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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氏给了他血脉,他还了两辈子,还够了。
  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现在他想为自己活一次。
  太阳初升,照在他身上。
  他听见屋里赵常乐醒来的动静。
  他站在院子里,去想象她的模样——
  应当是久睡初醒,所以还有些迷迷糊糊,光着脚踩在地上。
  他忽然笑了笑。
  他活了两世,报仇是血脉强加给他的责任,可他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是屋里这个小姑娘。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赵常乐推开门,看到杨错就在她院子里。
  她有些惊讶,“你——”
  杨错立刻转过身来,太阳刚出来,薄薄一层阳光,洒在他白衣上。
  他浅色的瞳孔看着她,一字一句,
  “昨晚你说你不敢喜欢我了,那好,你就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这位女郎,我好心悦你,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你。”
  跨越两世时光,杨错与姬错合二为一,站在她面前。
  第39章
  杨错那句“我心悦你,我要追求你”,让赵常乐有些许晃神。
  但她很快收敛自己情绪,冷淡回了一句,“哦。”
  转身就回了屋子,将房门关上。
  杨错:……
  吃了个闭门羹,杨错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
  女郎心似铁,他有的追了。
  一个白天杨错都没有再来找她,直到傍晚时,屋外才传来三声敲门声,杨错的声音响起,“笑儿?”
  赵常乐望向门口,回道,“何事?”
  天色已暗,但她屋中更暗,她好像独坐在坟墓里,将自己埋了起来。
  门外隐隐透出杨错的影子,他好像踟蹰了片刻,才道,
  “我有些事情同你说。”
  生怕赵常乐拒绝,他忙补充,
  “是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
  赵常乐皱眉,杨错生性严谨,并不会贸然夸大。说是重要,那便是真的很重要。
  莫非是找到了公子息的下落?
  她忙站起来,匆匆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什么事?可是找到了公子息的下落?”
  偏杨错神神秘秘,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往屋外方向指了指,
  “我们去那里说话。”
  说罢就先行一步,赵常乐无法,只好忙忙跟上。
  杨错提着灯笼,竟径直从别院的偏门出去。
  赵常乐却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犹豫——
  她在这座别院已呆了十几天,一步都没有出过门。
  毕竟她身份特殊,是个诈死的罪犯,若是贸然出门,被人认出来了,会给杨错带来麻烦的。
  但这别院又不大,赵常乐也确实呆的有些闷。
  她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左右环顾,看到周围确实无人,夜色又深,这才放下心来,头一遭跨出院门,跟着杨错灯笼的暖光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杨错却还是沉默不说话,赵常乐愈发疑惑,
  “你说有事同我讲,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屋里说吗,非要在外面说?”
  抱怨的话刚落,前面杨错就停了脚步,然后灯笼也忽然熄灭了。
  夜色很深,天上月光又淡极了,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猝然陷入全然的黑暗中,赵常乐心里一慌,忙叫,
  “杨错?!”
  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了细小光亮,星星点点,像是天上星子落在了人间。
  一颗两颗三颗……成百成千颗……
  赵常乐愣住。
  无数萤火虫从杨错的袖口里飞出,他的身影在淡淡的冷色光辉里,对她开口,
  “你看……”
  赵常乐呆呆站着。
  此时他们站在一汪水畔,水汽淡淡,荧光浅浅,数不清的萤火虫漫天飞舞,远处是山的影子,身后是光晕朦胧的别院。
  记忆里温和的少年,与面前成熟的青年,面孔合在一起,眸光温柔,荧光进不去他眼里,他眼里只有她的倒影。
  他问,“好看吗?”
  赵常乐的心,毫无征兆的剧烈跳动起来,一句“好看”就要脱口而出,可却被她咽了回去。
  她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她无法否认。
  可是她真的不敢喜欢他。
  公子息的背叛让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一柄名为信任的剑,让她痛彻心扉。
  如今杨错站在她面前,他身上有秘密,却对她隐藏。
  她要的爱情是干净的,不能容忍任何隐瞒与欺骗。
  她才不会像从前一样傻,毫无保留的去信任别人,去喜欢别人。
  要把自己封闭起来,用冷漠去对待别人,这样才不会被伤害到。
  赵常乐尖声回道,
  “不好看,丑死了,我最讨厌萤火虫了,满天飞乱哄哄的!”
  她气极了,伸袖将身旁乱飞的萤火虫扇走,然后毫不留情地拧身就走。
  不知道是气自己多一些,还是气杨错多一些。
  气自己,明明杨错是表里不一的人,她为何还是会猝不及防的心动,真不争气。
  也气杨错,他身有秘密,却不对她坦诚,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来撩动她?
  是不是觉得她特别傻特别好骗,只要一点点小小把戏,就能让她死心塌地?
  赵常乐逃离一般往回跑,却因看不到路,脚下被石头一绊,幸好胳膊被人一拉,她才没扑到地上。
  刚站稳,赵常乐一把甩开杨错的手,“你离我远点!”
  她的手一下子打在杨错的手背上,夜里静,那“啪”一声就格外响亮,像是甩了一耳光。
  杨错收回手来,站在一边,难堪的沉默了下去。
  赵常乐也没想打他,谁知道他不避开的,心里一时有点愧疚,可转念一想,她做阿乐时,被他欺负的时候还少了?
  这一点报复算什么!
  赵常乐忿忿,不服输地硬着语气,
  “你叫我出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杨错心道,重要的事情,就是我在追你啊。
  可是他不敢说,赵常乐明显在气头上,若是这样说,怕她会气得再不同他说话。
  他以沉默应对,赵常乐便知道了,他根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是哄她出门的。
  她更讨厌杨错了,扭头忿忿就走,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被他的话骗到,她骂自己一百遍傻子!
  杨错这次学乖了,再不敢去扶她,只是连忙将灯笼点起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为她照明。
  他就跟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右臂张开,虚虚护在她身侧,没有碰到她,但又能确保她若是不小心跌了,自己能第一时间将她拉住。
  可惜赵常乐走得稳,再没给他机会去扶。
  他站在荒野里,抓了一个下午的萤火虫啊。一边抓,一边想,只要她露出一点点笑,那这几个时辰就很值得了。
  他希望她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世有风波恶,愿她不知愁。
  可那几个时辰,终究是浪费了。
  像是他的心意,洒在荒野上,没有人去收。
  二人回到别院,赵常乐果真一句话都没有再和杨错说,目光看也不看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将房门狠狠一甩。
  杨错看着紧闭的房门,觉得那房门就像是她的心门,紧紧闭上,怎么都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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