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正在修炼的容娴忽然睁开眼睛,随手捡起旁边的医书,身形一歪,已经懒散的躺在了榻上。
她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书,好似看得十分认真。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敲门声:“容大夫,您醒了吗?”
容娴应了一声,道:“进来吧。”
婢女推开房门,看到容娴正在看着医书,连忙低下头说:“容大夫,城主已经回府,这会儿在大厅请您过去。”
容娴放下书,态度和善的说:“你在外面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去。”
婢女恭顺的退出去等在了门外,等容娴再出来时,身上的白袍已经换成了紫服银纱。
她跟在婢女身后,轻步缓行,即便很想见到那位城主,她却看不出半点急切。
来到大厅外,两边的守卫弯了弯腰以示恭敬。
容娴的脚步顿了顿,因为她发现大厅内出现了一个熟人。
那位曾经跟在冷凝月身后的小狼崽,如今看来,似乎已经长大了。
容娴神色平静地走了进去,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停顿并不存在。
清波身着深红色的城主服迎了上来,略显苍白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意:“容大夫来了,本座盼了两年,终于将您给盼来了。”
容娴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一瞬,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这人的气息跟十三年前石桥涧那伙人十分相似但也有些不同,难不成是两拨人?
她微微叹口气说道:“师叔‘盼人’的方式倒是格外有趣。”
师叔?
清波目光怀疑的看了看容娴,许久后才试探道:“你是玄华山弟子?”
容娴微微斜着头说:“家师清华真人,因弟子身体不适合练剑,所以改修了医道,如今已有八年未曾回玄华山。”
她话锋一转,更加诚挚的看向清波道:“小时候师父曾经提过师叔,不曾想围追堵截弟子两年的人居然就是您,若您早日表露身份,弟子便不麻烦师叔百般算计,亲自上门了。”
‘围追堵截’这四个字说出来,气氛顿时就特么尴尬了好么。
清波如何尴尬不自在暂且不提,面上他硬挺着惊喜,直接顺坡下驴道:“原来名震天下的容大夫是师侄,师侄能力出众,我这做师叔的也面上有光。”
他转身坐在主位上,伸手邀请道:“容师侄也坐,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师侄可要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了。”
容娴端起桌上的茶杯,似笑非笑的说:“当然,不然也对不起师叔的费心布局了。”
这次见面,她对这个师叔很失望。
本以为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没想到心狠手辣是真,却心胸狭隘,难成大器,武道之路已经被他越走越窄,没有意外的话此生都不会突破了,难怪他如此着急剑帝精血。
清波脸色一沉,周身强大的气势在整个客厅蔓延,就连站在门外的守卫都惊恐的跪在了地上。
容娴面不改色,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漆黑的眸子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态度从容温和。
并非表面的伪装,也并非因为家世环境而来的习惯,而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透露出来的风骨,是一种不惧生死的强大,也是一种视万物于无物、或者说视万物平等的大慈悲。
容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叹,这等气势都拿出来献丑,没看到身后的小狼崽子都嘲讽了起来吗。
清波不知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多么愚蠢,他看着容娴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气势尽数收敛,说:“你师父将你教的很好。”
容娴放下茶杯,扬眉一笑,她气质温婉柔和,短短相处的这段时间透出了极好的教养,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古墨画卷般的典雅:“您过奖了。”
清波犹豫了下,说:“一会儿还请师侄陪我去一个地方。”
容娴叹息道:“师叔直接吩咐便是,弟子总不会拒绝您的。”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后,一直跟在清波身后的人觉得无趣便离开了。
这时清波才带着容娴走进书房,打开机关,书房后面是一处极深的密室,密室中传来的冷气让容娴眸光一闪,似有不适的拢了拢衣服。
容娴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忘不掉自己是个战五渣的大夫人设。
清波极有眼色的从一旁取来披风给她,歉意的说:“是我疏忽了,竟然忘记了师侄术法不高,抵御不了这里的寒冰之气。”
容娴接过披风披在身上,道了声谢便跟着走进了冰室。
冰室内放着一张冰床,女子一身粉色长裙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她的周围摆满了雪莲花,她就像个仙子一样。
“她很美对不对?”清波走到冰床边,伸手抚摸着女子的脸庞,痴痴的问道。
容娴点头,确实,这女子很美。
清波目光痴缠的看了女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我的妻子曾水,刚才一时失态,让师侄见笑了。”
容娴宽容的笑了笑,体贴的转移话题:“师叔让弟子来这里,是为了救治夫人吧。”
清波点头,说:“水儿已经昏睡二十年了,当初我年少气盛结了不少仇家,害得水儿被连累濒死,这些年来我用尽了手段才维持了她一线生机。”
更重要的是,曾水这一丝生机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容娴想了想,指尖一弹,一道银丝穿着银针从手中弹出,绑在了曾水的手腕上。
她指尖搭在丝线上,眉目沉静安然。
第031章 噎住
容娴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清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她收回丝线,面上稍稍缓和了些,对着清波说道:“修士本可以以灵力修复自身伤势,而夫人却因为丹田破碎,只能靠外力。而她身体因伤衰竭,连药物的灵气都承受不住。夫人能维持生机这么久,师叔真是费心了。”
听到容娴将妻子的情况一字不错的说出来,清波激动的问:“师侄可有法儿治?”
容娴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流光,曾水这点伤势木灵珠内的灵气转上一圈便完好无损了,但她不愿意暴露自己,也不愿曾水很快好起来。
她好不容易有了借口来到紫薇城,计划都没有实施呢。
所有念头不过是转瞬间罢了,容娴装模作样道:“可以治,但耗时不短。”
清波这会儿哪管的上耗时啊,能治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师侄尽管治,有需要的东西我会亲手准备。”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几个月了。
容娴颔首,从药箱中拿出银针,针上灵力闪烁,她飞快将银针刺进嬴水体内。
等待了片刻后,才一根根将银针拔了下来。
“这样就行吗?”清波在一旁询问道。
容娴将银针一根根放好,似是无意间将一根银针掉在了冰层上,很快便被寒冰冻结。
清波此时全身心的都在妻子身上,并没有发现这一幕。
容娴将银针放进药箱后,肯定的说:“这样就行,我先为夫人调理身体机能,急不得。”
她装模作样地拢了拢披风,假惺惺的轻咳了两声。
虽然她修为被剑帝精血封印住,但也能强行动用一丝灵力。外表虽与普通人无异,但强大的灵力也会自动护主,这点冷气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不过‘容大夫’术法不精,还在普通人范畴内,当然要多注意些了。
清波也意识到以容娴的废柴体质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出事的,好不容易有一个能治好妻子的人,若妻子没好她先倒了,那也是倒霉了。
清波连忙将人带了出去,并准备了一条火狐披风,下次容娴再进冰室时能好受一些。
回到房间后,容娴敲定了治疗曾水的计划便走到桌前。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她的动作轻巧而优雅,目光看似温柔,但眼底却平静无波,总给人一种好似被寒冰封住一般。
不一会儿,小巧的纸鹤便在手中形成。
她指尖弹出一抹灵光击在纸鹤身上,诡异的是手中那纸鹤竟然动了动。
那双被容娴亲手折出来的翅膀扇了扇,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容娴的手心,展翅飞向虚空。
而此时,云游风跟着查到的零星线索来到了北州。
追着那群踪迹可疑的人来到北州后,云游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调虎离山了。
他用力拍了下脑门儿,响亮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发笑。
天色已晚,他只能在这片树林里将就一晚了。
生好火后,云游风抱着刀靠在树上坐好,心里总是不得劲。
那些人绝对是紫薇城的人没错了,但这些人引开他到底想干什么,别是想对容娴出手吧。
若容娴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事情,他哪还有脸面去见三娘,见不到三娘就喝不到美酒,人生也会无趣的很。
深夜,刚才还熟睡的云游风睁开眼睛,眸光清亮犀利,完全看不出他刚才已经睡着了。
站起身循着那若有似无的闷哼声而去,借助昏暗的月光,他看到靠在树上眉宇间一抹朱砂如仙般的青年额上满是冷汗,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难道是受伤了?
云游风将手里的丹药一股脑的塞进青年的嘴里,眼看青年还痛的厉害,他又掏出一个瓷瓶准备继续塞,却不料手被紧紧扣住了。
沈久留费劲全力拉住来人的手,断断续续道:“多、多谢兄台,不用丹药了,这是老毛病了,天亮、就好了。”所以别塞丹药了,他被噎住了。
看了眼天上的月牙,沈久留垂眸默默地忍受着,从每月月圆之夜的噬心之痛到每三天复发一次,而他出了圣山后居然成了两天一次,这其中的变化到底代表了什么?
“麻烦兄、兄台了。”沈久留白着唇说道。
云游风却不敢真由这人这么疼着,他看了看四周荒凉的环境,一把扛起没有反抗力的青年飞快的朝着紫薇城而去,边走边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看你的模样很痛苦,我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带你去找她。”
大夫?他这可不是病,大夫哪能治得好,不过这人一片好心却让他觉得温暖。
“她叫容娴,你应该听过的。她在外面行医八年,救了无数的人,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容大夫这个名号。”云游风继续道。
他也没计较背上的人不回应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赶路赶路的,他都快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当然是可劲儿的唠叨了。
沈久留意识模模糊糊间听见容娴这个名字,下意识叫了声‘小娴’,可因他声音太过弱小,直接被云游风忽视过去了。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梦境中,但这次却不是凄惨的哀嚎,反而是小孩儿被鸟追着啄的场面。
这场景看上去格外的好笑,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郁修,你现在飞不到树上去,以后一定可以的,你一定会很厉害的。”
熟悉的让他想要落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回头看去,只见女孩弯着一双凤眸笑吟吟的鼓励着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