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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墨想跟她解释:“我没有骗你,我确实……”
  “我知道了。”楚安离轻轻点头,涩然道:“江亚的妈妈已经跟我说了,是我误解你了。”
  一个又一个的误解,他不知道自己被扣了多少黑锅。祁墨低了低头,将脸埋在她的手心,片刻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她哑声道:“我六岁的时候,被歹徒挟持,是程叔叔救了我,当时他被捅了十几刀,满地都是血,当场死亡……”
  楚安离怔怔的听着。她从前只知道程雪梨的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却不知具体是这么回事。
  “程叔叔去世后,家里剩下雪梨和她妈妈,她们因为我失去至亲很痛苦,我心里实在……”祁墨深吸了一口气,才神色微微压抑低声继续道:“后来,就把她们两人接到祁家照顾,我跟你说把雪梨当妹妹,是真的当妹妹,我就想着程叔叔如果还在世的话,会为她们做什么,我就为她们做点什么,说白了就是在还债,在弥补,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久而久之,对他而言就成了一种习惯,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他的思维已经定性,再加上楚安离没有表现任何异常,他根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祁墨道:“我当初没跟你细说程叔叔的事,是因为……程雪梨说她爸爸本来就死的很惨了,让我不要总把这事儿拿出来讲。”然而拿程叔叔这事儿总拿出来说的,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妈妈。
  他因为程叔叔的事确实是心里头的一个伤,所以信守承诺,没有到处说,包括对楚安离也只简略的提了一下,因为她看上去很理解,就没再细细解释。
  有些事,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好几个错又叠在一起,就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回到过去,打醒自己。
  只可惜,两人错过的时光早就回不来了。
  楚安离听完祁墨的话,垂下长睫,掩住了眸光,眼角泛着湿润的痕迹。
  她静思了许久。
  将近七年认知被接连推翻,原来,祁墨没有喜欢程雪梨,也没跟她在一起过。
  她却没有特别欣喜激动,有的只是神思飘忽,感觉像在不真实的梦境里,脑子总还在想着,怎么可能呢?
  “阿离……”
  “嗯?”楚安离抬起脸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墨能察觉她眼神和声音都似乎没刚才那么生硬了。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祁墨又唤道:“阿离,阿离。”他有千句万句话要说,可是这时候,只想一声一声的唤她的名字。
  楚安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眼眶泛红,看起来快哭了,“阿离……”声音也哽咽了。
  被他这样唤着,楚安离心头的酸楚也再难抑制,泪水滑落。伴随着一声苦叹,她抽出一只手,轻轻触上他的脸颊。
  一场误会,维持了这么多年,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两人聊的太久了,等洗完澡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都这时候了,楚安离就没去黄姐那儿抱孩子,躺到床上准备睡了。
  她闭着眼睛,能听到身侧之人的呼吸声。
  当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身体,将她半搂住时,她睁开眼睛,一动不动。
  祁墨把脸埋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然后就维持这个动作。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两人相拥在一起,不像热恋时期的亲密无间,反而都有点小心翼翼。
  清晨六点钟,祁墨手臂缓缓拿开,他起身去洗漱穿衣,楚安离坐起身,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祁墨收拾好了之后,走到床边,让她歪靠在自己怀里,抱了抱她,“阿离,今天你在家陪宁宁,我出去处理点事。”
  祁墨走出卧室,碰到黄姐抱着正嗷嗷大哭的祁宁过来。
  祁墨面无表情,眸子里一片暗无天日的幽黑冰冷,黄姐猝不及防被他吓一跳,心里直打突。
  “祁、祁先生。”黄姐紧张道:“宁宁一直哭,应该是要妈妈了,所以抱过来找夫人。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祁墨在看到孩子的瞬间,面色顿时柔和了不少,接过祁宁亲了亲他胖嘟嘟充满奶香味的脸蛋,就还回去了,“她醒了,你把孩子抱进去吧。”
  祁墨大步下楼去了,黄姐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才心有余悸的长吐一口气。刚才那表情怪吓人的,不会是小两口吵架了吧?
  程雪梨这天跟她妈妈跑回祁家大宅,看望受伤的祁妈妈。
  因为程雪梨接连爆出两个负/面新闻,祁墨的妈妈好像对她有些失望,网上那些洗白的说辞网友都不会信呢,更何况是祁妈妈。
  程妈妈心急,影响事业倒不怕,怕就怕在祁墨妈妈这里跌了份儿。而且还听说那个姓楚的已经生了孩子,如果她真的能进祁家的门,那她女儿眼瞅着就要被排挤,不会有好日子过了。祁家这棵大树,她还打算牢牢攀附一辈子呢。她打算趁着当年的事情还没败露,来先下手为强。
  祁妈妈看着坐在自己旁侧得那对母女,她们一个红着眼睛,一个直叹气,心情很复杂。程雪梨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乖巧伶俐,单纯天真的模样。所以当看到她打人的那个视频的时候,她真的有点被那恶狠狠的表情吓到,简直跟鬼附身了一样。她也算是什么人都见识过了,没想到却一直没看透这个小姑娘。
  祁妈妈看人,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品性。她现在对程雪梨,已经有了不同以前的看法。
  程妈妈慰问了祁妈妈的伤情之后,酝酿片刻,准备开场了,“我听说,小墨身边的那个,已经生了?”
  祁妈妈不动声色放下茶杯,“是啊,生了。”这些年,对于程妈妈的某些昭然若揭的心思,她清清楚楚却装着糊涂,因为祁墨感情的事,她不会插手。
  程雪梨突然抬手抹了抹眼睛,祁妈妈注意到了,没出声。
  程妈妈爱怜地拍了拍女儿的胳膊,摇摇头对祁妈妈道:“我看你这反应,估计以后小墨娶她进门,你也不会反对了。可是,你我交好这么多年,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说到这里,她神情尖刻,语气铿锵有力起来,“其实,小墨当时跟那个姓楚的谈恋爱时,背地里对雪梨做过很过分的事,亏得雪梨心底柔善,一直忍着,没跟她计较,也没去告诉小墨。那个女人,根本就是表里不一,十足十的坏心肠。我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担心小墨被她骗,所以在当年,我就……”
  “在聊什么呢?”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程妈妈的滔滔不绝。
  三人回头,看到走进来的祁墨。
  他冷锐的眸子一扫,程妈妈霎时间变了脸色,心中感觉不大妙,屁股都有点贴不住沙发了。程雪梨睁大眼睛,欲言又止,双手紧紧交握住,不知所措。
  原本听得直皱眉的祁妈妈见了他,开心的笑起来:“小墨,你回来了。”
  祁墨点点头:“嗯,回来看看你。”
  他缓步走近,漆黑的眼睛在程雪梨跟程妈妈的脸上掠过,突然就勾起嘴角笑了,“很好,都在啊。”
  第46章
  程妈妈在看到祁墨时,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焰瞬间就消失了。别说先下手为强了,被他冷冷的眼神一看,她嘴皮子颤着,话都说不出口了。
  有些话她敢在祁妈妈面前胡扯,但是,对祁墨,她完全没这个胆量。
  程雪梨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回来,勉强挤出笑来跟他打招呼:“祁墨,你回来了。”
  祁墨只看着她,不说话。
  程妈妈坐立不安,干笑道:“那个……既然小墨回来了,你们母子好好叙话,我跟雪梨就先走了。”她拉着程雪梨就要起身离开,祁妈妈奇道:“你刚才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讲,怎么就要走了?”
  “是啊,曲阿姨。”祁墨挑了挑眉尖,道:“我刚才好像听你说,阿离对雪梨做过什么。正好,我对当年事已经弄得一清二楚,不如我们坐下来一一对质,正好也让我妈来看看,到底是谁表里不一,十足十的坏心肠?”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微扬,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了。
  祁妈妈看看脸色发白的程妈妈,还有程雪梨,又看看祁墨,有点忐忑,“小墨,这是怎么了?”
  “妈,您听着就好。”祁墨坐到他妈身边,微微抬下巴,示意那对迅速在用眼神交流的母女,“都坐下说,耗费的时间恐怕会有些长。”
  将当年她们做的事一一抖落出来,花的时间是有些长,祁妈妈都听得愣在那儿了,特别是程雪梨的那些小动作,女人不需要思考就能懂得其中的卑鄙。
  在祁墨说出程妈妈当年冒充她去让楚安离滚时,祁妈妈整个人都震惊了,原来,不仅他儿子,背黑锅她也有份。
  怪不得那女孩回国这么久,孩子都生了,却始终不愿意来家里见面,因为在人家心里,她就是个恶婆婆。她额角一阵跳痛,闭了闭眼,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失望。
  程雪梨最近诸事不顺,没想到又来雪上加霜。如果祁墨真的认定了当年是她从中作梗导致她们分开,那她以后真的就完了。毕竟她知道,祁墨把那个女人看得多重。
  她又惊又慌,哭了起来,“祁墨,现在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根本没有挑拨你们,只是很正常的在跟她交流而已,是她自己多想了,为什么要怪我?不能没有证据就随便诬陷我,我知道你最近嫌我烦,可你……”
  “证据?”她哭得很伤心,好像有莫大的冤屈,祁墨冷眼看着,“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当年阿离过生日时,那个骚扰你的男人,是真的骚扰你,还是被谁授意呢,你觉得我查不出来?”
  知道了程雪梨是什么样子,好多事都容易想通了。她那天就是在一直故意拖时间,不想让他按时赶回家去。
  阿离还说那天晚上接到了程雪梨的电话。男朋友失约不回来陪她过生日,反而为了别的女人在外面打架,别的女人还打电话来让她要别怪罪他。
  祁墨想着,他当时在她心里,真的就是一个移动的渣男,两面逢源。
  他那时还觉得让他捡个破烂就原谅了,很是庆幸。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心冷了吧。所以,渐渐的跟他越来越生疏,后面又认识了顾廷均,再然后,她连家都不愿意回……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离他越来越远。
  程雪梨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察觉出这件事有蹊跷,狠狠一愣,脸上还挂着泪珠,因为这一愣,反驳都变得没有说服力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雇人来对自己性骚扰吗?我是女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那天根本就是意外。你现在为了讨好她,真的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推。”
  程妈妈也找准了机会,立马跟着帮腔,仿佛祁墨大大侮辱了她女儿,义愤填膺道:“是啊,小墨,你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怀疑,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那你呢,曲阿姨?”祁墨笑着,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直看向她,“你跟程雪梨故意误导阿离,装成我妈让她离开我身边,还说我跟程雪梨要订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祁妈妈也用微沉的目光盯着她。程妈妈被问得一噎,硬着头皮迎着他们的目光,撇撇嘴道:“我可没亲口跟她说我是小墨的妈妈,是她自己蠢认错了,这可不能怪我。”
  祁妈妈摇了摇头,感到心寒,“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不是你们故意给照片给阿离看,不是你拿我的身份立场跟她说话,她会误会吗?!”
  程妈妈见她现在是完全偏向楚安离,情急之下也激动起来,用右手用力敲打左手的手心,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呛声道:“你根本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女人。她才高中毕业,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哪里配得上小墨了?又哪里比得过我们雪梨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要是被别人知道小墨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们做父母的是要被耻笑的!”
  祁墨怒极而笑,语气森冷道:“她哪里配不上我?又哪里比不过程雪梨?我要跟谁在一起,要娶谁,什么时候轮到到你来插手??!”
  程雪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唰唰的流,以前不管怎么样,祁墨都没这样不客气的跟她妈说过话。她心里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程妈妈心里早就发虚了,但还是撑着一张老脸,振振有词道:“我是你的长辈,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怎么不能插手来管了?”
  祁墨冷笑道:“你算我哪门子长辈?不过看在程叔叔的面子上,照看你们这些年。”当着他的面就敢贬低阿离,他心里盘旋的那股恶气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了,“什么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你不过是想把阿离赶走了,让我娶你的女儿。可是阿离走了六年,我对你的雪梨多看过一眼吗?她跟阿离之间的差距有多远,要我跟你说吗?程雪梨,连阿离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程雪梨跟程妈妈表情都滞住了。祁妈妈眼神凝重,不说话。
  片刻后,程雪梨哭得泪水横流,这回不是假装的,她是真的被说哭了,一哭一抽的,感觉要哭晕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程妈妈察觉形势不利,情况越来越不妙。祁妈妈她不说,祁墨这个人她是一直没捉摸透的,要是真的今天闹翻天了,怕是以后就不会再管她们母女了。这可怎么行?她已经习惯了富贵的上流生活,花钱大手大脚,没有祁家,她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妈妈嘴唇抖了两下,突然就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抢地,“我苦命的男人,就这么去了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遭人冷眼恶语!你死的真是冤啊,真是不值得!看看这些人都是怎么对我们母女的!你死的太惨了,为了救人被捅了十几刀,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却换来了什么……”她双眼红的可怕,头发散乱,状若疯癫,哭嚎一通后,手突然指着祁妈妈厉声道:“让你儿子把我老公的命还回来!如果他还在,我们母女怎么会过得如此凄凉!如果他还在,怎么会让我们被如此欺辱!都是你们的错,全都是你们的错!!我老公都死了,你们毁了我的家庭我的幸福,以为给房子给钱就能弥补吗!想得美!我女儿哪里不好啊,哪里比不上那个打工的?我今天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除非你能把雪梨爸爸的命还回来,否则你就得让你儿子娶雪梨,保护她一辈子,让她安安稳稳的,不能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要是不答应,我就要让社会大众看看,你们这么个有名的大公司是怎么欺负人的!!”
  程雪梨看着她妈这样,被提醒了还有这么根救命稻草,也跟着哭喊起来,“爸,爸爸,你怎么就这么丢下我们了,爸爸……”
  母女二人的哭声喊声交杂在一起能直穿云霄。祁妈妈捂着胸口,心乱如麻,“这可真是,真是……”
  祁墨没再说话,他双拳紧握,身体发颤,呼吸开始有些不畅了。
  眼前的画面,和当年在程叔叔灵堂上的一幕,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害死了他!该死的应该是你!!!”那个女人扑过来尖叫着,嚎哭着,发丝凌乱,面容惨白扭曲,双眼布满骇人的红丝,充满了癫狂的怨恨和压迫。她歇斯底里地抓着他瘦弱的肩膀用力的摇晃,“就是你,你害死了我老公!你去死去死!!!你把他的命还回来!还他的命来!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女儿怎么活!!你该死,该死!!”
  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手脚并用的打在他身上,“你还我爸爸,你把我爸爸还回来!!你还我爸爸!我没有爸爸了,你是个坏蛋,你该死,还我的爸爸,呜呜呜呜……”
  那个女人指甲死死掐着他的肩膀不放,三个保镖加上他爸爸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从混乱中拉回来。
  而他已经失了魂,浑身发抖,冷汗连连,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脑海里,心里,映满了那双如厉鬼索命般的红色眼睛,宛如魔咒般渗透了他的骨血。
  屋子里,终于是安静了。祁妈妈让人将那对母女给“请”出去了。
  “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祁妈妈痛心疾首:“其实当初安抚给钱是最好的办法,要不是因为……”说到这里满脸郁色的顿住了。
  祁墨眼神落在空气中,没吭声。
  祁妈妈叹了一声,“我们是欠她家一条命,可这二十年来,祁家对她们母女是仁至义尽,没有任何不妥帖之处,她们却做出这样伤害你和阿离的事,现在又因为一己私欲要挟我们。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为她做的太好了,她就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了。贪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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