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浩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想动却浑身没力气。仿佛身上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只能感觉摇摇晃晃的。好像是在一辆马车上!
“呦,我们的云候爷醒了。”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距离好像很近的样子,不但能够听见声音。还能够感觉到,热气吹到耳朵上的感觉。
调整了几次焦距,才看清楚眼前那张很美,却恨不得揍扁的脸。
“来,喝点儿水。千日醉只不过能让你昏迷而已,绝对不伤身子。若是云候感觉身子有半分损伤,妾身任凭云候处置。”盖苏英甜甜的说着,银质的小勺已经递到了云浩的嘴边。
云浩闭着嘴,打定主意也不喝这娘们儿给的东西。太丢人了,在长安城里居然着了这娘们儿的道。现在想想才明白过来,屋子里点那么多檀香,就是为了冲淡迷香的味道。跟自己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等待自己中迷香晕倒。好心计,好手段!
有这么个妹妹,就能够猜想渊盖苏文到底有多么的难缠。难怪荣留王高建武,会斗不过他。
“我的护卫怎么样了?”云浩感觉自己说话有气无力,现在喘气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体力劳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迷香,居然会这么厉害。
“知道云候护短,您的护卫都没事。不过都在其他地方,如果云候不听话的话。那么很快,这些人就会命丧黄泉。可别怪小女子没提醒云候哦!”盖苏英娇滴滴的笑,云浩觉得自己很像是地摊里面,被耍的那只猴。
这下完蛋了,自己被人抓住。手下都被当成了人质,只要自己敢于反抗。手下人就会被大卸八块,一块块丢在自己跟前。
不过眼下这情形,也由不得云浩反抗。浑身上下连一丝力气都欠奉,就这样还反抗个屁啊!
“长安城一定乱成一锅粥了吧!”云浩苦笑道。
“怎么会,千日醉这东西分量下多了会伤了脑子。奴家怎么敢对您下这么猛的药?您昏迷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现在咱们刚刚出了长安城,前面就是渭水。只要上了船,长安城就是再发生什么。都与云候您无关!”
云浩彻底绝望了,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绑架行动,现在是初冬。水虽然很凉,但绝对还不够结冰的标准。只要船顺着水路,一路扬帆行进。到了登州的时候,河面刚好会封冻。也就是说,他们算好了时间。追兵,绝对不会追上来。
更绝的是,由于他们事先袭击了李元吉。云浩的失踪,只能被认定是畏罪潜逃。这一下,不但李二李神通帮不了云浩。就连李渊,也帮不了云浩。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嘴随即被一块布堵住,接着云浩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眼前一亮,云浩再次看到了湛蓝的天空。
这是渭水码头,一艘商船正停在水面上。云浩看到一个虬髯巨汗,正站在船头。这么冷的天气,他居然光着膀子。露出一巴掌宽的护心毛,手持一柄陌刀。要多凶悍,就他娘的有多凶悍。
顺着跳板被人抬上了船,人还没进船舱商船就开始起锚。接着,就是张帆的声音。在西斜的阳光下,这艘船好像箭一样离开了码头。顺着渭水,一路东去!
初冬的天黑得早了一些,厚重的城门随着日落缓缓关闭。长安云府的管事见侯爷没有回来,想着侯爷一定是回临潼去了。侯爷总是喜欢住在临潼,而不喜欢住在长安。事实上,连云家的仆役都喜欢住在临潼,而不是住在长安。
临潼没有静街鼓,也没有豺狗一样巡街的武侯。街道喧闹,却很有秩序。尤其是临潼的青楼行业很发达,很多长安子弟纷纷在城门落锁前出城,在临潼逍遥一个晚上,天明时候再回长安。
长安这边想着自家侯爷在临潼,而临潼的侯府里面却想着,侯爷最近有事,肯定住在了长安。一个晚上的时间,居然没人发现云候带着十几个侍卫已经消失了。
直到第二天,李神通找云浩商量李元吉的事情。找遍了长安没找到,去临潼也没有踪迹。云家人这才慌了手脚,李神通得到回报大惊失色。李二的天策上将府,派出无数骑兵出门寻找。
天塌了,云家的天塌了。赵氏哭天抹泪,张妙柯带着浑身戾气到处逛。馨儿和苑儿乖的像两只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独孤婉婉狐假虎威的跟在张妙柯身边,两个女人已然化身一对雌虎。只要有人敢撩拨,随时准备咬人。
雄阔海好像一头饿狼,带着人疯狂的寻找。长安城里面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查遍了。探知云候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簪花楼,立刻带着人冲了进去。可此时的簪花楼,除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歌姬。从老鸨子花娘,到龟公头目统统失踪。甚至那几个头牌清倌人,都不见了踪迹。
一位侯爵忽然不见了,而且还是云浩这种处于是非窝里面的侯爵。这种事情,肯定第一时间禀告给李渊。
正在张婕妤侍奉下吃早饭的李渊,立刻就惊着了。
“你说云浩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李渊指着苏瑾问道。
“回陛下的话,云候昨日里去淮南王府。出来的时候路过簪花楼,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云候。而且今天,簪花楼的老鸨子和龟公都消失不见。云家和秦王府还有淮南王府都发动人出去找,可现在却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已经有人说……!”
“说什么?”李渊黑着连吼道。
“已经有传言说,云候是畏罪潜逃了。”
“放屁!这小子八岁就到潜邸,厥屁股朕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会畏罪潜逃?他就算是要逃走,也会带着他的老娘老婆还有儿子。现在单单只是一个人不见了,只能说明他遇到了危险。
传朕的旨意,金吾卫全军出动彻底搜查长安城。务必要将云候找出来,有提供线索者赏千金。”李渊深知云浩对于大唐的重要性,所谓李元吉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即便真是三天之后没有查到什么,李渊也只会给一些象征性的惩罚。
李渊心里知道,云浩心里也肯定清楚。说云浩为了这事儿畏罪潜逃,简直是脑袋进了水。
李渊的一道命令,让长安城进入到了空前的紧张当中。所有人都在寻找云家消失不见的侯爷,却不知道此时云浩已经沿着渭水漂流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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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如此奸滑,居然栽在了你的手里,你是怎么做到的。”虬髯大汉看了云浩好久,歪着头询问盖苏英。
“也没见怎么奸滑,一息千日醉就让他乖乖的听话。张大叔,似乎这个人没你说的那么厉害。”盖苏英看着眼珠叽里咕噜乱转的云浩,颇为不屑。
“哈哈哈!丫头,这是他轻视你这才着了你的道。这小子九岁的时候,老夫就在杨素的府中见过。那个时候,这个小子就是惊才绝艳之辈。欢喜的老杨素,硬要将他留在府中,当自家子侄培养。
可惜啊!这小子最终还是逃出了长安,虽然路上差一点儿丢了性命。可终归还是活了下来!
这些年为了李唐天下,这小子东征西讨。擒屈突通,灭薛举,刘黑闼,刘武周等等战事,都有他的影子。尤其是火药那东西,用其实石破天惊。那种叫做火油的东西,更是堪称地狱魔火。只要沾在人身上,就犹如跗骨之蛆一般。直到把人烧成焦炭才算罢休!
朔方一战,这小子就是凭借这两种利器。硬是让颉利的十万突厥大军,损兵折将。丫头,你如果真的以为他是易于之辈。那么,你离死就不远了。”这个虬髯的中年油腻大叔,似乎是这盖苏英的长辈。宠溺的用大手抚摸着盖苏英的脑袋,高傲如凤凰一样的盖苏英,此时像是小猫一样的听话。
“你是……虬髯客张仲坚!”云浩盯着虬髯客看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虬髯客张仲坚。如果不是他提起当初在杨素府里的事情,云浩还想不到眼前这个巨汉就是大名鼎鼎的虬髯客。
“呦,你小子难得还记得老夫。怎么样,我家英丫头貌美如花。你小子也算是青年俊才,若是真有心,老夫给你保个媒如何。盖苏文那小子,还是要给老夫几分薄面的。”张仲坚看到云浩的样子,便开始调笑起来。能这样调笑云浩的机会不多,得趁这机会好好奚落一下。
“你们好像都很想老子要了这小丫头,昨天这丫头在簪花楼的时候还自荐枕席。难道说,小子这是命犯桃花?”云浩虽然浑身不能动,还是用眼睛死死盯着盖苏英高耸的胸脯。
“呃……!”张仲坚立刻语塞,他刚刚只不过是想逗逗云浩。却不料想,昨天盖苏英还说过这样的话。不认识似的看着盖苏英,这妮子一向眼高于顶。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出盖苏英会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浩,本小姐说话算话。别说你也算一表人才,就算你是生如钟馗。只要你将火药的配方教给高丽,我盖苏英嫁给你又何妨。”盖苏英挺着鹅颈,高傲的看着云浩。
张仲坚也露出释然的神色,这就对了。火药这东西对于高丽太重要了,只要拥有了火药。高丽不但可以打败新罗百济,就算是强大的突厥和大唐,高丽也将不放在眼里。以前高丽对付大隋,凭借的是辽东可以冻碎石头的严寒。有了火药这东西,就算是突厥人和唐人在夏天出现,也将有去无回。
云浩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为了火药高丽人也算是豁出去了。在大唐的国都,绑架一位国侯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居然也敢干出来。最牛的是,这些家伙居然还干成了。
这艘不起眼的商船,一路过渭水过干沟直到进入了运河。都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乘风破浪的将云浩越载越远。
不知道高丽人究竟花了多少钱财,反正是堪称一路顺风。云浩在运河上飘着的时候,大唐的铁骑还在关中闹腾。无数骑兵,好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关中搜索。因为李渊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潼关,所以所有人都认定,云浩应该还没出关中。却不知道,云浩已经顺流而下越走越远。
终于闻到了海洋的咸腥味儿,云浩知道自己来到了海边。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盖苏英究竟给他用了什么药。浑身上下基本上就是一个瘫痪病人,甚至大小便都有专门的侍女侍候。云浩深深体会了一把,icu病房里面才有的待遇。
眼看到了登州,云浩却被意外的转移到了一辆铺满了羊毛的马车上。掐指算了算日子,云浩就明白过来。
冬天来了,凄厉的北风肆虐渤海湾。这个时候出海,简直就是作死。这种江河里面跑跑的小船,到了海里连一个大浪都扛不住。盖苏英和张仲坚想着把云浩活着带回高丽,而不是带着云浩一起在渤海湾里面喂鱼。
外面北风呼号,隐隐还能听见雪粒子拍打在马车车厢上的声音。道路不好,马车颠簸的厉害。云浩摇元宵一样的在马车里面摇啊摇,这下不但大小便自己管不了。而且还有严重的晕车症状,早上被喂进嘴里的米粥。在行了不到十里之后,就被胃里面强大的压力喷出来。
呕吐物的酸臭味儿,加上羊皮的膻味。再加上多日不洗澡,窝吃窝拉云浩身上的味道。马车里面拉着的,好像是一具腐败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