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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苗往墙壁上窜去,蔓延向上,开始燃烧房梁。整间屋子都被烧的火红火红的。
  你看,这是洞房的颜色。
  公子息将赵常乐抱在怀里,低头吻她头顶的发。
  肩上的毒,顺着血液已经流遍了全身,他开始觉得四肢麻木。
  傻姑娘,就算你今夜不来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你来了。
  你来了,我就不会放过你。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今夜是洞房夜,我们死在火海里,躯体纠缠,骨灰融合。
  没有人能把他与她分开,就算杨错也不行。
  你看,这是他的女人。
  赵常乐闭着眼,心满意足的躺在公子息怀里,甚至唇角挂着笑。
  她从没有这么开心过,真好呀,终于可以报仇了。
  可忽然她又想起杨错。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这座小城里有许多条街道,许多条小巷,他现在在哪一条街道里,替她苦苦追索着公子息的下落?
  等他发现她不见了,又能不能猜到她的下落?
  她被火烧成灰之后,他又能不能认出她来?
  口鼻里吸入浓烟,赵常乐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笑儿……笑儿!”
  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赵常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响在屋外。
  是……杨错?
  他怎么来了?
  赵常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一双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公子息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将赵常乐按在怀里,“你想去找他吗?”
  “你说过的,要和我一起死,你怎么能去找他呢?”
  你是我的。生是我的。死是我的。
  吸入了太多烟雾,公子息不过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却仍然死死将赵常乐抱在怀里。
  这是他的。
  是他的。
  没有人抢得走。
  杨错冲入屋内,只见屋里到处都在着火,烟雾蒸腾,他只能看到眼前方寸,忽然之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是公子息的声音!笑儿一定也在那里!
  杨错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就看到熊熊燃烧的床榻上,公子息躺在那里,怀里抱着赵常乐。
  “笑儿!”
  杨错见状,立刻就要冲过去,可屋柱却倒塌下来,横在他面前。
  公子息闻到皮肤焦臭的味道,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正在被灼烧。
  很疼啊。
  笑儿疼不疼呢?
  她可是很爱美的,被烧的面目全非之后,做鬼都会很不开心吧。
  公子息的思绪忽然开始漫无边际起来。
  他想起他这一生,觉得自己当真可怜。
  他出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他怀着怨恨而生,受着冷漠而活。
  只有这个人,只有怀里的这个人,从不曾歧视过他,甚至对他格外热情。
  小姑娘红衣如火,一叠声的喊他,息哥哥,息哥哥。
  真是喜欢她啊,喜欢到骨子里。
  喜欢到不允许她的目光看向别人。
  喜欢到哪怕是毁灭她,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怀中少女一动不动,已经被烟雾熏的晕了过去。
  公子息去抚摸她的脸,却摸到她眼角有些湿润。
  是眼泪么?
  为什么哭呢,我都将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呢。
  公子息躺在着火的床榻上,他看到屋梁被火烧断,吱呀呀的,再支撑不住,朝下砸过来。
  正正好好,会砸在他和笑儿的身上。
  你看,我马上就死了,你开心一点行不行啊。
  公子息的手指擦过赵常乐的眼角,将她的眼泪擦掉,然后猛然伸手,用身上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将赵常乐一把推了出去。
  杨错,接住她吧,公子息想。
  她答应了跟我一起死,可我终究是不舍得。
  喜欢她,喜欢到想要毁灭她。
  喜欢她,又喜欢到想要拯救她。
  罢了。
  这辈子,放过她了。
  房梁砸落,轰然一声,砸在公子息身上,砸破了床榻。
  而杨错将赵常乐扯在怀里,就地一滚,避过了砸来的横梁。
  “笑儿,笑儿!”
  杨错叫了几声,赵常乐毫无反应,已然晕了过去。
  杨错直接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火海里左冲右突,掉落的房梁,倒塌的屋柱,燎起的火苗,他一一替她挡过,赵常乐被他护在怀里,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终于冲到了屋外。
  冲出来的那一瞬间,整间屋子倒塌下来。
  声响如雷,昏迷中的赵常乐,终于睁开了眼,迷迷蒙蒙之中,她却看到火海里站着一个青年。
  深红衣服与火融在一起,发乌黑,面苍白,他站在火海里,被火烧化,却朝她微笑。
  你看他笑起来,多么深情,又多么无情。
  “息……哥哥……”
  赵常乐低声喃喃。
  在她心里,是一日哥哥,就永远是哥哥。
  有一年杏花开了满天,青年站在树下,将她抱起来,放在杏树上。
  她不安分,使劲摇晃着枝干,于是杏花纷纷落下,落了他一身。
  杏花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息哥哥……”
  她终于杀了她的哥哥。
  第47章
  杨错回到县衙时,所有人都被他吓到。
  因他刚从火海中出来,那些倒塌的房梁与屋柱都砸在他身上,瞬间就留下一道灼热的烧伤印记。
  脊背上、胳膊上、肩上,他后背的衣服几乎都被烧毁,露出的肌肤上都是黑色的灰烬,又或是红色的血肉。
  但他身体正面却毫发无伤,因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少女。
  所有的伤害都被他承担下来,少女安静躺在他怀里,仿佛只是沉睡。
  他双手沉稳,将赵常乐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对大夫说,“快……看看她!”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直接跌在了床边。
  ……
  从树上刚割下来的漆是乳白色的,片刻后就会变成黑色。
  闻起来很刺鼻,有经验的漆工说千万不可用手直接触碰,否则哪里碰到漆哪里就会生疮。
  但他面无表情脱掉了衣服,用手掬了一把乳状的漆,然后一寸一寸的将漆抹在自己身上。
  刺痛,麻痒,腐烂,流脓……
  杨错沉浸在自己前世的梦里,漆身的痛苦是如此熟悉,让他即使在梦中都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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