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翻白眼,劝她姐醒醒吧。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算了,发两句牢骚也好。
许婧说着说着又犯困了。许多让她躺床上睡去。至于她自己,二十万字的剧本任务还等着呢。
下午不到四点钟,陈曦就回来了。他没参加今天的社团活动,想早点回来给许多补课。
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碰到了许多的爸爸。
对这位许叔叔,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陈曦原本对许爸的印象不错,几次见面,这位许叔叔给他的印象都是好脾气,对孩子比较体贴。
现在看来,许爸是体贴过头了。他对谁都是好脾气,很体贴;竟然就由着妻子这么虐待女儿。
陈曦无法拒绝许爸去看自己女儿的要求。他带着许爸回了公寓。
许多听到敲门声跑过来给他开房门,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在笑,声音轻快:“你回来啦!”
等看到陈曦背后的父亲,许多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喊了一声:“爸。”
陈曦给许爸的解释是,这公寓是他表姐租下的。表姐去欧洲旅行三个月,所以暂时借给许多住。
他看许爸像是有话要跟女儿说,借口出去买点东西,把客厅留给了父女俩。
陈曦出了门走到电梯门口又折回头。他才不敢把许多一个人丢下面对她的父亲呢。谁知道她父亲会不会动手打她。能够纵容伴侣殴打子女的人,三观能正常到哪儿去。
许多给爸爸倒了杯水。陈曦这边应该没有茶叶,她也不知道茶叶在哪儿。
许爸喊二女儿坐下。他有点儿局促,好像一下子,自己成了打扰了女儿正常生活的外人。
许爸并不糊涂,他听到了,那个男孩敲门喊女儿的时候,女儿的应答是“你回来啦”。这就意味着,这里,实际上应该属于那个叫陈曦的男孩子。
陈曦家境相当不错,出身应该很好。这从之前他帮女儿准备考师大附中资料时起就能看出端倪。后来女儿签合同的时候,这个男孩子更是开着车子带着律师陪女儿去的。
许爸担心女儿会吃亏。男孩子条件好,待她也温和。女儿再早慧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万一花迷眼,吃了大亏难过的人还是他家多多啊。
可是这些他又不好一下子点破。女儿长大了,有自尊心了。他说破了的话,女儿会难堪。
许爸叹了口气,劝女儿:“多多,你回家住吧。你妈已经回港镇了。我跟她谈过了,后面她没事不会上来。至于那五万块钱的赔偿款,你放心,你妈还有三万块的存款。剩下的一万块钱,我来出。”
许多神色淡漠:“不用你出。她没钱的话,为什么不能把鸡给卖了?惹多大的祸,就得承担多大的责任。承担不起,就别惹祸。”
许爸吓了一跳:“多多,把鸡卖了的话,你妈怎么办啊。”
许多疲惫地搓了搓脸,正色道:“上来,你想办法给她找份工作。不指望她挣多少钱,只求她别再被带到坑里去。
之前我们的想法都错了。我妈不是一个会自我反省的人。把她丢在乡下的后果就是她越来越钻牛角尖。她娘家人做了那样对不起我的事情,她反过来还认为是我坑了她娘家。
她待在乡下,整天跟她娘家人待在一起。本来人就够糊涂的了,现在只会越来越糊涂。
爸,我妈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把她跟她娘家人隔离开来。待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情况还好控制一点。她的周围必须是明事理的人,才能给她更多的正面影响。”
许爸沉默了片刻,迟疑道:“其实爸爸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我打算跟你妈离婚了。这次我是真累了。我才不到五十岁,我的人生还有好几十年。你们三姐弟,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不到。以后的路更长。我不想我们一家人被拖累的不行。”
许多淡淡地看着父亲:“离婚与否,是你们夫妻双方的事,婚姻自由,无论什么结果,作为孩子,我只能尊重。但是,爸爸,我想告诉你,离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离婚只会让我妈歇斯底里,彻底破罐子破摔。她跟你结婚差不多二十年,养育了三个孩子。对外,她并没有什么明显不足。
倘若离婚,她天然占据了弱者的地位。
她可以成天跑去你的单位找你的领导要求做主。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以彻底毁掉你的事业,而你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至于我们,无论你们婚姻状况如何,她是我们生母的事实都改变不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可以利用这点搞得我们鸡犬不宁。
当然,又或者你有办法让她不再继续骚扰你。毕竟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的是婚姻。当婚姻不复存在的时候,你们的关系自然就中断了。
只是我们姐弟怎么办?你这样做,实际上相当于责任转嫁。别说你带着我们三个生活之类的话。她是生母,还养了我们十几年。她只要想找我们,随时都能来找。
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活会被搅成一团糟。我们将来求学就业成婚生孩子,永远都要笼罩在这个阴影下。我们是要背井离乡还是隐姓埋名?我们又凭什么这么折磨自己!就因为我们三世不修,摊上了这么一个母亲?!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不断付出爱的。如果接近我们爱我们就意味着要接收这样一个麻烦,谁会疯了去跳火坑!
她永远都有办法找到我们,就因为她是我们的生母。不管是公安机关还是舆论,都会站在她那边。
你以为将所有事情摊开来大白于天下,别人就会理解体谅吗?不会的。为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因为这世界上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谁会同情我们?不过是用我们的痛苦为他们的茶余饭后闲磕牙增添话资而已。
是的,我们是可以走,远走他乡,飘扬海外。可是只要她有事,我们就责无旁贷。谁让我们身上流着她的血呢?我们不管,周围舆论会把我们杀死。
爸爸,我并不赞同你们离婚。当然,你们坚持要离婚的话,我也尊重。但我想说,任何一段失败的婚姻,都不能单纯地归咎于某一方。我妈现在这样,你起码得承担一半的责任。
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存在这个问题,但你没有解决,而是选择回避。现在矛盾加剧了,回避不了了。你简单一句话“离婚”也解决不了问题。
关于这件事,我给出的建议是,你们去咨询心理医生吧。我觉得你们需要专业的指导,一来科学,二来也许权威能够增强我妈的信任感。
爸爸,问题已经存在,请你不要再继续回避下去。你是父亲,你有义务保护我们三个孩子。不管住我妈,我们永远都太平不了。
老实说,你跟妈妈怎样,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关心。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真的没有太多关系。
倒是我姐跟我弟,在你们做出最终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能够跟他们谈一谈,听听他们的建议。”
第199章 反省
其实许多之前在翻阅心理学书籍时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点儿意识。这一世,她对母亲的所作所为选择错误了方式。
上辈子,许妈没有这么偏激。关于这一点,许多的分析是关键在于她跟环境的变化。
前者,上辈子许多实际上充当了家庭润滑剂的角色。母亲在与父亲乃至孩子的冲突中,许多总是想方设法缓和双边的关系。
后来父母逐渐老去,自己跟许宁相继离开家庭。唯一处于家庭漩涡中心的许婧又因为需要许妈帮忙带孩子。巨大的矛盾被强行压下或者说是视而不见了。
这辈子,许多不仅没有承担家庭固有关系维护者的角色,反而站到了对立面。这对于许妈而言无异于一个忠诚下属的无情反叛。这个叛徒还带歪了家庭的其他成员,严重损害了许妈的家庭地位。
许妈不恨这个叛徒恨谁?至于她自己,人总能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出种种理由跟借口。
其次,环境对人的影响潜移默化,无孔不入。上辈子许妈与家人搬到县城,在县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外公才因为吐血被查出胃癌。
不要小看这两年多的时间差异。许妈在县城工作生活,脱离了原本的乡土环境,接受到了更多更新的思想,所以后来虽然依旧贴娘家;但有着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别。
许多的过错在于她想当然了。她重生以后不由自主地套入了前世母女俩的形象。也就是说她将母亲的问题想的过于简单,同时又高看了自己;没有认识到这一世身为中学生的自己,根本就不具备与母亲平等对话的权利。
许婧、许宁以及许爸的变化给了许多错误的暗示,以为同样的模式可以复制到许妈身上。她无意间忽略了双方个性差异,忽略了许爸的温和跟姐姐弟弟对她原本就存在的信赖基础。
许多以她半吊子的心理学知识企图影响母亲,实际上就是个心理干预的过程。结果显示她明显失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她的知识贮备不足以完成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
第二、她的女儿身份根本不适合担当这份工作。女儿的身份是天然的弱势,无法取得母亲的信服与配合。女儿的身份同样让她无法客观理智地去对母亲做出恰如其分的评估。
与此同时,许多自己也不曾完全克服心魔。上辈子,母亲是她极力避免成长为的对象。所以这辈子,她竭力纠正,对于这个恐惧的对象操之过急,未能正确认清现实。
所以,许多承认自己努力方向与策略的失败。既然她胜任不了这份工作。那么这份工作就该由能够承担的人来做。
许婧在许爸说到他准备跟许妈离婚时,就已经醒过来了。老实说,她在慌乱了一阵之后有种莫名的轻松感。离婚了也好,她已经烦透了她妈。
可是听完了妹妹的分析,她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为妈妈,也为他们自己。
多多说的没错。离婚了又怎样,离婚了,她妈就不是她妈了吗?
许婧推门走出来,喊了一声“爸”。
许爸愣了一下,突然间想到了解决办法:“多多,既然你不肯回家去住。那这几天就让你姐在这儿陪你吧。”
许多点点头,正色道:“爸,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一直希望所有的家人都能好好的。”
许爸出门的时候,看到陈曦正站在门口。陈曦并没有回避的意思,目光坦荡:“叔叔,我得帮许多补课。”
许爸笑了下:“麻烦你了,陈曦。我家多多,她姐会在这边照顾她。你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啊,太晚了不好。”
陈曦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叔叔路上小心。”好歹这个爸爸还是有心的,关心女儿的安全,又注意到了女儿的自尊心问题。
许爸犹豫再三,还是先走了。路上他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给大女儿,意思是多多年纪小,当姐姐的要多照顾她。不要让妹妹在外面吃了亏。陈曦虽然热心,但毕竟是外人,不好太麻烦人家的。
许爸想了想,又打了三千块钱给大女儿。让她拿了给陈曦,麻烦人家这么多事,不能还让人家掏钱。
陈曦看到许婧拿给他的信封时,还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心中倒是对许爸增添了一分敬重。他知道这钱他不收下的话,许多必然不肯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想了想,他还是收下了。
回头得去给许多多买点儿好吃的补补。真是的,明明在美国每天都没啥正经东西吃,她还小脸圆滚滚的。怎么回国住在自己家里,下巴都尖了。
许多:(⊙⊙)…我那是每晚熬夜写剧本给累的。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姐在美国时脸是圆的?蜜雪儿是模特儿呢,她都说姐很苗条!
陈曦每天下午过来给许多补课,晚上八点钟准时走人。碰上许婧上夜班,他就睡在客厅里。
许多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他也不听。那么个大个子,蜷缩在沙发里,搞得许多恨不得立刻就好起来。太有心理压力了,连生个病都不能让人安生了。
许多手伤没好的时候,陈曦还想接着帮她洗衣服,被许多坚定地拒绝了。
陈曦还在解释:“不麻烦的,我放进洗衣机倒了洗衣粉,最后拿出来晾一晾就好。”
许多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推出门去。她才不要他洗衣服呢。太羞耻了好不好,坚决不要。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哎呀,你出去啦。我自己来就好。”
陈曦见她露在口罩外面的耳朵都红透了,莫名其妙:“没关系的,你别弄了。”
后来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陈曦才悻悻地出了卫生间的门。
许多将衣服放进洗衣桶里打开水龙头按下电源键跟启动键。幸亏是全自动洗衣机啊。要是跟许家那种双筒式的,甩干得挪到另一个桶里,那真就麻烦了。
衣服洗好了发出“滴滴”声时,陈曦按住许多:“坐好吧。你再碰湿衣服,手上纱布潮了,口子不是又泡水了。我来晾。”
许多这回真要哭了。她才不要他晾衣服,里面还有内衣好不好?!
许婧今早起迟了,没来得及把衣服放进洗衣机。许多在陈曦回来之前一直忙着埋头赶剧本,压根就忘了这茬。结果陈曦过来用了趟卫生间,一眼就看到了。
陈曦被她左手拽着衣角不让走,忍不住退回去摸了下她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商量:“我一会儿就晾好了。”
许多还是不放手,就这么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陈曦都觉得自己现在这么从她身边走开简直罪大恶极了一样。
许婧下班回来,见了客厅沙发上的两人还有些奇怪,迟疑地喊了声:“多多——”
许多赶紧招呼她姐:“姐,你帮我晾一下衣服吧。”
许婧立刻训她:“谁让你洗了。等我下班弄不好嚒。”
她进了卫生间,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端到阳台上去晾开。
许多这才松了口气,抓着陈曦衣角的手也放开了。陈曦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许婧。
许婧这时候正抖开许多的内衣往晾衣架上放。
“不许看。”许多快哭了,伸出包裹成熊掌的手企图捂住陈曦的眼睛。
陈曦吓了一跳,教训她:“瞎胡闹什么,碰到伤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