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到达苇泽关的第二天,宋金刚就带着五万大军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苇泽关城下。第一骑出现在山冈上的时候,就好像秃子脑袋爬上一只蚂蚁。相对于高大的关墙,他显得孤独而弱小。
可当蚂蚁好像潮水一样涌上山冈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黑压压的好像从眼前一直蔓延到天边去,行军荡起的烟尘直冲云霄。如果说这些人冲过来,恐怕靠挤就能把苇泽关挤破了。
城里的军卒骚动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苇泽关在这样的大军冲击下是守不住的。
“擅自后退者,杀!”李秀宁身穿黑色铠甲,身上披着猩红的斗篷,随着凛冽的寒风飘扬。手按横刀横眉立目,凤目所瞧之处,人人皆避其锋芒。雌虎一般威严的咆哮,让双腿颤栗的军卒们不敢直视。
“从今天起,我就住在城墙上。不是我阻住刘武周的大军,就是躺在这里等待后人来为我报仇。”李秀宁一声厉喝,震慑住了军卒们的心。领导坚持在第一线,小兵难道敢逃走?
“誓死追随三小姐!誓死追随三小姐!”随同李秀宁来的亲军,在第一时间欢呼起来。在他们的带动下,城墙上的呼和声有如山呼海啸一般。弄得正在安营扎寨的宋金刚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面在吵吵什么。
“你杀狗,还不许狗嚎两嗓子?”这是宋金刚对手下人说的话。
李秀宁说道做到,她还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进了城楼里面。而且命令她的亲兵封锁了整座城关,真正做到了里不出外不进。
苇泽关只是一座城关,并不是县城。所以,这里驻扎的都是军人。除了起兵之初,李渊派驻在这里的一千军卒之外,就只有李秀宁的两千亲兵。这些亲兵都是从鄠县开始跟着李秀宁的,是云浩在数万军中挑出来的精锐。这些人,才是防守苇泽关的中坚力量。
不过看到今天士卒们的表现,李秀宁知道想要守住苇泽关并不容易。刘武周声势浩大,还没开打就已经先声夺人。现在士气就已经成了这样,需要自己住在关墙上才能镇得住。如果真要是战事惨烈,这帮孙子肯定会一窝蜂跑的没了踪影。到了那个时候,谁还管她这位大着肚子的李家三小姐。
必需得想个办法,让刘武周的人不敢攻城。必需,而且就要在今晚想出来。必然明天只要刘武周的人一攻城,自己就算完了。
侍女小心的捧了一碗米汤进来,几个精致的小馒头和酱菜放在盘子里。
“拿走,我吃不下!”李秀宁烦躁的说道,现在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云浩的机灵劲儿。那个脑袋瓜子里面,一想就是一个主意,而且通常都很管用。
“小姐,不顾大的也要顾一下小的。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这饭可耽误不得。”多年主仆,侍女了解李秀宁的癖好。这个时候,她是吃不进去东西的。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着也得吃一些。
果然,李秀宁听到“小的”两个字,立刻就舒展了眉头。一边随意的吸溜着米汤,一边出神儿。
“哗啦……!”米汤看上去凉,可实际上却很热。米汤一粘李秀宁的嘴,立刻烫得她一个激灵。米汤掉到地上,立时横流在青砖地面上。
米汤流淌在地上,模样实在是有些恶心。
李秀宁站起身,侍女连忙给擦拭她身上的衣裙。李秀宁却望着地上的米汤发呆,这些米汤怎么看,怎么有些像是……马尿!
灵光乍现,李秀宁眼前一亮。心中一阵窃喜,一个大胆的主意出现在她的心头。
“快,吩咐下去。城中开火熬米汤,熬的越多越好。快去!”李秀宁回身吩咐自己的亲兵,声音尖利的好像一只刚刚取胜的雄狮。
军卒们不知道这位三小姐为什么昏了头,打晚上的居然吩咐熬米汤。不过在寒冷的冬夜,有些热乎气总是好的。浑身上下暖暖和和的,军卒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可当李秀宁说,将米汤都倒进结冰的护城河时,军卒们都傻了眼。这是粮食,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这么糟蹋粮食?
一股一股的米汤倒进了护城河,有些干脆就在城墙上结了冰。一时间,护城河里面雾气蒸腾,熬粥的米香味儿随着风飘出好远。闻在宋金刚手下值哨军卒的鼻子里,空空的肚子更加的饿了。
相对于这些熬米汤的军卒,李秀宁的亲军就忙碌多了。两百骑兵,带着军中所能找到的所有骡马开始在关后奔跑。马蹄声在山间回荡,经久不息。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些骡马要不停的来回赶,不但人类得贼死,就连骡马也累的直喷白气。
第二天早上,宋金刚知道对面折腾了一宿。便带着亲卫出去观桥,距离城关有一千多部的距离,宋金刚勒住战马。再往前就是八牛弩的射程之内,宋金刚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将军,您看。那城下护城河里面的是什么?好像还没结冰呢?”一个眼尖的亲卫指着护城河说道。
“好像是马尿,看样子苇泽关里面有不少战马。听说昨天晚上,马蹄声响了一个晚上。莫不是有人来支援了?”副将有些惊疑的道。
“不会吧!李渊的兵马都在关中,他应该没有多少人马在晋***据细作的回报,苇泽关似乎只有一千人在把守。”宋金刚也同样疑惑,眼前的情形和他掌握的情况完全不同。
“将军,您看!”两人正在说话,忽然亲兵又指着远处的苇泽关喊道。
顺着亲兵的手指望去,只见城关上赫然升起一杆大旗。红底黑字的李字大旗,在空中猎猎飘扬。大旗下,一员悍将黑盔黑甲,猩红的披风随风摇摆。身后站着数百彪形大汉,个个都是虎背熊腰之辈。再看城关上,到处都是手持刀枪的军卒。密密麻麻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多少人。
“将军,事情肯定有误。您看,单单是这寨墙上就不下三千军卒。昨夜值哨士卒报告,敌军城关内马蹄声响了整整一个晚上。凭声音判断,数量绝对不少。先前细作的禀报,明显有疏漏。咱们是不是等等再攻城,万一这是个圈套怎生是好?”副将见到此情此景,立刻出言劝谏。他可不想自己的老大,被人给阴了。
“还真是,寨墙上怕不下有三四千人。如果城关里面还有大股的骑兵,这可要小心了。万一咱们攻城受阻,骑兵趁势冲出来,咱们的情况会很不妙。还是等主公的大队人马到来,再做计较!”宋金刚看到城头的大批军卒,心里也是一惊。
老成持重是宋金刚的性格特点,为了以防万一,宋金刚决定观察一下再说。
李秀宁在城头上被冷风吹了一个时辰,见到刘武周军没有进攻的意思。才在亲卫的簇拥下,回到城楼里面。坐到椅子上,李秀宁的嘴唇都冻紫了。侍女一边抹眼泪,一边帮着小姐脱铠甲。大着肚子的妇人,还要遭这份儿罪,真是造孽啊!
听着侍女的啜泣声,李秀宁却裂开嘴笑着道:“呵呵!刘武周的人被吓退了,今天不会有人攻城。只要咱们拖上三五天时间,等云浩来了。我就可以躲起来,好好睡一觉了。”
李秀宁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云浩,别的不想只想云浩能够早日到来。自己便可以卸下这万稷重担,躲在城关里面静静的养胎。这苦命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跟娘亲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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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宁在苇泽关强撑,云浩却好像一头狼似的靠近了对手。
康鞘利觉得很不安,自己最好的斥候嫲唛没有回来。副将派出去更多的斥候寻找,可那些斥候却好像融化在这片山林之中。本能告诉他,今天晚上将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天上的月亮好像银盘一样挂在空中,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因为靠近山峦的缘故,月亮显得格外的大格外的圆。当然,月光也格外的充足。
康鞘利恨这月光,银色的月光让他们这些在峭壁下躲避寒风的人,好像秃子脑袋上的虱子。唯一让康鞘利放心些的,是头上点燃了一堆篝火。
峭壁上有自己人驻守,这里是这片山林的制高点。从这里望下去,可以将整片山林一览无余。有这样一座哨位,康鞘利会很容易掌握对手的动静。只要对手靠近自己,康鞘利就决定让勇士们用强弓和马刀,招待一下这些不友好的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间好像凝固了一般。林子里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就似乎在没别的东西。寒风打着旋儿,在林子里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很像传说中个鬼哭。树冠上的树枝撞得“噼啪”直响,气氛凝重而诡异。
更加诡异的是,整个夜晚就十分安静。林子里别说是人,就连兔子都没有一只窜出来。头顶上的斥候,更是安静的可怕。没有一次传下来过警报!
康鞘利手里拎着刀子,眼睛鹰一样扫视着周围的山林。有时候,他甚至还希望某个地方能够冲出来一群人。至少,自己不用在这里傻等。
几次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可站起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只能跺一跺冻得麻木的脚,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战场多年的老将,这个时候居然犯这样的错误,真的很丢人。
紧张和忐忑,让大家在前半夜保持了高度警惕。可到了后半夜,所有人都开始哈欠连天。打哈欠这事儿会传染是真的,只要有一个军卒在打哈欠,很快就会有一群人跟随。一个个张大了嘴好像河马,在寒冷的冬夜里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白雾。
康鞘利不可避免的也被传染了,每打一个哈欠自己就好像清醒了一些。可哈欠过后,是浓烈的睡意潮水一般的袭来。硬掐着大腿,用地上的雪擦脸,康鞘利才没有最终昏睡过去。
启明星升起来了,在夜空中是那么的耀眼。康鞘利看到好多军卒们,已经在点着头打瞌睡。他没办法责罚,一天的行军本就够累的。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快坚持不住了。一双眼皮好像灌了铅,不管怎样努力。都好像坠着千斤巨石一样,康鞘利用在最大努力,才没让眼睛闭合上。因为他知道,只要眼睛闭上再想睁开可就难了。
“将军,您还是暂时休息一下。让军卒们也换班休憩一下,这样下去弟兄们都会被累垮的。”副将看着困倦不堪的军卒们,不无担心的说道。
“好吧!分出一半人睡觉。一个时辰之后换班!”康鞘利无奈的摇了摇头,启明星出来就意味着天就要亮了。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袭击。
“诺!”副将把军令传下去,军卒们立刻就东倒西歪的睡起来。几乎是片刻时间,鼾声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这些混蛋们根本不顾军官们的命令,谁都以为自己应该是睡觉的那一半人。
康鞘利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不用打。只要这么困自己几天,自己的手下就会崩溃。好在走出这片山林最多两天,今天多赶些路,争取晚上就在平原上宿营,这次说什么也要让自己的兵,睡一下汉人的瓦房。
浓浓的倦意潮水一样的涌来,康鞘利带着自己的担心沉沉睡去。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悬崖上本应是突厥斥候待的地方。云浩让人又点燃了三堆篝火,这是进攻的信号。一时间,十几支威力强大的八牛犊便将粗大的弩弦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