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通的葬礼从头跟到尾,自从武德年间以来,李神通就是云家最有力的政治盟友。如今,这位大唐最为尊贵的亲王终于油尽灯枯。走完了人生历程!除了没有披麻戴孝之外,云浩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看着老家伙的灵柩下面跪着一群王爷在哭,云浩觉得李神通的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李家的辉煌还有他的辉煌,相互衬托着。李二亲自拜谒这位族叔,身披桑麻头裹白绫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年纪幼小的李治,同样为这位爷爷披麻戴孝。扶着棺木前行!
王陵的气势恢宏,依山凿石而建。在礼制上已经大大的违制,几个想钻营的言官头天上了弹劾的奏章,第二天就被发配到辽东军前效力。对于这位族叔,李二给了最为优厚的待遇。李神通死后,可算是极尽哀荣!
一直忙活了半个多月,除了丧服之后云浩才离开长安。回到临潼之后,就一头扎进云家在骊山里面的别院。这一扎就是两个月,期间李二曾经宣召过两次,都被云浩以身体抱恙的理由搪塞过去。于是,弹劾云浩目无君上侍君不诚的言论又喧嚣尘上。
李二最近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原谅了云浩的一系列不礼举动。甚至还在公开场合,称赞云浩怀念李神通避居深山的行为。有了皇帝老大撑腰,弹劾云浩的风潮很快就平息下来。大家没事人一样,每天上下朝,你好我好大家过年。
能够迅速将李神通之死带来的哀愁冲淡,那是因为前线的捷报频传。西部前线,侯君集已经将扩张的脚步推到了极致。阿拉木图,碎叶城这些地方如今都是大唐的领地。唐人的势力范围,历史上第一次这样深入中亚。
高昌的太子鞠文泰成了俘虏,这位俘虏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了飞艇这样高级的交通工具。一路飞着就到了长安城,在得到李二的亲自接见之后,光荣的和老前辈颉利一起,成为帝王舞蹈班的又一位成员。
侯君集的大军正在草原涤荡,扫平一切对大唐有敌意的人。他们分辨敌意的方式就是眼神儿,只要眼神之中流露出敌意,就免不了项上一刀。短短一个月时间,草原上就人头滚滚。数千人的大部落,可能只是因为雉子幼童挥动一下马刀,而导致全族覆灭。他们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财富,自然也就成了唐军或者说侯君集的财富。很多时候,兵和匪的区别其实不大。
李二知道侯君集在遥远的草原上干什么,可他没有任何想阻止的意思。有胡人血统的李二,太知道怎样对付那些胡人。用嘴跟他们讲道理,远不及用马刀来得深刻。滚滚的人头,染血的马刀会教会他们谦卑,会让他们学会怎样成为仆从。杀人立威从来都是统治者最有效的手段!
当然,杀了人立威之后会有怀柔的恩典。不过这不是侯君集这个军人应该做的事情,军人要做的就是扬起屠刀,将胡人曾经在中原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甚至更加恶劣才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很多时候杀人者与被杀者只是颠倒了一下位置而已。
随着东北的雨季到来,辽东的战局陷入了僵持。大唐的火器部队,自从组建以来第一次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天敌……大雨!
云浩跟着李二征伐辽东的时候,天旱得辽河都快干了。柴绍很明显没这个运气,瓢泼的大雨让大辽河愤怒的咆哮起来。奔涌的河水裹挟着一路冲毁的树木房屋疾驰而下,最终汇入渤海湾。
火药受了潮,性能大大的降低。在连续抛出好几个火药弹都是哑火之后,脑袋缺根弦儿的校尉,居然命令将火药弹烤一烤在发射。作死的校尉很快如愿以偿,在巨大的爆炸声中魂飞魄散。
左武卫的军官大多在书院经过短期培训,柴绍手下的军官就没有这份待遇。在这个门阀横行的年代,举荐仍旧是当官儿的主要途径。那位脑袋缺根弦儿的校尉,之所以能够成为校尉,那是因为柴绍手下一名管事的推荐。而那位管事之所以推荐他,那是因为管事娶了校尉的妹妹做妾室。
不该发给火药的军队,现在发给了火药。终于酿成了大事故,这都是李二拔苗助长的结果。李二只看到了火药的强大,却忽略了火药的危险性和局限性。
幸好,爆炸不是发生在两军交战最激烈的时候。爆炸的地方,距离弹药存储点也比较远。如果发生了连环爆炸,相信死伤人数一定会很惊人。甚至,整条辽河防线也会动摇。
当然,老天爷是公平的。磅礴的大雨不但给唐军带来麻烦,也给渊盖苏文带来了很大麻烦。咆哮的辽河现在根本不能渡人,大规模的抢滩登陆更是想都不要想。
交战的双方无奈的缩在辽河两岸对峙,看着咆哮的辽河水发呆。
渊盖苏文恨死了辽东的雨季,如果不是这场持续了半个月的大雨。辽河防线早已经被攻破,或许现在他已经能够挥师河北,到汉人的土地上好好闹腾闹腾。
不过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泡影,甚至渊盖苏文悲哀的觉得,高丽民族最后的亡命一击已经失败。等待着高丽民族的,将会是永远的沉沦甚至望族灭种。
细作不断传回来消息,那些冒着烟的家伙不断将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到辽东。兵员更是急剧的增加,他们甚至连战马都能够通过巨大的铁箱子运过来。渊盖苏文有些不相信,可当他的亲卫侍从亲自去看过之后,信誓旦旦向他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
战争拼的就是钱粮,拼的就是人力物力。高丽在这两方面都不占优势!
产自高丽的粮食,要渡过鸭绿江行进上千里才能够到达辽河前线。泥泞的土地和瓢泼的大雨,让运粮食的队伍疲惫不堪。大唐则不一样,他们甚至可以在关中调粮食。在用人不足高丽人百分之一的情况下,将米山面海送到辽东来。
雨停了!渊盖苏文也开始进攻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对面不再是装备低劣,训练并不充分的河北山东府兵。而是精锐的大唐十六位,渊盖苏文甚至在俘虏的嘴里,听到了怪异的关中腔。
悲剧不仅仅在此,七月初一日。刘仁轨带领辽东水师下属镇海,定海两艘庞大的军舰进入了鸭绿江。将正在渡江的高丽运粮船烧毁,炸毁,撞毁无数。甚至有海军陆战队登上岸边,焚毁了高丽人设在鸭绿江南岸的转运粮仓。
听到这个消息的渊盖苏文犹如五雷轰顶,作为战争的天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被截断。今后他将很难得到粮草的补给,如果他是唐国的皇帝。绝对会派一支偏师,在高丽的腹地登陆。空虚的高丽腹地,将会成为他们杀戮的乐园。甚至平壤,也将沦陷。
看着眼前奔腾的辽河水,再看看水面上仍旧在燃烧的船只,无数随着河水飘荡的高丽军卒尸体。渊盖苏文抽出了佩剑,曾几何时他梦想着靠手中三尺冰锋,为他为高丽民族杀出一条血路。为此,他干掉了高建伍。甚至还派出自己最为疼爱的妹妹,绑架了大唐的重臣云浩。
可这一切,最终成为了镜中花水中月。强攻辽河防线不下,已经让他失去了先机,就算冲过了辽河。还有无数大唐的土地,他没办法征服。庞大的唐国有足够多的空间,让他手下军卒消耗殆尽。
军中的存粮只够三天,三天之后高丽军就会断粮。断粮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渊盖苏文很清楚。
宏图霸业一梦成空,渊盖苏文对着辽河水想起了很多人。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可爱的小妹,还有变成厉鬼浑身都是鲜血的高建武。
奔腾的河水,好像高建武伸出来的爪子。不断向自己伸过来,想将自己拉入滚滚河水。
“高建武!欠你一条命,老子还给你!”渊盖苏文猛的大声吼叫,河水中的飞鸟立刻躲得老远。
在侍卫们惊骇的眼神中,渊盖苏文手中长剑已经搭在脖颈间猛的一拉。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切开了肌肉气管和脖颈上的大动脉。
血水好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冲上来的侍卫企图用手捂住可却是徒劳。渊盖苏文,他们的王面向着辽河水倒了下去。眼睛圆圆的瞪着蓝天白云,里面带着一丝的不甘,最终失去了生命的光华。
“你怎么过来了?不用去修铁路?”云浩很不满的看着身后的李道彦。这家伙往河里面扔石子,将即将上钩的鱼都给吓跑了。
“没事儿!修不修都一样,渊盖苏文死了,高丽人就快投降了。紧急抢着修建的辽东铁路,也没有那么急迫。回长安歇歇,这两年累坏了。”李道彦掰了一根柳树枝,胡乱的对着空气抽打。
云浩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李道彦,鬓角上的白发代表他没说谎。这些年大唐铁路有了长足的进步,的确要归功于这位胶东王。
“父王去了!临终之前曾经对我说过,大唐之所以有今天,你的影响是最大的。他之所以一直支持你,就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你在,我李家的江山就会变得更加繁荣富庶。”
“陛下的江山!”云浩看不惯李道彦拉大旗作虎皮,出言纠正道。虽然宗室的力量很强大,但李二的力量更加恐怖。谁是老大,这一点云浩还是清楚的。
“陛下的江山,也是李家的江山。”李道彦大有深意的看了云浩一眼,慢慢说道。
“你到底想说啥,说好了,虽然咱们是兄弟但造反的事情老子不干,打死都不干!”云浩很郑重的说道。李道彦的话,让他非常警惕。什么叫李家的江山,就是李二的江山好不好。有种这种话对着李二说一遍,不知道要有多少王爷会被永久圈禁。
“江山就是我们李家的,我为什么要造反?”李道彦看云浩的表情,就想是在看一坨大便。
“好吧!你说你今天来干嘛,说完了就在边上等着。等我钓上来鱼,晚上炖鱼给你吃。”云浩换了一块鱼饵,重新将钓钩扔进水里面。
“……!”李道彦脸红的好像是猴子屁股,这货一有难处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说话,如果说不出口就别说。”
“你说青雀能不能取代承乾,成为新的太子。”憋了很久,李道彦才将心里话像是便秘一样挤了出来。
“你们就这么着急站队?”云浩终于明白过来,为毛李道彦今天一再说天下属于李家。虽说理论上说这也没错,因为李二就是李家的一份子。但满长安,就没一个缺心眼儿的敢把话当众说出来。
“青雀和我在辽东见了一面!”李道彦低着头搓着手,好像一个小孩子。
“父王临死的时候,说你是大唐最聪明的人。要我在遇事不能决断的时候,跟着你的脚步走。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支持承乾还是青雀。”李道彦很认真的看着云浩。
“看来魏王许给你许多的好处,也对!如今国家的命脉其实就是铁路,只要掌控了铁路,就掌控了国家命脉。而想要掌控铁路,就必须先掌控你。
再说一遍,天下是陛下的。铁路也是陛下的,能一句话让人飞黄腾达的是陛下。能一句话让人堕入地狱的还是陛下!不要攀附这片天那片天,长安,大唐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别想着做从龙的功臣,狡兔死走狗烹难道你忘记了?
远的韩信咱们不提,宇文泰是什么下场?杨素又是什么下场?忘了李泰跟你说的话,做兄弟的只能这样劝你。听或者不听,全都在你。好了,我现在要钓鱼。你如果想留下来吃饭,就在一边等。如果有别的事情,出山的路你也认得。”
也不知道怎么了,李二还没死甚至没病没灾。这些笨蛋就等着拥立下一代皇帝,如果他们知道皇帝最少还能活十几年,相信一定有人会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