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橒冷笑一声:“果然是体贴,不愧我看中的女人。“
庞脉脉脸上热度一闪即逝,又恢复了正容。
谢橒道:“没错,当时我本来是要杀你的,那个山洞往里,是一处藏宝,想不到我费心思找到了,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自然恼火……若不是你被我发觉不是化人,差点就酿成大错。“
庞脉脉何尝不知道他当时的杀意,此刻心里想起也是后怕。
谢橒说到这里,却是垂下眼帘,放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就是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怕我了?“
庞脉脉摇头。
他虽然低着头垂下双目,但是作为一位元婴修士,自然不可能看不见她摇头的动作。
庞脉脉又一次迟疑片刻,说:“若说是忌惮,大概是从那时候就有了,可还谈不上怕……我,我大概也不会去喜欢一个我害怕的男人……”
谢橒猛然抬头,双目灼灼盯着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庞脉脉一怔,自然也反应过来了,脸上微红,却也大胆直视他,镇定地又讲了一边:“如果我真的怕你,就不会喜欢你。“
谢橒的眼睛里亮起两簇黑色的小小火焰,他盯紧庞脉脉,好像只凭眼神就可以把她吃入腹中。
他目光热烈,紧张,专注,动作呼吸说话都放轻,好似捕猎到最后一击时的掠食者……
“那你是……承认自己喜欢我了?“他的脸整个转向她,一双眼睛里只有她的倒映,刀锋般挺直的鼻梁和嫣红漂亮的唇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呼吸出的气体,体内导换的灵气不知不觉将她包围。他黑色的长发有一些散落胸前,仿佛天堂神座上垂落的藤蔓,攀着也许就能到达最幸福的地方……也或许是粉身碎骨地跌落……
庞脉脉红着脸,但几乎没有一丝回避,反而大方道:“我以为我很早以前就承认了,你也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然后她道:“只不过咱们之间距离始终那么远,所以,你大概没有在意。“
她话音里有种远而淡的意味叫他不安起来,他伸手捉住她自然垂落的细白手指,把她拉得更近。
庞脉脉没有拒绝,甚至他把她拉到了怀里,伸出双臂抱住她,让她热得眼晕心跳时也没有拒绝和企图逃离。
好在他抱住她之后也没有更过分的举止,只是无意识用手指缠绕了一会她的头发,眼睛企图和她的双眸溶到一处……便用几乎是警告的语气低声说:“脉脉,不要耍小聪明,不许骗我……我不想因此伤害你……“
他从未用如此炙热又柔软的声音低声叫她的名字,高傲惯了的声音此刻竟然依稀带了一丝央求,庞脉脉觉得自己心都颤了。
然而她必须说清楚一些话!
如果这情况下她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默默让他抱了,他大概也就默认她从此就是他的人,彼此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只能乖乖做他的女人,等到下一次她忍无可忍或者信任危机爆发,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所以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掩住他的嘴,掌心轻轻擦触他的嘴唇,热度仿佛可以灼骨的火焰,让她手掌好容易才不去颤抖。
“我好讨厌你这样说话,“庞脉脉低声说:“虽然我很喜欢你,从很久以前看到你就会心跳加速,可是这些地方我真的受不了你……你这样说话,是觉得我是个爱骗人的女人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一旦被威胁就会改变主意的女人?“庞脉脉声音渐渐果决:“我虽然谈不上勇毅,却也不是这般怯懦之人……“
谢橒不知不觉放开了搂抱住她的手臂。
庞脉脉微微一笑,说:“以前就是这样,说话总是那么难听,那时候我经常被你气哭了,就算是为我好,有的话也太过分了啊。“
谢橒怔住,脸慢慢红了。
庞脉脉看他脸红,心中更是从容了三分,又道:“至于说到忌惮,自然是因为你修为比我高得多……我总是没有安全感……“
谢橒这时终于从她的温言软语中找回了意识,听到这里,蹙眉说:“男子修为高于伴侣有什么不好我修为再高,也不会用来欺负你,反而可以保护你,难道你是担心日后双修……“说着自己先咳嗽了一声。
庞脉脉瞪了他一眼,正色说:“那就要看你觉得什么叫做欺负了。你要打我自然不大可能,可你之前说那些刺耳的话呢若非你修为高于我,又怎么可能那样说我?我又怎么能忍受?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修为和力量……”
谢橒听得若有所思,觉得她好像说的也没错,可是,照她的意思,岂不是要等她同自己实力相当才能相爱,可那又怎么可能?她就算天资再高,再勤奋修行,进步再怎么快,自己却也不会停留原地……
他一把抓住庞脉脉的手腕,几乎是柔声说:“以前是我的不是,脉脉,请你不要计较,我是男子,有时粗心,但绝不会真去欺负你,更不可能仗着自己的修为法力……日后若是有什么,你也只管和我说。“
庞脉脉从未见过如此做小伏低的谢橒,几乎呆住了,更加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谢橒捉住她的手腕这一次却不愿意轻易放开了,继续低声哄她说:“脉脉,你不记恨我了?“
庞脉脉觉得自己还谈不上记恨,便摇了摇头。
谢橒甚喜,更加柔声哄她道:“日后我再给你赔罪,你要什么我都陪你去。”
庞脉脉低声说:“我不要你赔罪,我只是不喜欢你那样……“
谢橒却顾不上听她的话,此刻他胸中有些意气风发,甚至想,原来她顾虑的不过这一点小小问题,我竟然要她说明白了才明白,师兄倘若知道,定是要笑话我。
而眼睛看向面前的庞脉脉,不由多了许多怜惜,心想,可怜她单身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无根如浮萍,心中不知道如何惊惧,所忧的也不过是彼此实力差距而已……女孩子本是要哄的,我却偏要和她赌气干什么?
心中一顺,便是看一片叶子,一朵云,也是顺眼的。更别说自己心爱的姑娘了,恨不得揉碎在自己胸口,免得她时有伤心忧惧……
他手腕一翻,把握在掌心的纤纤玉手送到唇边,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抬起头来,两人正好四目相接,于是四个耳朵在晚霞中都红了。
庞脉脉虽然觉得该说的还有很多,但看着那么美的一张脸,平日那么高冷,今天为了她有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心中也不免有些沉溺。而谢橒注视她的目光里满是春风,嘴里却低声说:“明明刚才是你冤枉我,还要我哄你……“
庞脉脉脸微微一红,道:“不是跟你道歉了吗?“想想她又道:“因为得知了化人之于真人的卑微,也看到了不少真人不把化人当人看,我心中始终有些忧虑。你虽然未曾如何苛待化人,那次为了保护我们也是杀伐果断令人心惊,所以我也怕你和那些人一样……”
谢橒却被她这个话题勾起了沉重的心思,许久才道:“我崇真一门,从师父师姑到大师兄到我,对化人都不苛待,虽然无法看待化人如真人一般,但也不会随意虐杀他们,更不要说如赵一顾那般行为了。为了一时方便夺人灵根,吾辈不为之。”
庞脉脉心中愧疚,握住他的手,说了声:“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今天不输液了,求不再反复了呜呜?
☆、第143章 禁地
被修仙的前途和残酷的生存问题威胁着的三牛子,终于在第二天太阳快要下山时能成功使用“分花拂柳”,叫高过人头的草和枝枝丫丫的树枝让开一条路来。
他和崇哥儿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迎着夕阳落泪,堪称励志片经典桥段。
而反派魔鬼教练谢橒在被呼唤之后,异常轻盈的从几十米高的树上飘然落在他们面前时,却一点也不阴沉,脸上虽未带笑,目光却显然轻松愉悦。
孩子们也许不懂那么多,但是三牛子在茶馆里混了那么久,总还是懂得一点察言观色,当下心里就一松。
接下来不紧张表现自然也没出什么问题,得到了谢橒比较满意的点点头,“明日上路。
两个孩子再度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俊美强大如天神的谢橒本来就不可能是什么坏人,果然,他都是为了让他们保持斗志……
他们哪里知道此刻他们的命运完全取决于之前终于鼓起勇气开诚布公的庞脉脉。
谢橒看着两个孩子欢呼雀跃的样子,本来要把没用的另一个孩子崇哥儿扔出去的话干脆也就没提。
庞脉脉回来得晚一些,她出去探索去了,主要是自从谢橒昨天认为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了之后,就不再费心保持高冷之姿,对着她的眼光热得有点让她心惊。
好在他本性高傲又没什么异性相处的经验,否则要真的从眼神转为动手庞脉脉真怕自己招架不住。
故而还是能躲就躲着点的好。
“去弄了什么东西回来?”谢橒看到庞脉脉,蹙眉问。
“一点菌类,”庞脉脉微笑说:“还有点野果子。“说着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三四种菌类和几种大大小小的野果。得益于她住在那山洞里险些饿死的时光,她对哪些能吃还是比较在行的。
谢橒皱着眉头:“你都辟谷多久了?怎么突然嘴馋了?“
庞脉脉含笑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离辟谷可还早着呢,昨天晚上她看到他们带的干粮了,硬得难以下咽不说,数量也坚持不了两三天,而她早就已经不用辟谷丹了,身上没存货,谢橒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今天就顺便弄点吃的回来。
她随手弄出一块铁精,用神识和身上的灵火把它弄出了一口锅和几个小碗,又用不附加雷炎的雷炎剑把蘑菇弄成小片,扔进了锅里,凝水术弄出一个水球,开始煮蘑菇汤。
没配料也没调料,光凭着野生菌类天生的鲜美醇香,居然也不十分难喝。
她其实本来想弄个鸟蛋什么的加进去,但是看着孵蛋的大鸟可怜巴巴戒备地看着她,作为一个鸟类爱好者,她立刻放弃了这么不人道的想法。
孩子们用这热汤配着自己的冷硬的窝窝头,连崇哥儿也吃得干干净净,连声向庞脉脉道谢。
谢橒辟谷多年,这时却非要尝尝,也喝了一碗。喝完之后,他眉头还皱着。
把碗在手中重新融成一块铁精扔回给庞脉脉,谢橒用下巴指指那两个惊呆了的男孩,冷然道:“明天开始自己找食物。“
两个男孩起身说“是“,谢橒又对庞脉脉冷声说:“修炼之人,其寿虽长,但与天挣命,分秒不可轻抛,有这时间,你不如多多修炼。“
谢橒从未把真人不老不死的优势太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心爱的女子却没有永生不灭的福利,他心里竟然微微起了一种慌张,忍不住要督促她早日成婴,至少先保证数千年寿元。
庞脉脉懒得和他辩论,只是微笑着点头,看着他。
谢橒打算的训话就此失音了。他看着她的微笑,心里焦虑却渐渐平息下来。
有了三牛子帮忙,他们一路向前确实顺当很多。三牛子虽然灵力微弱,木灵根却颇厚,一旦灵力枯竭谢橒就隔空虚指相度,他居然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实在因为谢橒和庞脉脉身边都没有适合引气期修士的补灵丹药,谢橒把自己的一丝灵气化掉属性之后度给他,再由他自己化为木灵气。
这样自然十分简单粗暴,对三牛子是好是不好也很难说,也可能这种高强度的提前进行的灵力转换和使用会给他莫大好处,也可能会拔苗助长,给他的灵根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
三天过去,他适应良好,活蹦乱跳,而且越来越有自信。
至于说到吃的,谢橒虽然不准庞脉脉再做东西给他们吃,但是却也没完全看着两个小子没管。他每天总会“偶尔”“恰好”地打点猎物,扔给两个男孩,让他们自己料理了吃。
显然,比起庞脉脉连鸟蛋都不舍得加的蘑菇汤,两个男孩更喜欢大块吃肉。
庞脉脉只好摸摸鼻子当什么都没看到。
如此一周之后,他们所处的树林开始稀疏起来。
谢橒的态度郑重起来。
等到他发现了前面出现大片开阔的草地草甸时,他把两个男孩叫了过来。
“前面就是真正的禁地了,你们不能再往前,否则就有杀身之祸。”他冷声说。
然后他掏出三颗亮晶晶的宝石,扔给了三牛子,说:“这是报酬,小心拿着,必要时每一颗都可能会救你一命。“
庞脉脉一眼看出这种晶石正是和自己储物手钏上师父卢真镶嵌的宝石一样,每一颗里都封印了一道攻击。
谢橒是元婴修士,再怎么年轻,再怎么莫名其妙成的婴,他的实力可没打折扣,这三颗晶石的价值自然远在卢真给她的之上。
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看来谢橒还不讨厌这个孩子。
三牛子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听他说得郑重,连忙跪下磕头道谢。
也有谢谢谢橒启蒙的半师之恩的意思。
崇哥儿什么都没得到,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谢橒显然没打算给崇哥儿什么东西,在他看来,三牛子替他干活了,自然该有报酬,崇哥儿只是捎带,能允许带上就不错了。至于什么孩子受伤的心,他才不会管。
庞脉脉从储物空间找出来一颗石籽儿一般未经雕刻的羊脂白玉,这东西在凡俗下界很是昂贵,她偶然得到,虽然它无灵气对修士无用,但是模样确实不凡,她就稍微炼制了一下,加入了一些清心去病的功效,此刻正好拿来送人。
“拿着,”她和颜悦色对那已经和三牛子差不多衣衫褴褛的男孩说:“带着这个,不易生病,也会头脑清醒。“
崇哥儿出身富裕,看出这个白玉的昂贵,何苦还有神奇的功效,哪里敢要……被庞脉脉再三催促之后,这才给她磕了个头,小声说:“多谢仙女姐姐赏赐。“
两个孩子就这样被打发回头,只剩下了谢橒和庞脉脉两个人。
回头是无边林海,树木在时时路过的风中偶尔抖动着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