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极轻地笑了下。
“嗯。”
“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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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生很自觉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楚御脱了沾满飞雪的外套,上前紧紧拥住虞棠,埋在他颈窝里久久不语。
虞棠闷哼一声。
楚御慌忙放开他,眼尖地瞥到虞棠肩膀处一道极淡的红印。他心一颤,除去青年的上衣。
虞棠乖乖的,任他检查。
上衣半褪,青年白皙的后背上布满淡淡的红痕。即便过了一个月都能看出显眼的痕迹,不难想象出当时被打得有多么严重。
楚御红着眼看着,忽而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很狠,没留力道,血迹立时就出来了。
“做什么折腾自己?”虞棠心疼地抹去他唇畔的血丝。
“我真是个混蛋。”楚御哑声道。
他简直不敢想象,当初虞棠在沈念那儿经历了什么。而虞棠体无完肤回来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得到的是他把枪抵在他太阳穴上,是他的避而不见。
只要一想到这些,楚御恨不能立刻拔枪毙了自己。
“是啊,你是个混蛋。”虞棠弯了眉眼,“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了。你不见我,我很想你。”
楚御拥着他,忍住哽咽。
“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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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和楚御的对峙出现结果。沈念触了楚御的逆鳞,遭到楚御毁灭式的打击报复,被逼得撤出南京,退回西北,元气大伤。
他留在章家保护的人也被收了回去。
章小姐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罪了楚家。楚御直接让章家开的商铺倒闭,章家父女被迫缩到小巷子里,活得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
楚家人接纳了虞棠。虞棠被接进楚府,与楚御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楚御对他有愧更有爱,对虞棠百般好,要星星不给月亮,谁见了都觉得羡慕。
楚幕见了也觉得能说服父亲与爷爷放下门户之见,接纳绿芍了,只是他还不敢挑明。虞棠得到认可,是因他于楚家有恩。绿芍还不够。
新年的开春是好气象。虞棠原本瘦削的身子在楚家的精心调养下一天天好起来,面色变得红润,看着很健康。
只有偶尔阴雨连绵时,身上隐隐作痛,间或呕出几口血,虞棠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伤了根骨了。
楚老太爷没能撑过这个夏天,在上半年快过完的时候走了。
虞棠陪着操办丧事,熬夜守灵,忙到一半突觉眩晕,跌在椅子上缓了半天。
他这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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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乱了。
走了内忧,又来外敌。
倭寇入侵,全城戒严。楚御镇守南京,抵御敌军。
风雨飘摇。
生逢乱世,受苦受难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过往繁华如同一场纸醉金迷的梦。国难当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责任。
虞棠身为楚御的爱人,当是倭寇首要控制铲除的对象。
而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虞棠。
棠梨班的老班主早已出城避难,不要这戏班子。戏班子里还有那么多孩子,若是无人管,便不知道何去何从。
虞棠接手了梨园,三不五时回去看看,教孩子们一些本事。
他们学的那些基本功,可登台唱戏,也可上阵杀敌,看的不过是胆量与气魄。
那日虞棠和梨生在棠梨班里与一班十余岁的少年们闲聊,聊的是他当年练习踩跷的事儿。
“踩跷,苦定是要吃的,练好了,便……”虞棠拿着根高跷给孩子们讲解。
“便什么?”有少年好奇追问。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枪声。
里头顿时一阵骚动。
“鬼子来了,快跑!”
“安静。”虞棠起身,高跷拄在地上,“练好了,便可自保,也可——保家卫国。”
话音未落,已有敌人避过外头保护的人闯进来。
那人端着枪,还未瞄准,一根木头劈头盖脸砸过来,直将人砸得头晕眼花。虞棠信手抄起另一根高跷,接着一棍将人打晕,随即夺了枪一补。
当初击毙。
少年们目瞪口呆。
“棠哥儿好厉害!”
“你们也可以。”虞棠扫过他们,“反抗不一定有用,可不反抗一定没用。生死关头,拿起你们身边的武器。”
他本就身手灵活,楚御又教过他搏斗技巧与开枪方式。
虞棠从不是攀附人的菟丝花。
他是海棠。
如水温柔。
也如火艳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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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棠成长为了能够和楚御并肩作战的人,随他征战四方,走过硝烟战火。
楚御曾觉战场枪林弹雨,不愿虞棠涉险。
虞棠道:“阿御,我不仅是你的爱人。我也是南京人,中国人,一个想保卫自己家园的普通人。”
楚御尊重他。
期间楚幕曾请楚御帮忙找一个人。
楚幕说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名为绿芍。她最近失踪了,他很担心她。
虞棠也是那时才发现,绿芍竟就是他的姐姐。
可找到绿芍的时候,绿芍已经快要死了。
她为了保护街上一名女学生不受日本人欺辱,主动以身替代。她样貌妖娆身段窈窕,自是比豆芽菜似的女学生吸引人。
绿芍跟人走回去,生不如死,还被迫吸了鸦片烟。直到被折磨得面容枯槁,才被人扔出来。
出来后她犯烟瘾,又搞不到,她强忍着,独自待在破烂小屋里,不愿联系楚幕。
她这个样子太脏太丑了,哪有昔日艳冠金陵的风采。
虞棠和楚幕找到她的时候,绿芍已经神志不清,连虞棠这个弟弟与她相认都没有反应。
“弟弟?我没有弟弟。”绿芍看虞棠,“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我弟弟呢?”
若是过去那个艳丽多情的绿芍,定会自信地笑道:“咱们都长这么好看,合该是姐弟。”
可如今她只有自卑。
“姐姐……”虞棠颤声,“你也很好看。”
绿芍嘻嘻笑:“你骗人。我照过镜子,吓得把镜子都砸碎了。里面那个人是谁呀?好丑。”
“一点都不丑。”楚幕握住她的手,“绿芍,你最好看了。”
他与绿芍相识,惊艳于她的美貌,折服于她的才情,着迷于她的魅力,敬佩于她的品性。
绿芍是他所爱,反倒是他太过懦弱,配不上她。
绿芍望着楚幕,枯瘦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绿镯子,是楚幕送她的。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绿芍轻喃起来,仿佛仍是最初与恩客吟诗弄词的女子,“商女……商女……”
她蹙眉,好似记不起来。
那能够与人博古论今吟诗作对的才女,如今脑子不太清醒,连一首完整的诗也背不下来。
“呀,记起来了。”绿芍说,“我们商女呀,也知亡国恨,不唱后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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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芍戴着玉镯子的手无力垂下,楚幕抱着她失声痛哭。
虞棠也恍惚了好几天。
他才知道世上有个亲人,才刚找到她,她就走了。
世事如此,世事无常。
楚御很担心虞棠的状态,虞棠都说没事。楚御有自己的事要做,大事面前,他的个人情感怎可耽误。
楚御过段日子要秘密离开南京,去重庆与人会合。孤军奋战太艰难,他需要和其他人联手。
楚幕是个商人,不通行军打仗。早已退居幕后的楚父这时也不得不扛起大旗。
虞棠更是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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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棠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眼眸微动,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