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窝头,瑞珠只得又熬了锅汤,取了盘下午煎好正火上温着的梅花香饼,就着油炸了盘小姐爱吃的香鱼条,卷了四个银芽素卷解腻,最后面团了道松果鲜虾配菜,算是凑了一桌。
待到谢大人下马,进了屋,这一桌刚刚好的摆上,时间掐的是半分不差。
谢大人看到那一盆窝头,还愣了下,待净手给檀婉清挟了几道菜,才拿起咬了口,方知窝中有肉,肉中有辣,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吃法,可在吃完一个后,后面的几乎两口一个,不消片刻,盆就下去一半,光他一人,就着一锅酸辣汤,那一盆才刚刚够,可见有多合口味。
再看小姐,手里那一个还未吃完,只笑盈盈的看着大人的吃相,瑞珠就明白了,明白这窝头是给谁饱腹给谁塞肉,让谁好吃的不得了了,难怪先让正月试试。
吃过饭,收拾妥当,瑞珠与正月出了房间。
谢承祖见人一出去,漆黑沉沉的视线落在面前女人脸上,眼底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了,他也不动,只盯着她问:“你还要考虑多久。”
聘礼送了,父母见了,银子也给了,年也要过了,还要他等到什么时候?
檀婉清却是拉过他的手环着自己的腰,纤纤的腰肢似乎只够他一手掌握,然后就贴上自己想了一日的暖意,轻轻喘息着将鲜红的舌尖伸进他嘴里,让他吮着,含着,直到他生气的收紧了手劲,又轻咬了口她鲜嫩的舌尖,她才又痛又舒服的“嗯”了声,含糊着道:“再等等,再亲我……”
耳边听着那低腻喘息声,年少老成的谢承祖,脖颈早已红了一片,难以自抑的将人搂进自己腿涧,并将那鲜红的小舌置于自己的口舌之下,百般“惩罚”。
可即便自己整个人早已蓄势待发,还是在一个空隙逼着自己艰难放开她鲜润的舌尖,挣扎着将她拉开些距离,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今日必须要问个明白,绝不让她再这般含含糊糊。
可是,在拉开后,他刚闭目急喘的按捺住蓬勃谷念,再睁开目,准备抓着她问个清楚,却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突然弹出了一片高山白雪,晃的他目瞪口呆,脑中最后那么点理智也溃如雪崩,再也想不起任何他想要问的只字片语来。
第七十五章
第二日的檀婉清,抱着身下柔软的绸被,迷迷蒙蒙的如猫一样的磨蹭,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懒洋洋,不愿起身,这么一赖床,到底让瑞珠等不急的推了门。
扑面而来的特殊气息,便是未经人事儿的正月,也是脸色通红,眼晴不敢乱看的四下瞄着。
瑞珠端起一等丫鬟的气势,转身让跟在后面的正月打水给小姐洁面,实际她自己的耳后根都红了。
檀婉清慵懒的坐着,任瑞珠往她身上套着小衣,以往都是自己穿,今日不知怎么实在懒的动,就拥着被坐在那儿,让瑞珠摆弄。
瑞珠在正月出去后,扶自家小姐起身,收拾一通后,脸更是红起来,她家小姐肤白如雪,腰细腿长,虽说穿着衣衫倒也纤细,或内里却是骨细骨润,摸上一把也是满手的柔腻,丝毫不见骨感,她知谢大人就算平日凶巴巴,到底是喜欢她家小姐,只瞧着这些印子,就知昨夜有多“爱不释手”。
虽然她心里总是对小姐现在这样没名没份的身份隐隐担心,可见着这些痕迹,心里悬着的石头还是放得下来了,她也不是白在檀府待了那么多年,早已经打听清楚,那谢大人肯本没有女人,连花楼都不去,只有小姐一个,眼见着又是吃穿住行无处不“疼爱”的小姐,她心下也稍定了些,外带着有丝傲气,若不是檀家出了事,他一个小小五品武官,便是眼珠子瞧掉了,也休能碰她家小姐一根头发丝儿。
如今,就是再疼爱十倍百倍也不为过,能娶到她家小姐这样的美人,那可是他家祖坟冒了青烟了,这么一想,瑞珠心情又跟着好了起来。
檀婉清洗漱后,想到什么问道:“我让你蒸的肉窝头给大人带了没?”
“带啦,按小姐吩咐蒸了两锅,大人早起回营的时候捎上了,听说是小姐让他带的,谢大人很高兴,心情很好呢。”好在谢大人一直对小姐上心,什么都往院子里送,宠爱之意太明显了,否则,檀珠早就抓狂了,就是这般,夜里无人的时候,她还会为小姐悲愁垂涕,哭断衷肠。
可再起床,见小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慢慢的她也跟着就淡定下来,除了每日必拐弯抹角唠叨一番,流泪的次数倒也少了。
“常年行马打仗的人,体力消耗大,有油水的肥肉能撑得起力气,主食越方便耐饥越好,咱们做的精致小菜,在他们那儿反而吃不饱。”檀婉清早看出来了,有时见盘子里东西少,就挟那么几口,定是不饱的,“以后他来时你多做些就是了。”
瑞珠噙着笑意,一边认真挽着发一边口中道:“是是,小姐现在对大人是越来越上心了。”边说还边看了眼檀婉清的脸色,那脸色越来的红润润的,连胭脂都省下了,嘴唇也是鲜红若滴,显得气血充足,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再没有以前冬日时的困倦苍白了。
她心下也暗道,虽然这地方房子小四处简陋,可倒也养人,小姐住的这大半年来,比起在檀府时是好多了。
檀婉清正懒洋洋的拿着一块翡翠坠子,白的剔透的指尖轻捏着,似在打量着里面细腻的纹絮,又似在想着什么事儿,听着话儿,也就随口道:“你日日在我耳边一口一个夫婿,怎容得我不上心呢?”
……
谢承祖没有板着脸,连站哨的兵士都看出来,大人心情很好,眉梢都是飞扬的,下马时,还自包袱里一人扔了两个窝头。
他们当然知道窝头,头几个月粮草不足的时候,天天吃黑窝,又硬又涩,一股子怪味,麸皮剌的嗓子火辣辣,就这还不能吃饱,不过现在好多了,昨天还吃了一顿白面包子,虽然一人只分了两个,可这样对比之下,那真是天地之差,他们现在也很少吃窝头了。
可大人今日怎么给了他们两个窝头?
待谢承祖一离开,两个兵士把窝头掏出来,天还蒙蒙黑呢,两人借着光,仔细这么一看,婴儿拳大小,白黄的面皮,温乎乎似乎刚出锅不久,还带着一股子诱人的肉香气,两个还未下哨,正饿着肚子缩着肩的兵士,忍不住的咬了一口。
口感那个甜丝丝,那个软,中间还塞着腊肉,喷香喷香还辣孜孜的,两个兵士眼晴放光,没几口就塞进了肚子,吃完了许久,还在吧唧嘴回味。
谢承祖拿得那八十来个肉窝头,哪里够分,眨眼就光了,吃过的都大呼好吃,他坐于书房,看着一众大呼小叫吃的满口面肉渣赞不绝口的人,面上倒是有些得意。
能不好吃吗?她家里那个向来嘴叼,喝口水都恨不得要放两片花瓣穷讲究的人,做出的哪样东西都不简单,就这么个窝头,浪费多少精面,用几斤的腊肉,霍霍多少油,掺了多少蜜?这要不好吃,那就没有好吃的东西了。
第七十六章
众人抢光不够分的肉窝头,没抢到的人一片哀嚎。
谢承祖倒是没想到,不过八十来个肉窝,居然不消半日,北营千余个兵士传了个遍,当是什么事儿,不就是个窝头?大人手一挥,当即让各营伙房备上好的面与肉,今日腊月二十八,就让他们敞开了肚子吃,吃个够!
于是当天的伙房是忙的不可开交,才宰的两头猪身上的肥肉是半点没浪费,刚从库里抬出来,白花花的面粉,筛的像雪花一样,一锅接着一锅,一箩跟着一箩,那天中午,整个伙房的桌子上摆的全是大口的萝筐,满满的堆着浅黄皮的窝头,个个像个小元宝似的,那香味弥漫了整个北大街。
这一次,想吃多少吃多少,不限个数,管饱管够,虽然里面的肉到底比守备大人拿来的少了些,也没有那么淡淡的甘甜味儿,可刚出锅的面也香,肉也香,自然不会难吃到哪去。
谢承祖中午没有在伙堂开小灶,与手下几个把总跟着一群兵士吃食堂,中午整个伙房是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桌子上几盘子肉窝头,配上大碗的热烫的香浓肉汤,吃的是几个把总肠饱肚圆,满嘴流油,窝头里头可是实顶实夹得大肥肉,油滋滋的,连着面都蒸出了肉味儿,非要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爽!
这顿饭卫安内外所有兵士吃的爽快,而这一年也是他们自从军以来过的最丰盛的一年,也似乎预示着以往的一切苦难就要结束,只要跟随大人,吃香喝辣的日子终是不远矣。
谢承祖也正要是给所有人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念。
他这个人,护短极了,他手下的兵随他冲锋陷阵血染杀场,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卫安乃至日后立足的根本,不是乞丐,不是讨饭的。
所以,就算他落了个“阎王土匪”的名头,也要让他们吃的好,喝的好,养得满身壮力,操,练的虎背熊腰,每日长啸声冲破天际,自成一股声势浩大,所向披靡的气势,便是要让蛮夷见着也是胆战心惊,惶恐躲避,不敢轻易招惹。
可谢承祖手下的兵,心里的感受,那是日日皆在水深火热之中,早晚□□,练的像狗一样,枪都要拿不住了,结果大人又下令列出甲乙丙丁四等,末等还要被扣发每月俸米,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可跟着大人,伙食好,军晌与俸米也足量,大多兵士每月的晌米都要带回去养活一家老小,只得卯开劲拼了命的操,练,不过两月时间,以前瘦瘦歪歪懒懒散散的入军新兵,如今个个身姿挺拔,容光焕发,气势十足,跟以前的“病残”兵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这帮小子拿出操,练时的吃相,杜和不得不啧啧一声道:“一个个都跟牛犊子似的,得多少粮草养着,这么吃下去,城库都要被他们吃空了……”
往年过年,军士能拿到些粟米杂粮,或者是掺杂着麸皮的黑面就已不错了。
今年却是让他们喜出望外,不仅提前支付了一个月的军晌,还额外给每人二斗粮米,一斗白面,割肉三斤,三千多军士听到信儿后,营地里一片的欢呼声,谢承祖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虽然东西不多,但在这样难民遍地,许多人吃不饱饿死的时候,这些东西是及时雨,是非常优渥的,犹如寒冻时的一盆火,酷暑时的一块冰,在无数新入军的兵士心中,留下一个极其重的的印象,以至于很多年以后,都坚定不移跟随着谢承祖。
那就是,跟着大人有肉吃!
那时候的人心复杂起来也复杂,简单起来也简单,有时只是艰难时的一袋米,两块肉,便能心存感激,为其赴汤蹈火,冲锋陷阵。
春节前的伙食也是下了血本的。
天天白面的大馒头,没有杂掺任何杂粮实实惠惠的白面,不是被筛出去四五道工序的黑黄面,是头一道最好的像雪一样干净的白面,咬在嘴里满口的面香味儿,烙的一摞摞的白面大饼,甚至临春节前一天,实打实的每人一海碗纯猪肉,是纯肉,还外加一大盆肉花汤,里不是以往飘了点腥气的清汤,是清晰可见肉块的肉汤,上面还撒了一层鲜绿的葱花,太香了!所有人都吃疯了,狼吞虎咽到最后,伙房装汤的汤桶都被人用水涮了个干净,连点肉渣都不剩。
在这个苦哈哈大多人还吃不饱的时候,能吃到一碗实实在在的肉,足以让人疯狂。
三十下午,最早跟随谢承祖的几人,王骥,杜和,郭兴,熊廷宪等都聚在了守备府,卫安的守备府建的是不错,上任徐守备颇是享受,亭台楼阁样样齐全,听说以前逢年过节还会有戏班子来专为守备大人唱戏曲儿,府里莺莺燕燕的着实不少,如今落到谢守备手里,愣是把一个热闹的府邸,弄得冷冷清清,先厅还好,后院灰都要落上一钱后,晚上黑漆漆的也没人掌个灯,偶而亮一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闹了鬼了呢。
府里偏厅架起了一炉炭火,烧得正旺,伙房养了不少猪,之前剿匪从匪窝里又牵出不少羊,除了其中最罕少一头紫羊与两只最肥下奶最多的白羊被大人牵走了外,其它几头都养着呢。
羊肉少,不如猪肉好分,也就没动,这过年了,王骥就馋羊肉,愣是从伙房弄到一头,好几十斤,足够几个人好好吃上一顿,再配上伙房搭的几道菜,不仅有一大盆肉窝头,十几张白面饼,十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盘腊肉蛋,一盘猪蹄肉,一盘辣炒羊杂,伙夫长亲自动的手,这手艺,怪不得祖传,好吃不是盖的。
郭兴不知从哪家地里偷挖出来存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皮上的泥还没拍干净,大口的酒,再配上大口的肉,酒劲儿有些大,不一会儿几人脸上就都有点醉醺醺,就连喝酒不上脸的谢大人,眼晴也比平时看着幽黑发亮。
杜和道:“王骥,郭兴,还有张献,咱这几个人里就剩你们三个了,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该找个婆娘好好过日子了。”几个人里,杜和年纪最大,成家也最早。
“急什么?大人还没成家呢,我着什么急?”王骥酒有些上头,舌头有点直,吃了块肉后,他摆了摆头,看向正喝酒的谢承祖,还道:“是不是大人?”
“这事儿你不能跟我比。”谢大人一本正经的道,表情跟平时一样有些严肃,可谁都能看得出来,大人眉眼很柔和,想到什么,眼神甚至有点温柔了。
“就是嘛,大人想成家,明日,后日,大后日,哪日不行,人就在那儿了,就差领进门,你能一样嘛,你媳妇在哪儿呢?连个影都没有吧。”杜和道。
王骥显然不信的道:“明日?后日?大后日?哼,等到过年这日,大人他也没结啊,他都不着急,我急个啥……”
谢承祖闻言,唇角微微一凝,低头饮了口酒,刚才还觉得有丝甜的女儿红,现在喝着又有些苦了。
“大人那是年前忙,哪有时间,不说你,郭兴你呢,你嫂子可跟我说了,外城有不少不错的姑娘,又勤快又能干,你露个话,我让你嫂子给你相看相看……”
郭兴一听这个,本来还高兴的脸顿苦兮兮的道:“杜大哥,哎哟,真是我的亲大哥啊,我谢谢嫂子的好意,还是算了吧。”外城难民堆里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瘦的跟个竹竿子一样,他也不是没瞅过,哪有个人样的,不是长的丑,就又小又干巴巴,是勤快,可我娶的是媳妇儿,又不是找个下人,能干有个屁用。
郭兴是个心气高的,没他家大人家里那个就算了,你说看着那么个美人,还怎么看得上那些个歪瓜裂枣,他心里想的是,就算找不到大人家里那样儿的,那至少找个差不多的。
可是差的他看不上,好的呢,人家又看不上。
杜和知道他那么点心思,大人在这儿,倒也不好说,便转头看向最老实的张献,“张献,过今年二十有一了吧,要不嫌弃,我让你嫂你给你窜梭窜梭?”
张献立即涨红了脸,他本来吃酒就上脸,这时更是红彤彤像个大苹果,他忙摆手道:“我有,有了。”
“有了?”王骥看向他,“好小子,背着我们找媳妇了?”
郭兴也纳闷道:“你天天跟我们一起,什么时候找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是我娘……”张献灌了口烫舌的羊汤,醒醒酒气道:“我娘在家那边定下的。”
“姑娘怎么样?什么时候成亲?”
“不知道,还没见过,不过信上说,长得还挺好看的,成亲要等到明年,她小时候订过娃娃亲,前年订亲的男方病死了,我们家那边的规距,要给男方守三年孝,明年就到日子了……”张献这边憨憨的说完。
那边谢承祖手里的酒杯一抖,里面的酒水撒了出来。
第七十七章
与此同时,卫安城内,春节这一日,从早至晚都弥漫在鞭炮响声中,浓郁的年味儿也随着阵阵“噼里啪啦”响声散了开来。
卫安的百性,不论是内城,还是暂居于外城,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的难民,都过上了一个无比“安心”的年。虽然外城的难民地,大多衣衫褴褛,面容焦黄,每日供应的是最差的黑面与黍米。
可是他们有地方住,又能够吃的饱饱的,带了崽的婆娘,分食的军士还会照顾的多给一勺菜粥,每日都有大队的军士巡逻,围起来足有二人高坚固厚重的城墙,阻挡着乱世的土匪与凶厉的蛮子出没,只怕他们流亡前的家乡,也不曾这样安心过。
再看向城墙内大片大片的土地,足够他们耕种,那一刻,除了对卫安守备收留的感激之情,还有对土地无尽的渴望,已有不少人下定决心,哪怕是入了军籍,也要在这里安家落户。
百姓们都过上好年,而邻近城北被守备大人买下的小小宅院,更如世外桃源一般。
小小的院子被正月与瑞珠打理的干干净净,谢守备亲自垒的羊圈,顶上还镶嵌了瓦,看着不仅不粗糙,更像一座小房子,里面的三只羊被正月伺候的舒舒服服,其中一只送来时怀羊崽,前两天多了一对小羊羔,被母羊圈在了腹下,一身白色乳毛,实在可爱的紧。
羊是正月亲手接生的,这几日她就跟看着眼珠子似的看护着,小福荫最爱小阳阳,每日早上一来,就见一大一小两个,蹲在羊屋往里瞅。
书院停了课,五岁的小福荫就被送到这里来,把他送来,似乎是谢承祖授意,对他来说,送给檀婉清教养,远比送到书院放心得多。毕竟檀大学士之女,便是不精通诗词歌赋,也绝不是一般的私塾夫子可比。且那一手让人惊艳的丹青之术,只怕是长年掩于闺阁之中,不曾示人,否则京城之内,绝不籍籍无名。
檀婉清喜欢孩子,并不嫌小孩子闹,并且,她对谢福荫不比谢承祖,内心深处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丝内疚,虽然这个孩子心智上的迟缓发育,未必就是当初那一鞭子惹出的祸端,可她也知道,寒冬腊月,有孕的妇人吓跪于地上,又被一鞭子甩的就地一滚,只要丁点的行将差错,这个孩子就永无出生的可能了。
所以待福荫,总归与待别的孩子不同,也耐心的很,每日就算懒懒散散日上三杆起身,也会教上他两个时辰的书画,她的字虽不如画,毕竟画术精通多年,可书画相通,也在檀府练了多年,虽然经常被檀承济道字里美中有余缺了锋骨,可她又不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写个字还必要带着犀利的剑锋来。
她的字融和古今自成一派,笔锋反之当下的犀利尖锐,颇于圆滑柔美,美中可爱,有一段时间流出的字样,女学中争相模仿,更有人将她的字珍而收藏,便是如今,也有不少名门贵女喜爱并在临摹,以习得其中十分三四的神韵。
如今,空余了一身技艺,做个夫子倒也不浪费,教个小孩子更是绰绰有余。
暖融融的室内,帷帐四角以流苏挽起,旁边的白玉香炉中燃着香饼,清幽的香味布满了整个房间。
美人塌前填了一张小小的花梨书案,书案下铺着一层虎纹兽皮,案上磊着当下的几张名家字贴与画本,并数两方石砚,一方玉砚,各色笔筒,因檀婉清擅画,画作时需要不断调整各色笔,或纤细,或浓重,或扁或圆,皆是定制,在几个笔筒内如树林一般。
本来当做宝贝,现在却任案前五岁的男孩随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