始定,李恪言大楚与北狄日后必有一战,亲封陆骁为正二品骠骑将军,赶赴凌北。
  谢琢辞去官职,收拾了行装。
  城外,风从远处吹来,将他的宽袖卷起,谢琢骑在名为“雪见”的马上,回望洛京,
  他曾在这座城中度过温软的幼年时光,也是在这座城中,失去了所有亲人,没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