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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是十年如一日。”托尼道。
  “这样淡淡的酒喝起来刚好。”托尔侧头看着酒杯,意犹未尽,“但我有些想念阿斯加德千年酒窖里的酒了。连酒桶都是用布伦希尔德舰队的残骸制造的,勇士才有资格饮用。”
  托尼绕过他,走到吧台后,用杜松子酒、琴酒调一杯马天尼。
  “海姆达尔。”这里有个久为归家的游子,酒气环绕中难得愿意想一想家乡,“希望他能早点回应我。”
  “不过提到千年酒窖,让我想起从前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托尔道,抬头看吧台后调酒的盟友,“最近复仇者联盟有什么动作吗?我走之后,你们又揍扁了哪个反社会分子?”
  托尼的手一顿。
  调酒器里的酒香闻着刚刚好,他一瞬间的异样仿佛只是错觉,托尔眨眼再看时,他已将酒倒入鸡尾酒杯,拿着凑到唇沿喝了一口。
  没想到还差一点味道。
  “没什么动作。”托尼道,“复仇者联盟已经四分五裂了。”
  托尔咳嗽起来。
  伏特加终于在喉咙里热热地灼烧,体现出点烈性酒的尊严,却体现得实在不是时候,雷神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拍着吧台,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托尔丢了酒杯,凑到托尼跟前问:“四分五裂?为什么?”
  他海蓝的眼里倒映着对方瞳仁的淡漠的焦糖色。
  托尼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末了以指揩唇,转移视线去望别处,慢慢道:“发生一些事情,我跟史蒂夫·罗杰斯闹翻了。一部分人留,一部分人走,就这样。”
  托尔张张嘴,半晌没说话。
  “所以你们四分五裂之前,也没人打电话来问问我的意见。”
  “你有电话吗?”
  “没有。”
  —— —— —— —— —— ——
  农场的清晨令人惬意。
  微风吹拂,空气里有沾湿的露水的味道,清新又凛冽,吸进鼻腔,只觉全身的呼吸都经受了洗礼,从里到外地轻盈起来。
  阳光很好,周围没有别的建筑物遮挡,晒得充足,又不猛烈,偶然帘影一动,放进一丛光斑,洒在眼皮上微微地痒。
  小床上满满当当地塞着一个高大的躯体。
  阿瑟的衣服对托尔来说还算合适,上身紧了些,领口束缚着脖颈和贲起的胸肌。
  雷神也不每天都穿那身角斗士的行头,背后披个披风,换上地球的衣服,看着亲切许多。
  昨晚跟托尼的谈话直进行到半夜,他本来不困,无所事事地看电视,偶然想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睡了过去。
  此刻大脑皮层活跃,正在做个无声的梦。
  比起他前两天循环往复的梦境来说,现在的梦要温和许多。
  不知是不是离开阿斯加德时间久了的缘故,托尔每每梦见神域,都看见汪洋火海吞噬故乡土地上所有的生灵。火海之中站立着火焰巨人苏尔特尔,挥舞巨剑,破坏得肆无忌惮。
  没人能阻止。
  苏尔特尔长篇累牍的废话里总算还有些能听进耳朵的,诸神黄昏的威胁虽未免自大,但托尔想想自己的梦,就不能不重视。
  这也是他去砍人家头骨的缘由。
  今天早上倒是没有梦见阿斯加德,也没有梦见苏尔特尔,像所有正常男人,哪怕是一千多岁的男人一样,托尔终于在梦里见到了女人。
  但说起来不知道令人愉快还是不愉快,他梦见的是前女友,当了天文学家的简·福斯特。
  从某种层面上说,专情很有资格出现在雷神的字典里。
  一千多岁的经验就够谈一个女朋友,质量想必很高,但现在还时不时会想起来。
  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托尔梦见很远之前的事情,比奥创诞生更早,还要早在黑暗精灵出现之前,他在阿斯加德发觉异常,海姆达尔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无法在中庭找到简的身影,他亲自来找,一落地就看见了站在雨中的简·福斯特。
  平心而论,她真是够美的。
  但似乎美得有点不斯文。
  她责备他不守承诺杳无音讯,不仅仅送上了耳光,还搬起大石头,把他掀翻在地,压制得动弹不得。
  鬼知道为什么大马路上会有大石头。
  心口上的重压使奥丁之子喘不过来气,一瞬间无比怀疑人生,难得在梦中用脑思考,然后知道是梦,用力睁开眼。
  一睁眼就清楚了为什么会有那样匪夷所思的梦境——他坚实的胸膛上正有一团温软叠乌龟一样地卧着。
  黛茜一只手拿着包没有开封的糖果,一只手往上,正偷偷玩他的头发。发现被当作垫子的这个大人睁开眼睛,马上警惕地撑起身子,将糖抓得紧紧。
  好一团由现实直达梦境的压力。
  托尔仰面躺着,吐出一口气来,视线斜到门口去,没望见托尼也没望见阿瑟,登时感到有些头疼。
  他不知道斯塔克家的小孩为什么起得这样早。他也不会带孩子。
  “你的老爸不管你,是吗?”他哑着嗓子道。
  黛茜不作声瞧他,低下头去,嘟着脸笑起来,显然不是因为听懂了话,是为着拿在手里的糖果。
  “好吧。”托尔道。
  他坐起身,把斯塔克的团子捉到旁边放着,想一想,用手拍了拍她的头。
  托尔现在知道黛茜是托尼收养的孩子。他家里曾经也有过一个收养的孩子,现在没有了。
  但钢铁侠这么养着孩子,跟养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地球人对待幼崽总是有很多爱心泛滥的花样,例如这小东西身上穿的画卡通图案的衣服,例如她的高级奶粉,例如她现在手里拿着的幼儿专供的糖。凑前一看,包装上还写着食用的年龄层,十二个月到二十四个月。
  “阿斯加德的小孩学会站就学会跑,学会跑就学会战斗了。”托尔道。
  说着捏捏黛茜软绵绵的小胳膊,摇头露出个了然又宽容、还莫名自豪的微笑。
  他一捏,黛茜马上用小手抱着胳膊,身子往旁边扭开。
  这是不肯的意思。
  托尔一扬眉。
  他这会儿倒是忘了刚刚醒来看见宝宝的头疼,逆反心理一起,大手又伸过去捉她的胳膊。
  团子叫一声,以为这个吃过自己鸡蛋的人是要来拿糖果,慌得什么样,在床上骨碌一滚,顺势滚到床边,抓着床单,把小脚探下去。
  等探着了地,她撒腿就跑。
  托尔哈哈哈地笑出来。
  但黛茜跑出去没一会儿,又灰溜溜地自己回来,扒着门框,探出一个头。
  “别进来,我会吃小孩。”这样毫无技术性可言的躲藏令人啼笑皆非,托尔坐在床上,抱臂好整以暇看门口那张小小的幼儿的脸,开口就是吓宝宝的话。
  黛茜不知道什么叫吃小孩,转头望身后望一望,又把身子往门口移动了一点位置。
  托尔一开始以为她在撒娇,后来知道,其实是她自己一个人下不了楼梯,也不会按电梯,找大人帮忙而已。
  真是白白地多情。
  楼下已经备好了早餐。
  阿瑟在厨房里煎蛋,一出电梯就能闻见飘在空气里的鸡蛋的香气,油跟黑胡椒的灵魂升华在嫩嫩的、一戳就能流淌出蜜样颜色的蛋黄里,早早地开发了味蕾,令人生出食欲来。
  一身休闲的老父亲正坐在餐桌边喝咖啡。
  黛茜醒得太早,没有饭吃,被放在托尔房间玩,这会儿早兴奋地拿着糖,迈动小胖腿奔到餐桌边去,伸长小手要抱。
  托尔走在后头,对上正好望过来的托尼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异常有默契,对昨晚说了许久的复联分裂的事情闭口不谈。
  “你想我不评判?我心里还是有评判的。”托尔当时这么说。
  “我不需要评判。”托尼往他杯中灌了满满的烈酒,没什么表情,“不管你认为谁正确,请把嘴上的拉链拉起来。”
  “否则呢?”
  “去大马路上住。”
  “还是喝酒吧。”
  托尼俯身将女儿抱起,放进宝宝椅里。
  托盘上放着几个小方格的餐盘,一格放个饺子,一格放块煮得软软的胡萝卜,一格放块土豆,还有一格放小面条,面条里拌着菠菜。
  煎蛋因为放了黑胡椒黛茜不能吃,阿瑟正在另外煎一个。
  黛茜珍惜地把糖果放在宝宝椅里头藏好,小手抓了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慢慢地咬。
  雷神站在旁边,看看黛茜盘里的早餐,再看看桌上一叠无麸质面包,笑笑,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用面包夹着培根鸡蛋和生菜吃了。
  九月月末,再过两天该翻到十月的月历,西雅图仍旧温暖,人和动物都生活得非常舒适。
  羊驼在外面走来走去。
  那只眼神犀利的又来了窗外,看两眼就走,过一会儿,又来看两眼。
  一年前知道斯塔克家里来了黛茜,阿瑟买了两匹性格温顺的小矮马。
  托尼打算一会儿吃过饭,带黛茜出去看看马。
  他已经用过早餐,低头餐桌展开的新闻界面,余光却还顾着身旁这小的吃饭,伸过手去,把她的意大利饺子用勺切作三段,顺带舀了其中一截,喂进那迫不及待张得圆圆的嘴巴里。
  “妈姆。”
  黛茜很高兴,小脚一晃一晃。
  这个称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又当爹又当妈的老父亲一开始没有纠正,到现在已经听得习惯了。
  他这头喂孩子,没看见坐在对面的托尔一下伸长了耳朵。
  托尔·奥丁森是一个性别观念偶尔很强的人。这种偶尔很强体现在,他听了那句妈,怎么想怎么别扭。
  别扭一直持续到出门外玩的这会儿。
  黛茜果然很喜欢小矮马,比喜欢羊驼要多些。
  眼神犀利的羊驼没有过来打扰,她能够开心地蹲在马圈外头看阿瑟拿胡萝卜喂马。
  胡萝卜水灵灵,装在一个专用的小铁桶里,上头还盖了点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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