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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乔巧走远,完全看不见之后,曾志国酸溜溜地说:“别看了,你乔巧阿姨已经没影了。”
  曾思源依依不舍回头,无精打采地说:“你什么时候才把我妈娶回家?”
  曾志国郑重地说:“儿子,人家有爱人,破坏人家庭是不对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些界限是不能碰的,哪怕你再喜欢,不是你的你就不能伸手!”
  他脸上神色变得严厉,“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了这样的事,我亲自收拾你!听到没?”
  曾志国一向是个慈父,曾思源这几天习惯了他近乎无条件的宠溺,没想到他突然他这么严厉,有些不习惯地说:“那如果她离婚了呢?”
  “离婚了再说离婚的事,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就要恪守我们的底线!过了这个底线的事,我们就不能碰。”
  “那什么样的底线才是不能碰的?”曾思源也想看看这个便宜老爸怎么说。
  “规则规定好的,违背社会传统道德的,不能碰。” 曾志国趁机和曾思源举例做工作。
  另一边,乔巧从火车站出来,到了公交站牌处,花了五分钱和售票员买了票,上了23路公交车,准备去燕京市机械制造厂。
  在车上她想,不知道洪学兵见到她会是什么心理,会不会轻易同意离婚。
  即使读过原书,可毕竟这是一本以男女主为主的言情文,洪家只是反派悲惨童年的背景,书中所写有限,乔巧也只是知道洪学兵是个愚孝男,读书认真。但没真正接触过,对这个人没有直观的认识。
  如果可能,乔巧还是想着能和平分手,除了对自己喜欢的事物,乔巧其实个性有些懒,洪老头如果不是威胁她要打断腿,执意不让她来燕京,她也不是非得用那种方式。
  而洪学兵不像其他洪家人,对原主说不上不好,可也说不上差。他只是没看到她,对她忽略罢了。能平和分手,不占用她的精力,这样最好。
  按说他一向对她也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又不是他放在心上的人,离婚应该不难。
  离婚后,她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下了车,乔巧一路问人,又走了一段路到了燕京机械制造厂,就被保安拦着了,“同志,你找谁?”
  乔巧拿出大队开的证明给了保安。
  保安拿着看过,“原来你找洪工啊,现在已下班,他大概就在宿舍里,这样吧,我让人去叫他过来接你。”
  很快洪学兵过来了,皱着眉头,第一句话就说:“你来干什么?”
  保安诧异地看了洪学兵一眼,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都很激动,洪工这话说得,他爱人来找他,他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乔巧则更坚定了离婚的决心,不过这是大门口,她也不乐意把私事让众人都知道,就说了一句废话,“我来找你。”
  两人告别保安,洪学兵让乔巧跟着他走,来到一幢红色砖垒成的四层小楼前。上了二楼,走过楼道里堆着一堆堆的煤球,洪学兵打开其中一间刷成深绿色的房门。
  里面是一个大概十五平方米的房间,两张单人床,每个床前各有一个木头柜子。墙壁下方用绿漆刷成了一米多高的墙裙,连接着水泥地面的地板。
  洪学兵进屋后又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那父母谁照顾?”
  乔巧出身不如他,和她说些时事她也听不懂,本来作为长媳,应该在老家替他照顾父母才对,不知道这时候来燕京做什么。
  乔巧很无语,蓬水相逢的曾思源父子还让她有什么麻烦去找人家,还要帮着她找地方住,结婚数年的老公见了她,却是这种态度。
  难道他以为她是他们家的不收报酬的奴隶不成?就要一生一世为他们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乔巧冷下脸,“你父母怎么办与我何干?”
  洪学兵一脸惊讶,没想到一向柔顺的乔巧这次态度这么坏,他两条眉毛都要皱在一起了,“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你怎么这么说话?”
  也不知道原主怎么忍受这一家人,并与洪学兵生了两个孩子的。
  “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我尊重他们孝敬他们,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可你连做丈夫的责任都没尽,我凭什么要把你的父母当作我的父母对待?他们又没有生养我!”
  洪学兵不可思议地看着乔巧,“我不嫌弃你出身富农,也不嫌弃你没文化,也没打骂过你,这还不够?你竟然说我没尽到责任!”
  “如果你嫌弃我,你可以不娶,可娶了老婆不是应该互相照顾互相尊重吗?这是最起码的要求!现在是我单方面奉养你的父母,为你们家做牛作马,收入全归了你家,还要被你们洪家人嫌弃我占了大便宜,连一个小孩都敢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是不下蛋的鸡。
  “打骂那是对阶段敌人的,你不过是不打骂我,只能说你没有把我当成阶级敌人,这算哪方面的夫妻?哪怕对一个普通的同事,你也不可能打骂人家,嫌弃人家啊!”
  “你说你父母是我父母,那是因为我们是夫妻,你对我付出过什么?你没有,又怎么要求我对你的父母像对我父母一样?”
  洪学兵被问得哑口无言,大概没想到乔巧这么不留一点情面,他吭哧半天才道:“你看我们红星大队,有几家夫妻没有拌过嘴,没打过架。就是咱们家,爸还打过妈。我一不打你二不骂你,你还觉得我做得不好?”
  乔巧鄙夷看了他一眼,“洪学兵,你好歹是上过学,留在燕京工作的人,尊重人你总懂得吧,现在你把你自己和那些没有读过书,没什么见识的人比较,你不嫌丢人吗?”
  洪学兵的脸涨得通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说了那些话,大概是被乔巧那一脸的鄙夷给刺激得了吧。
  他张口要说什么,乔巧却不准备与他多说,直接道:“你爸与你二婶通奸,被大队里的人捉奸在床。对做出这种败坏社会风气、伤风败俗的人,他有什么脸当我长辈?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我们离婚吧!”
  洪学兵还没从乔巧带来的消息里回过神,就被她下一个消息惊着了,痛心疾首地说:“离婚,乔巧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我爸刚出了问题,你就想离婚离开这个家?”
  “是啊,与坏分子划开界限有什么不对的?对待同志,我们要像春天般温暖,可对待敌人,不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才对吗?”
  洪学兵哪敢说来自于领袖的话不对,可他又不想离婚, “我都没嫌弃你出身富农,你反而嫌弃我爸来了,做人不能这样!”
  “你早嫌弃我,我也不会嫁给你了,就为了你不嫌弃,我得在你们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工分全部上交,重活全是我干,你们比地主还地主,地主还给长工付工钱,你们反要我倒贴!”
  洪学兵没想到乔巧今天这么不容情,他连耳朵都气红了,“遇上一点儿事就抛弃对方,这是你的教养吗?夫妻两人应该休戚相关,如果是你遇上事,我绝对不会以离婚的方式离开。”
  乔巧没想到洪学兵会不同意离婚,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果是原主,大概会原谅他,可让她一个陌生人现在听他这样的话,只觉好笑。什么休戚相关,如果他原来有关心原主及孩子一点,原主也不会四十来岁就早早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死了一个孩子,另一个也成了反派。
  “行,你不同意,我就去找你们厂革委会去!”乔巧转身欲走。
  洪学兵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拉住乔巧,“你找革委会做什么?”
  第10章
  “洪学兵,我说和你离婚,我们两个好聚好散是给你面子,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能去你单位告诉你领导,你爸说是照顾自己弟弟,可却照顾他弟媳妇到了床上,相信大家都会对这样的人深恶痛绝的!”
  对于一个洪老头咳几声,夫妻生活都不好意思继续的人,洪学兵无疑是极为要面子的。
  听乔巧说如果不同意离婚,她要到单位说洪老头与弟媳妇通奸,洪学兵心里狂跳起来,他为什么在单位能成为骨干,他技术过硬是一,最重要的是他出身三代贫农家庭。其他技术过硬的,还有从国外回来的专家,有的成了右.派,有的成了反.革.命,现在要么在牛棚,要么去农场劳动了,甚至还有住进了监狱里,这才让年纪轻轻的他出头。
  虽然这时候没有前几年对黑五类那么严厉,慢慢也有改造好的黑五类回来,回到工作岗位,可真要家里有个坏分子的事传出去,他能想象得到厂里那些人的眼光。
  这事绝对不能发生,洪学兵五指握拳再分开,分开再握紧,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乔巧,你想离婚就离婚吧,我以为你会踏踏实实跟我过一辈子,没想到有一天是你看不上我。今天民政局也下班了,明天我请假陪你去。”
  说完,他摔手就要走。
  洪学兵面无表情,好像丢了三百块钱似的,乔巧一时有一点点儿同情他,一向尊敬的父亲与二婶通奸成了坏分子,老婆也坚决要和他离婚,一天之内遭到双重打击。
  可这一点点的同情看到他立马就要走人时也消失了,“等等,就是要离婚了,我们现在还没离呢,好歹多年夫妻,我照顾你父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就要走?”
  “你要做什么?”洪学兵转回身来。
  “我开的证明是来探亲,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先帮我找个地方住。”
  这时洪学兵同宿舍的人小郑回来了,看到乔巧,笑着说:“嫂子不用愁,我刚听人说嫂子来了,今天我去别的地方挤挤,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啊。”他冲洪学兵挤挤眼睛,拿着自己东西要走。
  洪学兵很想说他不用走,老婆也要不是自己老婆了。可看着乔巧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再说,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被自己农村户口没文化的老婆给甩了,太丢人,只好眼睁睁看着小郑出门后冲他们笑了笑,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内的气氛与小郑所想完全两回事。
  洪学兵的脸阴得好像能拧得出水,气呼呼地说:“这间宿舍住我们两个,小郑走了,你就在这里住吧。”
  洪学兵答应第二天去离婚,以后她就要靠自己生活了,手里的钱花一分少一分,乔巧看这个宿舍虽然简陋,但一个房间放了两张床,还算收拾得干净,同意了。
  肚子已经饿了,她反客为主,“晚上了,怎么吃饭?”
  洪学兵指指屋里的煤球炉,“外面有煤球,要么自己做,要么去食堂吃。”
  乔巧坐了两天一夜的车,在火车上条件又差,无法洗澡,晚上也只是趴在凳子上睡一会儿,现在是又累又脏,她不客气地说:“你去帮我去食堂带些饭,我要先洗个澡,你们单位能有地方洗吧。”
  洪学兵看着这个对他指手划脚的女人,真想拂袖而去,都要离婚了,凭什么这么指挥他,不把自己当外人?可最终还是臭着脸给了乔巧一张洗澡票,带着乔巧去了他们单位澡堂。
  乔巧在澡堂洗的时候,洪学兵去食堂买饭,认识他的工人打趣他:“洪工,你老婆来了,真是不一样,今天竟然舍得在食堂买菜了。”
  洪学兵撑出个笑脸,心里却憋屈得很,他真想说,他要离婚了,这是被迫的。
  可对着别人的笑脸,他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忍下这口气,面部僵硬得很。这也被人误解,“这是洪工的老婆第一次来看他,看他,笑得嘴都要合不住了。”
  洪学兵:“……”
  能不提老婆两个字好吗,每次说都是在他心上扎刀子。
  乔巧在澡堂里却很高兴,原主在红星大队哪有这种条件,平时都是用盆接个水擦擦拉倒,天冷时就不敢洗了,怕感冒。过一个冬天,身上的灰能变成硬块。
  这里不但有淋浴,沐浴周围,还有一个很大的澡池,里面一池清水。还是大城市生活上更方便啊。
  乔巧占了一个淋浴开洗。
  澡堂里大家坦诚相见,大嫂们是荤话不断,她还在里面打听了机械厂的一些情况,这才带着在澡堂洗好的衣服回了宿舍。洪学兵已在里面等着她,见她回来,硬梆梆地说:“吃吧。”
  他给乔巧买了两个包子一份粥,乔巧吃时才发现他自己在啃夹了杂粮的窝窝头,不禁有种她是恶霸在欺负人的感觉,“你怎么不吃包子?”
  “爸出了那样的事,我得多攒些钱给他带回去,他日子才会好过些。”
  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花,真是和书中描写的一样,钱都给了洪老头夫妇。自己活成这样,连老婆孩子都不照顾,他根本不知道洪家人就拿他当个摇钱树,到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记挂着洪老头。
  乔巧深刻理解了一句话,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来这里洪学兵不欢迎,更不考虑她日后生活。她从洪家拿的钱又不能在外公开,洪学兵的钱与其全给洪家还不如给她些,给洪家那完全是肉包子打狗,给她她还感激他些。
  乔巧吃过后就说:“我来的时候车票是借了慧芳婶20元钱,我准备在这里找份工作,可暂时没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前,你也给我些生活费吧。”
  洪学兵不可置信地说:“你不准备回去了?你又没有粮油关系,在这里也不能长久,光我自己的粮票,可无法养活两个人。”
  “领袖不是说人定胜天嘛,我再想想办法,如果不行再回去。”
  “那你为什么还问我要生活费,我们都要离婚了。”
  “洪学兵,你是不是忘了,你上学的时候你爸不乐意给你出路费,是我妈拿了两块钱给你,才让你去了红安县参加考试。再说,我们结婚后,我在你家作牛作马当佣人,挣的工分全给了你爸妈,你替他们给我个生活费也是应该的吧。”
  洪学兵嘟囔一句,“都是新社会了,哪还有佣人这种被剥削阶级?”
  乔巧送他个呵呵哒。
  “你为什么冷笑,乔巧,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呢?”洪学兵痛苦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她穿越了这种封建迷信就不用和洪学兵说了,乔巧说:“佣人给地主干活还有佣金呢,我在你家免费劳动,还受嘲笑,这样说你们家连地主老财都不如。”
  洪学兵无言以对,父母养他这么大,他孝顺他们不是应该的吗?夫妻一体,她替他孝顺老人,也没错啊。但听乔巧的话也没问题。好像双方都没错,他只好说:“别说了,我给你四十块钱生活费,多了也没有了。”
  乔巧见好就收,但还是和洪学兵说好,她没找到工作,没有新住处前还是要住在这里。洪学兵还得保证他不能侵犯她,洪学兵一一答应,却气得不行。
  乔巧这边和洪学兵交锋,曾志国带曾思源回了军区大院后也没闲着。
  他的母亲杨利娟在吃过晚饭后,看洪思源去一边玩了,就说:“志国,你也单身这么久了,思源也慢慢长大,还是得有个女人能照顾你们最好。我们现在帮你照顾思源,可你自己还是要有个伴,才更知冷知热。”
  她恼死曾思源的妈贺玉书了,不是她,儿子也不会如今孤单单带着孙子,没个女人疼。怕儿子还因为贺玉书不愉快,她劝道:“人嘛,形形色色,世上好女人还是很多的,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看到妈妈已大半都白了的头发,看到她小心翼翼关心的目光,曾志国说:“妈,不是因为玉书。我现在单身与她无关,原来思源小,我再娶个要不要人家生孩子?生孩子后难免会忽略思源,怕委屈了他,可不生,对人家也不公平。”
  他想到儿子抱着乔巧腿不放的情景,爷爷奶奶及他再亲儿子,也代替不了孩子对母亲的孺慕。
  再想到乔巧低头温柔的笑脸,心中不知怎么微微一痛。可惜好女人是别人家的老婆,他不能再想,思源现在大了,真有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和他共同一起支撑起一个家,应该也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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