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戴庭安病愈,穿衣起身之类的事无需她帮手,这少夫人当得很是悠闲。
陪着用饭时,雪奴偷偷溜到门口逡巡。
迟疑了好半天,小家伙才试探着爬进门里,躲得戴庭安远远的,慢慢往里挪。
戴庭安咬着肉丸子,扭头见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小心翼翼看他,故意将眼睛一瞪,吓得雪奴爪子微颤,掉头就往门口跑。青姈忍俊不禁,又不敢当着戴庭安的面笑,瞧出这位爷对小猫没什么兴趣,快步过去抱起来,先送到厢房的屋里。
回来时,戴庭安正慢条斯理地喝汤,抬眉问道:“怎么,怕我欺负它?”
“哪会呢,就是怕雪奴打扰将军,毕竟吃着饭呢。”青姈坐回椅中,见喝汤的碗不知何时被添满了。她心里有些诧异,抬眼看他,那位连眼皮都没抬。
她抿唇轻笑,试探道:“将军不喜欢小动物?”
“嗯。”戴庭安颔首,眉目清冷地补充,“它跟我不亲。”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赌气的意思,青姈抿唇轻笑。
晚间睡觉时,雪奴仍缠着她,不肯单独去窝里睡。青姈无法,又怕小家伙半夜打搅戴庭安睡觉,便搬回厢房去睡。跟戴庭安说这事的时候,那位似有点不高兴,青姈也无法,只能舍夫君而取小猫。
次日仍是她照顾雪奴。
时近暮春,日头渐渐长起来,晌午容易犯春困。
青姈闲居无事,抱着雪奴午睡,醒来时却不见了小家伙的身影,问徐嬷嬷时,那位笑着摇头,“少夫人午睡时,长房的小少爷来过,逗雪奴玩,后来抱着出门,这会儿怕是在外头呢。”
她说得风波不惊,却听得青姈提心吊胆,腾地坐直身子,赶紧套衣裳。
“是谦儿来了?他去哪了?”
“去院外啊。小少爷挺懂事的,还抱着雪奴喂食……”
她的话没说完,青姈已穿了珠鞋,匆匆往外跑出去。
戴谦那小子看着懂事,实则格外捣蛋,前世他就曾偷偷溜到猗竹居逗猫,周氏疼惜这孙子,没太留意,结果小家伙不知怎么把雪奴吓得栽到了水里。如今周氏把心头肉托付给她,可不能出岔子!
青姈一个头两个大,出院门没瞧见戴谦,赶紧各处找。
费了半天力气才瞧见假山那边的一团锦绣身影,她匆匆赶过去,戴谦见了她便眉开眼笑,“婶婶来啦!”说着话,献宝似的伸过来一只手,攥着不知哪里折来的花,白净清秀的脸上笑意盈盈,满脸的人畜无害。
青姈一看就知道有古怪。
她心里焦急,怕他又把猫吓到水里,目光往水里搜寻着,口中急道:“雪奴呢?”
“它啊。”戴谦目光闪了闪。
青姈板着脸,“快说!”
戴谦缩了缩脑袋,软糯的声音嗫喏道:“婶婶别生气,我只是逗它玩,谁知道它胆小,跑到,”他那双溜圆的眼睛转了转,手臂缓缓抬起来,“跑到那里去了。”
青姈顺他所指抬起头,没在假山上看到那团白影,再往上找,终于在树杈间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可怜又胆小的雪奴,大概是被谦儿吓得走投无路,情急间爬上树,被卡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了。
戴谦眨巴着眼睛站在那里,偷觑她的神色,一脸无辜,“婶婶,我不是故意的。它窜得高,我够不着。”
“……”青姈简直头疼。
当务之急,还是得把雪奴取下来。
不过东院占地颇广,这附近没有闲人。铁山堂里人手少,青姈来时没带丫鬟,又不好巴巴地跑到外书房去求助,只能先看地势。好在那树长在假山边上,雪奴胆小体弱,爬得不算太高,戴谦小胳膊短腿够不着,她倒是能爬上去试试。
青姈勘罢地势,只能壮着胆子往上爬。
此刻的铁山堂里,此刻的戴庭安刚推门而入。
方才魏鸣来报,说给陈绍夫妻偷运死鼠的人已抓回,戴庭安正好要换衣裳出门,索性亲自回院,打算叫青姈一道去瞧瞧。谁知到了院里,她寻常闲坐的花架下却空着,问了夏嫂一声,才知道她出门找戴谦和雪奴去了。
戴庭安闻言,微微皱眉。
小侄子的脾气有多顽劣,他心里很清楚,年纪虽小,身边丫鬟仆妇却都被他耍得团团转,贼得很。
他追着小猫出去,必定没好事。
戴庭安不放心,问明青姈去的方向,抬步便去寻她。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地雷呀~~mua!
闲鱼、静杰、芳草、小院子、折口哲扔了1个地雷
第32章 分居
青姈踩在假山上,小心翼翼。
她幼时其实挺调皮的。那会儿跟着谢冬阳住在边塞,军营男儿气势刚健,行事也粗犷,感染得周遭孩童都格外顽皮好胜,整日拆腾地鸡飞狗跳。她虽是个小姑娘,也颇好动,耐不住性子跟母亲学养花调香,时常和冯元娥一道跟着胡闹。
后来进了京城,军户人家的姑娘,也比娇贵千金闹腾些。
直到谢冬阳战死后,她的性子才沉静了些,后来母亲改嫁陈文毅,她跟着学规矩礼仪,愈发安静温柔。但性情虽收敛,幼时顽劣的底子仍在,爬个假山不算困难,拎起裙角就能上。
不过毕竟担着侯府少夫人的身份,被人瞧见不太好。
青姈叮嘱戴谦别声张,看清假山上的地形后,便摸了上去。树杈颇高,她惦着脚尖也离雪奴颇远,只好寻个树枝,轻轻推着帮它脱困。雪奴胆小,被吓怕了,在树干上逡巡往来,不敢往下跳,她只能张着怀抱,耐心地哄。
好容易哄得雪奴跳进怀里,青姈稍绷的精神才算松懈。
扭头打算原路返回,余光却瞥见一道颀长的黑影。
刚才她一心系在雪奴身上,没听见来人的脚步声,这会儿匆匆瞥过去,才见戴庭安不知是何时过来的,锦衣端贵,长身玉立,清冷的眉目微挑,将她这做派逮了个正着。青姈本就是鬼鬼祟祟地爬上去,担心被人瞧见,陡然撞见那目光,心里不由一慌。
心神摇动之际,脚底下力道稍重,踩得山石松动滚落。
下一瞬,整个人便往外栽过去,青姈吓得一声轻呼,用力扯住藤蔓。可惜春日的新藤还没长结实,咔嚓微响后,一脚踩空的人便悬空摔落。
戴庭安身如疾风,窜了过去。
纤软的身体砸进怀里,戴庭安的身子晃了晃,青姈惊魂未定。
脚踝处传来剧痛,青姈嘶的吸了口凉气,扭脸往戴庭安胸膛钻,随手扯住他衣裳,能缓解疼痛似的。戴庭安就势抱紧她,让她靠在身上,沉声道:“摔着了?”
“还、还好。”青姈呲牙吸气。
戴庭安眉头皱了皱,原本拄着拐杖的人,这会儿腿伤也不疼了似的,顺手将她抄着打横抱起,放在山石上坐着,而后微微躬身,捞起她双足。
丝线摇曳华彩的春裙下,绣鞋沾了泥土,被山石刮得有些破损。
好在罗袜如旧,并未擦破见血。
戴庭安似松了口气,乱跳的心落回腔中,起身觑着她,淡声道:“脚崴了吧?”
青姈爬山被逮,又马失前蹄丢脸,有点窘迫地咬了咬唇,垂着脑袋没说话。
她是午睡后急匆匆赶出来的,虽然套好了衣裳鞋袜,却没来得及打理发髻,睡得有点蓬松,添几许春困慵懒之态。这会儿春光映照,黛眉下眼睫低阖,脸颊疼得有点泛红,漂亮又可怜。
戴庭安摇摇头,伸手抱起她。
青姈明白他的打算后,赶紧挣扎,“将军伤还没好呢,我可以走路的。”见那位拄拐瘸腿的伤员浑然不顾,大踏步往前走,有点发急,“你放我下来呀!戴……你放我下来!”
没人理会她,只有罪魁祸首小戴谦目瞪口呆地站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珠瞪圆。
戴庭安斜眼睨他,“回头找你算账!”
戴谦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倒没跑,只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戴庭安又吩咐,“拐杖拿来。”
小家伙哪敢怠慢,赶紧跑过去,将那比他还高的拐杖捡起,拖着跟在后面。
……
东院里住的人少,戴庭安抱着她一路招摇,也没碰着几个人。
到了铁山堂,倒是把徐嬷嬷吓得脸色煞白。
戴庭安抱着她径直回正屋,吩咐徐嬷嬷,“药箱拿来。”
徐嬷嬷应命去取,青姈蜷在他怀里,两只手臂绕在他脖颈,又不敢抱紧,一路绷着若即若离的姿势,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直到被放在戴庭安起居的那张拔步床上,她才吁了口气,温热的鼻息落在戴庭安耳畔,他侧眼觑她,“是我抱着你吧?”
青姈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言下之意。
她红着脸,有点窘迫地辩解,“是我怕将军太累,扯到伤口。”
戴庭安似笑了下,转头见小戴谦拖着拐杖在门口探头探脑,短胳膊短腿地一路小跑过来,热出了满脑门地汗,便抬抬下巴,“柜里有蜜饯,去吃吧,明天到我书房领罚。”
戴谦苦着张脸,却还是熟门熟路地去拿蜜饯,临走前站在侧间门口偷偷张望,那目光来来回回,直往青姈脸上瞟。
这孩子调皮归调皮,倒知道关心人。
青姈遂安抚道:“婶婶没事,但雪奴胆小,往后不许再吓唬它。”
“知道了。”戴谦应着,见她没事,攥着蜜饯就跑了。
剩下夫妻俩对坐,等徐嬷嬷拿来药箱时,青姈已渐渐镇定下来。
脚踝处虽疼得厉害,不过既然是崴脚,想来不是严重的伤,擦完药膏休养两日就好。至于方才被抓现行的窘迫,后悔也没用,只能竭力不去想。待徐嬷嬷拿来药箱,自将盒子开了,忍着疼问戴庭安,“该抹哪个药啊?”
“这两个。”戴庭安指了两样,又吩咐徐嬷嬷,“让人去取冰块和毛巾。”
说着话,捉了她那只崴伤的脚,便要去脱罗袜。
青姈触电似的缩回来,碰着戴庭安清冷的目光,又觉得这反应过于激烈了,只赧然笑道:“我自己来,不敢劳烦将军。”遂将绣鞋解了,而后脱去罗袜。
她的脚生得纤秀嫩白,五根脚趾很秀气,圆圆的指甲上涂了蔻丹。
两人虽成婚数月,却是摆样子,她有点羞涩,悄悄将脚缩在裙下。
戴庭安难得见她这样藏着掖着,扯了扯嘴角,故意道:“又不是没见过。拿来,我看看伤情。”不由分说,捉着脚抱在怀里,缓缓看她伤口。等常嫂送来冰块,帮着冰敷后,又慢慢抹上膏药,拿细步裹好。
青姈有点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施为。
眼中是戴庭安清冷而谨慎的模样,脑海里却是她曾帮他包扎时的情景。
她忽然明白了戴庭安当时为何身姿微绷。
……
因这个小意外,戴庭安没急着说魏鸣查获凶手的事。
当天晚上,青姈怕雪奴夜里惊扰戴庭安,仍搬去厢房睡,敷过伤口换了药后早早睡下。
戴庭安却是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他本就身强体健,精力旺盛,晚睡早起亦能神采奕奕。青姈尚未嫁入侯府时,他或是睡在书房,或是留宿此处,睡前凝神静气地躺会儿,很快就能入睡,先前青姈搬到西次间来睡时,他也没觉得不习惯。
谁知她搬去厢房,他反而不习惯起来。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