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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处,杨错躲在一棵树上,屏住了呼吸,眼睛却一眨不眨,看着离去的一对男女身影。
  那是笑儿,杨错笃定,便是她带了面具披着披风,他也能认出来。
  她果然被公子息挟持了!
  杨错眸中冷凝,看着步行离去的公子息与赵常乐,仔细观察。
  公子息身边至少有十个侍卫。
  屋顶四个,前后左右各四个,另有两个在四处游走警惕。
  这些侍卫均打扮成普通路人模样,四散在周围,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眼眸精光,将公子息身边守成铁桶一般。
  杨错暗忖,若是自己忽然出手,想要将赵常乐带离并且全身而退,可能性只有三成。
  不成,太冒险了。
  他屏住呼吸,直到那些侍卫随着公子息的离开而离开,他才远远缀在身后,一路跟了过去。
  回到了船上,已是子时,月亮高悬在正天,水波轻轻拍在船身,赵常乐打了个哈欠,脸上疲色非常明显。
  公子息将她送回屋内,看着她脱掉披风,甩了鞋子,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
  “今天玩的开心吗?”
  赵常乐点了点头,虽然困极了,但想起今天的热闹还是很开心。
  “那个变戏法的人好厉害,嘴里能喷出火……还有那个小孩儿,能在三层楼高的细索上走……还有……”
  一边打哈欠一边还要向他描述。
  公子息失笑,觉得她失忆之后颇多孩子心性。
  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将发簪随手拆了,一头长发落在背后。
  公子息温柔低头,“今天开心够了,往后有段日子不能下船了。”
  “为什么?”
  赵常乐问。
  “再往下,江阔水平,船上的储备也够,直接扬帆直行,一路不停,直到港口,然后换船出海。”
  公子息耐心解释。
  公子息没有说沿岸戒严、自己被追捕的事情。
  赵常乐闻言恹恹,却又无可奈何。
  她和囚徒没有什么两样,公子息开心的时候会放她出去玩,不开心的时候就将她困住。
  她心有不满,避过脸,“我知道了。我困了,你出去吧。”
  公子息察觉到赵常乐的不悦,安慰道,
  “再忍一阵子,到了东瀛便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就不信杨错能一路追到海外去。
  赵常乐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无声下了逐客令。
  公子息本还想同她说几句话,但看她神色倦倦,猜她累极了,只好退出了屋子。
  赵常乐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便做了一个梦。
  此前她从不做梦。
  可能是因为失忆了大脑空空,连梦都不知道梦什么,所以她从未做过任何梦。
  可今夜她梦到了高墙之上的那个白衣人影。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城里的花灯会上。
  周围灯火灼灼,她挤过人群,朝暗巷里那堵高高的墙走过去。
  她站在墙下,仰头,看到那人白衣在夜风里猎猎飞舞。
  她看不清他的脸,也爬不上高墙,只好仰头叫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
  可墙上之人毫无反应,只是目视远方。
  无论她怎么喊叫,作出什么动作,墙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只是白衣飞舞,一张脸隐在夜里,让她看不清模样。
  赵常乐不放弃,继续喊叫,
  “你一定认识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低声道,“笑儿。”
  声音醇和,如饮美酒,霎是好听。
  第二声,“笑儿。”
  赵常乐从梦中猝然惊醒。
  第二声“笑儿”,绝对不来自于她的梦,而来自她的耳畔。
  她床边坐了一个人。
  而且不是公子息。
  公子息的气息赵常乐很清楚,他冰冷且带有药香。
  此时床畔这个人,也是凉的,赵常乐能感觉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水汽,仿佛刚才在水里被侵泡过许久。
  但他绝不是公子息,赵常乐能分辨出来。
  是个全然的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深夜入她房间。
  赵常乐不用多想,下意识便觉得危险,张口就要喊,“来——”
  一声“来人”没喊完,她被立刻捂住口鼻。
  沾了江水的一只手,手上有淡淡的水腥气,但能感觉到手掌干净,指节修长。
  应当是很漂亮的一双手,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看看,这双手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赵常乐瞪大眼,想要看清来人模样。
  可惜屋里太黑,她只能徒劳无功的对着一团黑暗眨了眨眼,听那陌生人低声道,“别怕,是我,我来救你了。”
  他的声音凑过来,“你不要弄出任何响动,附近侍卫很多,稍有响动他们就会察觉。”
  这句话,他俯身在她耳畔说的,气息暖,扑在她耳朵上。
  赵常乐觉得耳朵痒又麻,一时竟忘了挣扎。
  杨错嘱咐完,见赵常乐一动不动,应该是同意的意思。
  他便松开了束缚赵常乐的手。
  谁知下一刻,她说出的话如一道雷,将他劈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问,“你是谁?”
  杨错短暂怔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想怕是屋里黑暗,她没有认出他来。
  低声解释,“笑儿莫怕,是我,杨错,认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可少女又眨了眨眼,语气完全陌生,
  “杨错?我不认识。”
  杨错目力好,黑暗中能视物,此时他看着床上少女。
  她长发披散,巴掌大的一张脸上,凤眼看着他,眼中神色,陌生而警惕。
  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赵常乐心中也惊讶。
  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一张口就叫出她的名字,显然是从前认识她。
  除了公子息之外,她遇到了第二个知道她失忆前事的人。
  她一时间忘了危险,急迫的问,
  “你知道我叫‘笑儿’,你是不是从前认识我?”
  太好了,也许可以从他身上补足自己的记忆。
  月色流转,从窗边投射进来,赵常乐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辨识出床畔的人影。
  他浑身很湿,应当是凫水上船的。眉如远山,目似春水,极温和的读书人面相,令赵常乐想起“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但他眼眸很浅,锐利的如同匕首杀人时一闪而过的光。
  而此时,他眼眸却怔愣愣的,像是傻了一样,哑声道,“你……不记得我了?”
  第43章 大修
  杨错的心,一寸一寸凉下来。
  面前的赵常乐,看着他时,神色中只是探究与疑惑,过往的情谊全都不在。
  她如稚子一般,在这个世界上,是纯白的,过往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宛如新生。
  杨错一把握住赵常乐的肩,几近咬牙切齿,“公子息对你做了什么?!”
  赵常乐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弄的一滞,忍不住身体后仰想要避开他。
  “息?他是我夫君啊。反而是我要问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赵常乐瞪着杨错,“你深夜闯我房间,莫名其妙说一堆话,还说什么要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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