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波又一波的在拍打着船舷,云浩一边听着海潮起伏一边听着雄阔海的禀报。
“他们说张仲坚的老巢在一个叫做澎湖的地方,他还修了一座港口叫做鹿耳门。尽管今天损失了好多人手,但他手里还有两万多人大小战船不下四百艘。”雄阔海说着,刘仁轨就在海图上标注出来。
大唐年间的海图很不规范,可以说云浩下海之前,根本就没有海图这东西。都是靠着老渔民,或者老船长的经验。
这些年李文仲在辽东,基本上把渤海和黄海的海图标注了一些。但东海和南海的海图,还是一片空白。夷洲的形状,还有澎湖这些地方还是云浩填上去的。不过云浩毕竟不是航海家,也不是地理学家。标注的都是大致位置,至于暗礁浅滩那就只能靠老渔民和运气。
“鹿耳门水文复杂,咱们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云浩看着三扁四不圆的海图,无奈的说道。事实上因为吃水太深,云浩一直在距离陆地或者岛屿比较远的地方航行。
“咱们的小船也不多,而且口供上说鹿耳门有淡水。咱们就算是想困,也困不死他们。更何况,咱们也只有这两艘船。想要封锁茫茫大海,谈何容易!”看着海图,李文仲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帅!属下觉得这里面有诈!”刘仁轨看着海图,忽然说道。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李文仲瞪了刘仁轨一眼,很怕他说了不合适的话,引起云浩的不满。
“让他说!”云浩可没有其他老帅的那种脾气,如果在李靖或者李绩帐下,刘仁轨在主帅没有问话下这么说话,不用废话就被推出去砍头。
“大帅!鹿耳门这里周边有许多岛礁。这样的地方海水一般都比较浅,咱们的大船想要进去就只能是趁着涨潮水位高企的时候。如果在退潮之前不能够及时撤出来,很可能就会搁浅在鹿耳门这样的地方。而海盗们的船一般都是十丈左右的船,吃水远比我们的要浅很多。一旦我们搁浅不能动,他们却还能自由航行。咱们就成了靶子,虽然咱们船大不怕跳帮。
可他们大可以组织火船攻击,或者派水鬼潜入水下凿沉我们的战船……!”刘仁轨没有说下去,可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激灵。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起来,船大也有大的难处。
“刘仁轨说的好啊!”云浩看了一眼李文仲,海上历练了好几年,可脑袋里面还是陆地上的思维。这个刘仁轨就很不错,脑子活眼睛勤。历练几年,怕也是一代海上名将。
“都是大帅教导的好,跟在大帅身边儿这些日子,也沾了些大帅的灵气儿!”李文仲赶忙躬身答道。
他才不怕刘仁轨占了他的位置,这些年在海上官职和财货功勋都捞够了。是时候回长安,找个闲散的衙门当差。一个侯爵的头衔,已经牢牢顶在脑袋上。看陛下这意思,封国公就是痴人说梦。还不如会长安,好好享受一下余下的生活。海上颠簸的日子,早就过腻了。黄土高原上的娃子,没事总在海上漂个什么劲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文仲这家伙绝对是个当官儿的好材料。云浩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对着刘仁轨说道:“你说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卑职认为,现在不宜进攻。而是应该拖!现在张仲坚远比我们难受,船没咱们速度快。逃走肯定会被追上,我们封锁海面。不让他有机会逃走即可!口供上说他们有两万多人,虽然岛上有淡水。喝水没有问题,可岛上种不了地。就算是种地,也不肯能马上收获,也不可能够几万人吃的。”刘仁轨看着海图说道。
“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咱们最好的选择。不过咱们却不能这样做!”云浩看了一眼刘仁轨道。
所有人都不明白,因为刘仁轨所说的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不按照刘仁轨的计策?
“岛上除了有几万海盗,还有他们从泉州掠走的几万人口。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数量至少也在两万以上。你猜猜,海盗们没东西吃之后会吃什么?”云浩看着舷窗外的大海说道。
“他们会吃……!”王哲倒吸了一口凉气。
吃人这种事情,草原上不是没发生过。冬天刮了白毛风,到了春天没吃的。杀了那些奴隶吃肉是常事!王哲不认为,海上的海盗比起草原上的那些蛮族更加文明。一旦被困的没有粮食吃了,他们一定会吃人。
“是啊!他们会将掠走的那些男女都吃掉,所以说刘仁轨的计策对咱们最为有利,咱们却不能这样做。一旦这样做了,咱们就是制造这起惨事的千古罪人。”云浩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桌子上,也好像是敲打在众人的心上。扪心自问,真要发生这样的惨事。他们的良心,能不能过得去。那可是几万条人命,不是几万条咸鱼。
“那大帅的意思是……!”李文仲试探着问道。满屋子的人,也只有他敢问。
“咱们冲进去,中心开花。”云浩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盏乱跳。
“中心开花?不可!大帅身系我大唐水师的前程,绝对不可以以身犯险。这一趟,让属下去。刘仁轨这些天也历练的不错了,就让他指挥镇海号。大帅上岸,与越国公等待便可。末将顶让将张仲坚的人头,给大帅带回来。”李文仲吓得魂飞魄散。云浩的主意就是去拼命,拼命不怕。可就怕拼命之后,家里没人照顾。
云浩虽然上阵杀敌武力值还不如普通军卒,但胜在会指挥。只要有他运筹帷幄,绝对打不了败仗,这已经是官兵们公认的事实。可云浩的兵能打,并不全因为云浩会指挥。要知道,指挥的再好也是打仗,也是要死人的。
这些兵打仗不怕死,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保障。死了不管有人埋,家小还有人照顾。朝廷发一份儿抚恤,水师还会提另发一份抚恤。伤残了,朝廷和水师也会养你一辈子。云浩最大的本事其实不是打仗,而是经营。
现在,整个水师的摇钱树。李文仲在朝廷里面最大的靠山,要去鹿耳门中心开花。李文仲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开花,没有云浩保着他还不得不李靖撕成碎片。
“是啊大帅,这种事情您犯不着亲身犯险。让李文仲他们去就好,一定会把仗打得漂漂亮亮的。”王哲也是一脸紧张的说道。
云浩沉默不说话,屋子里面也没人说话。
过了许久,刘仁轨说道:“大帅!是不是等越公的人马到了之后,咱们一同进攻鹿耳门。越公的船要比咱们小得多,也应该不会搁浅。有他们护翼的话,把握更大一些。”
“对!大帅,还是等越公到了之后。咱们一同进攻,这样即便咱们搁浅,越公也会护翼我们。”李文仲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恨不得抱着刘仁轨亲一口。
按理说泉州算是冯盎的防区,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当缩头乌龟的道理。可冯盎虽然是世代居住岭南,可却并不熟悉海战。他手下的战船,加起来也不足百艘。根本没有力量在海上对抗如此庞大的海盗!
这一次李二的旨意是让云浩统领大唐水师,也就是说冯盎的船理论上说也归云浩管。可这只是停留在理论上,连李二对冯盎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赏赐安抚。云浩又拿什么,让这位桀骜不驯的越国公出兵?
云浩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让冯盎出兵并不容易。冯盎说穿了,还是岭南的军阀。军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麾下的军队。这是保障他富贵生活,甚至是保障生命的本钱。一旦这本钱消失了,他的命也就快走到尽头。深知政治博弈的云浩,再明白不过。
泉州失陷几个月,为什么不见冯盎出兵?闽浙沿海遭到张仲坚频频袭扰,为毛不见冯盎反击。广州城是南方最富庶的城市,为毛不见张仲坚去攻击广州?
说到底,朝廷在泉州设立了市舶司。冯盎在泉州收不上来一分钱税款,没了利益自然不会打生打死。广州就不同了,虽然广州也有市舶司。但李二为了不过分刺激冯盎,把广州市舶司拨给了冯盎管理。当然,朝廷就算是派人去了广州,也管不了广州市舶司。
张仲坚要是进攻广州,冯盎一定会跟张仲坚拼个你死我活,不流尽最后一滴血坚决不能放弃。
无利不起早啊!自己现在拿什么让冯盎出兵,不但要出兵而且还是要出力打生打死那种。出这么大的血,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条件,是他云浩能做主的?
不管是刘仁轨还是李文仲,因为地位的关系想不到这么多。至于王哲,那根本就是来打酱油的。他巴不得越安全越好,作为李靖的人。他干好李靖吩咐的差事,对朝廷表达了忠心就好。为大唐死战?肥的流油的王大官人,才不会轻易就豁出性命。
“不用等越公了,咱们明天涨潮时分进入鹿耳门。违令者!斩!”云浩斩钉截铁的说道。
“诺!”见云浩下定决心,所有人齐齐称诺!
天边布满了火烧云,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起来明天是个号天气,一个适合拼杀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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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君,这下麻烦了。云浩那两艘船太过强悍,咱们商量的法子未必管用?”惊魂未定的张仲坚跳下船,看到前来迎接的宫本武藏第一句话十分丧气。
“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宫本武藏看到光着膀子,身上穿着竹甲的张仲坚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张仲坚一向好勇斗狠,几时穿过竹甲。更别说,手中那柄视若性命的巨大陌刀也不见了。而且回来时候的战船,也不是出海时的那艘大船。
“云浩的那两艘船,大得像是山。咱们的靠近两百步左右,就会被船上发射出来的火药击中。火药武器威力巨大,只要命中这艘船就算是废了。咱们玩的那套跳帮战术,已经完全失效。今后,这海上是大唐的天下。我看,咱们还是连夜逃往外海比较妥当。”张仲坚觉得,按照原先的想法在这里死站。等待他的只有死,而不是战。
“可这里的城寨已经初具规模,咱们为了吸引云浩来这里,伤亡也十分巨大。况且,跟随你出去的战舰也没有被全部击沉,还有许多会回来这里与咱们汇合。现在就这么撤?”宫本武藏瞪大了眼睛,现在撤退代价太大了。他有些不懂,脾气爆裂桀骜不驯的张仲坚,为什么这么害怕云浩的那两艘战舰,难道说那两艘战舰真的是无敌的?
“就算修好了也放弃,带着这里的东西还有人。咱们赶紧走,趁着风向合适快些走。云浩的大船不但是大,而且速度也很快。被他们追上就没救了!”张仲坚喝了一口酒,嘴里嘟囔道。与其是在跟宫本武藏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宫本武藏心里一沉,看起来张仲坚是被云浩吓破胆了。
“就算回到交趾,一样会被云浩追上。那时候怎么办?再跑?”
“咱们不回交趾了,咱们一路南下。听说向南航行千里之后,会有一片大陆。上面居住着许多的土人!咱们就到那里去。”
“可那只是个传说!”宫本武藏急得跳脚,他认为张仲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