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自有定数。
这句话，卫易早在很多年前修为低弱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不过如今，随着他修为逐渐深厚，眼界越来越高，对这句话的理解也越发不同。
比如，天地之间，能够承载的数量，其实是一个定数。
因为资源和灵气就这么多，一定的灵气、土地和资源，能够承载的生命数量，一定是有上限的。能够承载的高手数量，也是有限的。就拿如今的天玄宗来说，天玄宗如今掌有四界半的地盘，星海修炼界目前也在攻略当中。这注定天玄宗将来最多也就只能拥有一百二十位返虚，十位纯阳。再多便超出了这五界之地的承载能力，不可能再出现。
而当这个范围，放大到整个修真界的话。修真界历史上最巅峰的时候，也就只有五百多位返虚以上的存在。而妖族那边，其实情况也差不多。这就意味着，此方天地能够承载的返虚数量，也就是一千多位，不可能再多了。
当然，这个数字未必一定精确。比如某些大势力，积攒了几千年的气运，在某个关键时刻一举点燃，确实可以暂时出现更多的高手。但这种做法，其实不过是涸泽而渔的手段罢了。一个时代高手特别多，那么下一个时代，就注定是一个所谓的小年，高手数量会骤减。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这些事情，卫易如今是很清楚的。
那么，上古时期呢？
上古时期的天地，还是这片天地。所以，就算略有不同，但卫易不认为天地间能够承载的高手数量，会有太大的不同。如今能够承载一千多位返虚以上的高手，那么上古时代，可能承载一千五六百位，甚至接近两千位，这是有可能的。但要说能承载一万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卫易在那座众神埋骨之地当中，寻找到的尸骸，已经有数千具了。这数千尸骸，起步便是九阶后期，也就是如今的周天境后期。而像居那样的大圆满神位尸骸，卫易也见到了三十多尊！除此之外，卫易还发现了不少异族的大圆满神位级尸骸，只是那些尸骸，他根本没办法靠近。只要靠近，便会轰然破碎。
卫易算了一下，如今的整个修真界，所有纯阳修者加到一起，或许也就是这个水平。再加上妖族，这个数字大概能再翻一倍，这已经是天地间能够承载的纯阳高手的极致了。
也就是说，卫易在众神埋骨之地，见到的那些尸骸数量，大致上就等同于如今修真界加妖族的所有高手！
所以，卫易真的很怀疑，是不是所有上古时代的高手，都死在了这里？这一战之后，上古所有神位之上的高手，尽皆战死，所以神力时代就结束了？
但如此一来，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这些高手的敌人，到底是谁？
原本卫易以为，应该是人族和异族之间的战争。或许是人族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异族。但在搜索过整座众生埋骨之地以后，卫易发现，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那些异族在这一战当中，似乎和修者是同阵营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到底又是谁，可以让人族和无数异族，联手去与之战斗呢？
答案似乎并不算多。
卫易怀疑，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那上古时代，高悬天顶的十二尊主神。
在卫易所知的很多上古事件当中，十二位主神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从卫易之前看过的诸多上古高手的记忆来看，似乎都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几乎所有部落，都在同一时间捣毁了部落内的神庙。
除了那十二位主神之外，卫易实在是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大敌，值得如此强大的人族，再联合无数异族对敌。而且，在众神埋骨之地的核心区域，近百万里的战场，连卫易都进不去。毫无疑问，昔日那里绝对是有仙位级的恐怖存在，在相互战斗。
“看来，上古时期的大致脉络，应该是人族原本便很强大，后来通过你所说的这些，做出了诸多算计，最后将那十二位至高神灵，拉下了神座，才开启了灵力时代。这样说来的话，很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
在听完卫易述说之后，前来与他汇合的曹慈，脸色凝重。他知道，卫易所说的这些，无疑是一段尘封的上古秘史。
卫易亦是点头。
曹慈的猜测，其实也和他猜测的相差不多。
只是，对于上古时代的一些细节，卫易还是想不通。比如为何人族和异族的战斗当中，明显已经占了上风，却主动撤出了所有天才，百年之后几乎所有人族全灭，只留下了一些火种。再比如人族到底是如何掀翻那十二尊主神，又是如何结束了神力时代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卫易有猜测，但却不敢肯定。
这次进入众神埋骨之地，卫易显然有着巨大的收获。不过，当下实在不是细细思考这些收获的时候，因为卫易已经连续在里面待了好几天的时间。明日，便是离景原和墨貂寺公开约战的时间了。
所以，曹慈才会过来，与卫易汇合，然后两人一道前往中州。
“你先回五原城等我几日，这场战斗，或许会比想象的快得多。就算加上来往的时间，也用不了多久。”
在决定前往中州之后，卫易和曹圻暂时告别。此次前往中州，虽然有危险的可能性极小，但出于安全考虑，卫易还是不打算带上曹圻。到时候若是真有不测，以他和曹慈的手段，想走很容易。但若是带上曹圻的话，那就未必了。
“好，我回五原城等你。你们两个，都要注意安全。”
……
中州，赤央平原。
赤央平原方圆五万里，是中州地区最大的平原之一。因为数千年前，曾有一位赤央大圣坐化于此，故此得名。
在修真界，普通的返虚期存在，可以被尊称为真君；纯阳级别的存在，可以称圣。但实际上，大多数纯阳，哪怕跻身纯阳之后，也不愿自行称圣，仍是愿自称为真君，以示谦虚。实际上，圣本来也不是对纯阳级别的专属称呼，而是一种敬称。在大离开国之初，只有对修真界做出大贡献的修者，才可以被大家尊称为圣人。只不过到了后来，随着几大圣地的崛起，大家为了强化各自纯阳老祖的身份，所以纷纷给他们加上了各种功绩和头衔，将他们捧得越来越高。
所以后来，圣才渐渐变成了纯阳高手的称呼。
而大圣这个称呼，那就更非同小可了。只有让整个修真界都一致认可，公认对修真界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达到了纯阳级别，并且堪称同时代无敌的存在，才有望被称之为大圣。
比如叶朝归，以他统领天玄宗阻挡妖族北上，而且渡天劫之时，确实堪称当世无敌。这样的叶朝归，确实可以被后世敬称为大圣。但以当下的局势，几大圣地和咸安城，自然不会同意，因为那等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除叶朝归之外，当世其他所有纯阳，哪怕强如郑当中或者墨貂寺，一样不够这个资格。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能够得到大家公认的大圣，也就那么几位而已，甚至比仙位还稀少。而赤央大圣，就是数千年前被修真界公认的一位大圣。当年妖族大举北上，正是这位赤央真君，坐镇留川河，多次打退了妖族的进攻。据传潇湘修炼界的开辟，也是与他有关。在那一个时代，赤央大圣堪称人妖两族皆无敌手。后世为了感念他的贡献，才公认他为大圣。
而最终，赤央大圣，便坐化于这座平原。后来大离为了纪念他，便将这里改名为赤央平原。
“中州可以作为战场的地方，为数不少。而离景原选择在赤央平原，恐怕也是选了这里的历史意义。”
虚空之中，曹慈和卫易单独开辟了一方空间，暂时将其固定住，作为观战前的休息之地。
“昔日那位赤央大圣，曾是那一代大离皇帝的师父。不光对大离对修真界有巨大的贡献，更是对那一代的大离皇帝有大恩，有扶龙之恩。”
“如果大离的那个小皇帝还活着，而且将来能成为大离的中兴之主，那墨貂寺估计也是板上钉钉的大圣。战场选在这里，当真是讽刺啊！”
谈到墨貂寺这个人，卫易和曹慈二人，也是唏嘘不已。
墨貂寺对大离的贡献，有目共睹。为离家看门数百年，护佑咸安城的太平，功莫大焉。然而如今，摆在墨貂寺面前的，却成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如果什么都不做，继续全力辅佐离景原，于大离无愧，但却唯独愧对那乾安、弘武两代大离皇帝。两代皇帝，对他信任有加，尊重有加，有知遇之恩。然而墨貂寺最终，却没能守住他们的血脉，甚至让他们这一脉彻底断绝。
而如果发动他的所有能力，和离景原全面抗衡的话，届时大离内部必定内乱。就算几大圣地，暂时没有进攻大离，大离内部也会因为这场内斗，而再次损失惨重。如此一来，墨貂寺虽然无愧两代大离皇帝的私恩，却于国有亏。
所以最终，墨貂寺选择了这种方式。
或许最终，他会于国无愧，于私恩亦无愧，但他自己注定会留下千古骂名。会被后世骂作愚蠢至极。
“离景原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原字部的精锐，几乎都被他给拉来了。而且，今天来围杀墨貂寺的纯阳老祖，恐怕也有多位。要是墨貂寺一战将这些人全歼，甚至只是单纯和他们同归于尽，那大离也就真的要亡国了。”
卫易很赞同曹慈的说法。
今日这一战，离景原虽然没有拉来更多的返虚，但大离最顶尖的战力，几乎已经齐聚于此。至于普通返虚，多十人或者少十人，其实差别不大。因为就算离景原再多叫来几十位返虚，这些返虚一样拦不住墨貂寺冲阵，只能白白送死。如果墨貂寺真的打算正面冲阵，和离景原同归于尽的话，普通返虚上前，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纯阳级别的存在，才能勉强拦下。
如果十位纯阳，再加上离景原和他所属的原字部，都死在了这里，那么大离的灭亡，恐怕也就再无悬念了。
卫易以神识扫视了周围之后，忽然脸上露出些许古怪之色，但很快又瞬间消失，连曹慈都没有注意到。
就在刚刚，卫易感知到了谢弦歌的到来。
如今的谢弦歌，亦已跻身返虚中期。只是卫易怎么都没想到，身为落霞岛掌门的她，今日竟会亲至。而且，还是和玄平剑圣同至。
谢弦歌似乎也察觉到卫易的到来，只不过，如今落霞岛和天玄宗关系微妙，两人亦非当年的身份，所以今日，两人都没有主动寒暄什么。
“今日来观战的倒是不少。修者这边，几大圣地的人都来了。妖族那边，几大联盟似乎也都来了。就连幽明圣象一族，都派来了一个仙器传承者，倒还真是够小心的。”
今日前来观战的各方存在，似乎都没有故意遮掩身份，而是半公开的代表身后的势力。所以，想要看清各自身份，倒也并不算太难。
修真界这边，天玄宗来得是卫易，曹家来得是曹慈。两剑山由玄平真君亲至，落霞岛则是谢弦歌这位掌门。珈蓝寺来了一位返虚中期的老和尚。冰原那边，乐桓和宝静和尚都没来，来得是一位冰原纯阳。
妖族那边，几大皇族血脉，派来的是清一色的仙器传承者，而且都是卫易的熟面孔。幽明圣象一族的幽合道，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青滕，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户，吞海鲸一族的吞海阳云，九清蝉一族的蝉媛。妖王殿派来的是雁宝，而东海妖盟，这次则是唯一一个派老辈高手来观战的妖族大势力，来了一位老辈返虚后期的妖王。
卫易忽然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所有观战势力，皆在高空之上开辟出一方空间，安静观战。而下方，赤央平原上，二十万精锐原字部，严阵以待。在战阵核心处，离景原身穿青黑铁甲，周围有八位纯阳守候。
临近正午，有个白发老人，自远方而来，
这个给咸安城看了三百年大门，号称在咸安城内便天下无敌，离开咸安城亦有把握在万军之中，取离景原性命的老宦官，到底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